“秦世叔還有什麼事情嗎?”蕭煜直截了當的問道。
秦政斂去笑容,說道:“我只是隨便看看,若是有空隨我去城中坐坐如何。”
蕭煜袖中右手捏起又鬆開,“世叔言重了,既然世叔邀請,蕭煜哪敢有不奉陪的道理。”
秦政翻身下馬,牽馬而行,蕭煜跟他一直走進應天府城中,來到一座茶樓跟前。
秦政把繮繩遞給早已守候在這裡的隨從,招過小二,“樓上雅間。”
小二不用打量,便知道眼前兩人來頭絕對不小。雖然兩人都是便服,但氣度卻是遮掩不了,尤其是那位年歲稍大的男子,看着溫和,但一舉一動的威嚴比起城守大人還要重上幾分呢,他小心翼翼的領着兩人來到二樓的一間雅間,一邊介紹道:“兩位客官,小店雖然不大,但是這茶的品種卻是不少,有毛峰,碧螺春,龍井,鐵觀音。還有最近剛到一批岳陽的君山銀針,您看?”
秦政嘴角含笑,“賢侄要喝點什麼,我不過附庸風雅,對這茶道一事卻是半點不懂。”
蕭煜笑道:“這茶道小侄也是通了六竅,一竅不通,不如聽這位小哥的,要一壺君山銀針吧。”
小二是個有眼力勁的,看兩人好像有話要說,不再多說,很自覺的帶門出去了。
不一會兒,一壺君山銀針擺在兩人面前桌上,嫋嫋的煙霧升騰,讓兩人的面容有些模糊朦朧。
蕭煜不管那繁瑣茶道,起身給秦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秦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喝茶雖雅,卻總覺得不如喝酒來得痛快。”
蕭煜笑道:“雖然不會喝茶,但是小時候聽先生說過一句,“從來佳茗似佳人”,如果這酒是北地豪爽美人,那茶就是江南婉約女子了。”
秦政淡淡一笑,微微晃動手中茶杯,“這岳陽的君山銀針,芽頭肥實,茸毫披露,色澤鮮亮,沖泡時芽尖直挺豎立,雀舌含珠,數起數落,堪爲奇觀。世侄覺得可比哪位美人?”
蕭煜抿了口茶,未曾如文人雅士品出什麼滋味,只是有淡淡夾雜着苦味的清香環繞,“姑且妄言,甘香凜冽,啜之濃烈,似乎如利劍,飲過之後,滋味頗重,可比劍宗張雪瑤。”
秦政微微一笑,繼續問道:“那毛峰呢?”
蕭煜回答道:“未曾品過,不過聽聞有先生給其評價爲香高,味醇,湯清,色潤,只是陳茶若保存不當,易發生黴變,可比魔教秦穆綿。”
秦鄭放下茶杯,笑道“後建的秦姑娘素來反覆無常,確實像極了這黴變的毛峰。世侄此話一語中的。”
蕭煜笑而不語,至於一語中的,那是再正常不過,自從認識秦穆綿這瘋娘們,蕭煜還沒有一次不吃點苦頭的。最熟悉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先輩的話不是白說的。
秦政端着茶杯,望向熱氣蒸騰後的蕭煜,接着說道:“說起這四大名茶,我府中常年用的就是碧螺春,對其倒是有點心得,碧螺春鮮爽且甜滑,清鮮淡雅,倒是可比清月公主林銀屏,不知世侄以爲如何?”
蕭煜擡起頭深深望向秦政。
秦政啜了一口茶,淡然的與他對視。
蕭煜重新低下頭,聲音依舊平靜:“秦世叔可曾見過清月公主?”
秦政自顧拿起茶壺給自己續上一杯,“大概是見過的,曾經在草原使團裡看過一個女子,很不錯。”
蕭煜沉默了一會兒後,笑道:“既然秦世叔這麼說了,那想來肯定是錯不了的。”
喝茶不能只看茶葉的色澤,形狀,最重要的還是茶味道。
正如毛峰再美,味道再好,但若是黴變,就萬萬喝不得。若是硬要去喝,那便是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
這女子相貌好的,心腸不好。心腸好的,相貌又欠缺。即便都好,卻橫豎看自己不順眼又是個難題,這樣的即便成了,也不過是一對怨偶。
若是有一個相貌和心腸都好,還和自己投緣的女子,哪個男子不會緊緊抓住,抱在懷裡,一輩子都不放手?
蕭煜是個普通人,不是秋月,也不是秋葉,所以他心動了。
至於秦政的評價,也的確算得中肯二字。
“朝華易逝,紅顏易老。人間最見不得的便是將軍白頭,美人遲暮。”秦政緩聲說道:“世侄,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
被一句美人遲暮擊中痛處的蕭煜沉默不語。
秦政搖搖頭道:“不說這個了,繼續評美人,還有這最後一位美人慕容。不知世侄認爲可比哪種名茶?”
蕭煜平靜說道:“自然是鐵觀音了。”
秦政點頭而笑,“對極,只不過四位美人,卻還少了一味龍井。”
蕭煜搖頭道:“大儒陸次之曾言龍井茶,真者甘香而不洌,啜之淡然,似乎無味,飲過之後,覺有一種太和之氣,彌淪於齒頰之間,此無味之味,仍至味也。爲益於人不淺,故能療疾,其貴如珍,不可多得。匯茶之色、香、味、形四絕於一身,又與其周邊名山、名寺、名湖、名泉爲一體,早已不單單侷限於茶之一道,更何況太宗皇帝曾親口稱讚龍井爲天下名茶之首,蕭煜認爲這天下還沒有哪位女子可以用龍井比擬。”
秦政淡淡笑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評的倒是不錯。”
接着看到蕭煜臉色凝重,秦政擺擺手,淡笑道:“秦某人說到底還是一個武人,學不會文人那套口蜜腹劍的本事,這次前來說看看你,就真的只是看看你。”
蕭煜笑道:“那世叔看得如何?”
秦政緩緩道:“長得不錯。”
蕭煜一本正經道:“難道世叔想說蕭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秦政大笑:“那倒不至於,只不過難成大器而已。”
蕭煜低頭輕笑:“蕭煜本就是胸無大志。”
秦政收斂了笑意,起身正色道:“有些時候喜歡喝茶,不需要自己親自去茶山上摘茶。”
說完秦政出門而去,只留下蕭煜一人獨自坐在雅間之中,望着那壺茶水愣愣發呆。
過了一會兒,蕭煜開顏笑道:“獨愛碧螺春,愛到骨子裡,就是種茶我也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