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場春雨籠罩了整個西河原,放眼望去,天地間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一名黑色錦衣老者在雨幕下不斷跳躍飛奔。
“老先生何故走的如此慌張?”
這時,一個帶着淡淡江都口音的綿軟聲音在雨幕下響起。
“誰?”老者捂着胸口停下腳步,眼皮微微一跳。
一名身着淡黃色長裙的女子撐着一把秀氣的油紙傘從雨幕中緩緩走來。
“老先生不在東都安國公身側,爲何卻獨自跑到這荒涼的西河原來?”
在距離老者還有大概七八丈距離時,女子停下腳步輕笑着問道。
“小丫頭不用費心思弄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
老者淡淡一笑道:“既然是鬼魅魍魎,就別披着張人皮裝什麼畫皮,老夫在暗衛中活了六十餘載,還不至於連一個牡丹的小丫頭都認不出來。”
“那倒是小女子了孟浪了。”
女子輕輕一笑,混不在意的說道。
老者臉色風輕雲淡,這一輩子見過的事情太多,剛剛還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說得難聽些,他已經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還有什麼值得他大驚小怪的?
女子微微歪頭,看向老者胸口那一抹殷紅。眼神微微閃爍。
翁的一聲破空。
藉着雨幕的掩護,一片黑壓壓的箭雨從空中落下,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激射向老者。
老者眉頭一皺,這一波箭雨最起碼有五十多根弩箭,而且還是軍中強弩。他伸出右手,五指伸張,五道無形劍氣疾射而出,然後手腕一抖,五道劍氣縱橫交錯,在半空中交織出一幕劍網,竟是將這一波弩箭盡數擋下。
近五十餘名甲士列成方陣,手持重弩,從雨幕中大踏步走來,他們距離老者還有十餘丈時,由拋射改爲平射,繞過黃衣女子。再次朝老者齊射而來。
老者雙手並出,兩把無形氣劍揮舞,將漫天箭雨打散。
老者把視線停留在黃衣女子身後,一名領頭甲士身上,雖然覆着鐵甲,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一名女子。
是牡丹無疑了。
暗衛與牡丹的近百年的宿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暗衛和牡丹其實是一家人,只不過這一家人動起手來,可着實比和外人動手還要狠,更要命。
老者若是全盛之時,不說五十甲士加上兩名牡丹女子,便是來的人再多上一倍,他也絲毫不懼。只是現在他被蕭煜刺了一劍,實力大降,而對方又是有備而來,這一次就有些兇險了。
老者看了看頭頂一片陰霾,春雨漫天,喃喃自語:“老頭子好不容易把冬天熬過去了,難道要死在春天?”
江都口音的黃衣女子微笑道:“聽聞蕭大公子將回東都,花主不勝歡喜,特遣小婢前來迎接蕭大公子,想要與公子徹夜長談。卻沒想到半路遇到了老先生,老先生胸口這一劍可是被蕭大公子刺的?”
因爲暗衛兩分,一爲蕭烈統領下的暗衛,緝查天下,觸角遍佈大鄭治下每個角落,甚至草原等地也有暗衛身影。二爲牡丹,多爲女子,雖然勢力上距離暗衛有很大差距,但是卻更爲隱秘,說不得哪位朝廷大員新納的小妾,某個花魁就是牡丹的人。
暗衛想要收回牡丹,牡丹當然不願頭上多出個管制自己的,針鋒相對,兩者自然都是無所不用其極。本來蕭煜與牡丹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係,只是蕭煜與蕭烈不合,而現在蕭煜背靠道宗大樹,馬上成爲公主駙馬,一時半會兒,蕭烈也是對蕭煜無可奈何。傳言牡丹幾位花主都對這位蕭公子讚不絕口。
一股暗流涌動。
而這股暗流隨着蕭煜的重回東都變得更加洶涌起來。
……
蕭煜閉目坐在車廂之中,調養自身傷勢。
與老管家一戰,雖然他一劍重傷了老管家,但是自己也不好受,天魔相被破,識海大受震動,雖然當時被他吸收來的意識碎片強行壓制下去,但終究是受了一些傷勢。
而且最後一劍的交鋒中,他又用竊國浩然氣硬抗了老管家一波劍氣,內傷加上外傷。不得不說,這一次老管家雖然小看了他,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過於託大了。
秋月坐在一旁搖頭嘆道:“秦姑娘有一句話說得是沒有錯的,蕭煜你這次回東都,以你現在的身份當真是頑童持金過鬧市,引得別人來殺你。”
蕭煜睜開眼睛,頗爲無奈道:“誰不是被逼出來的?幸虧在這之前我踏足了履霜境界,若還是空冥境界,只怕已經葬身中都了。”
慕容說道:“大鄭爲天下諸國之首,而東都爲大鄭之中心,說東都爲天下最繁華之地也不爲過,這其中雖然沒有逍遙境界的世外之人,但是俗世巔峰境界的高手卻不知凡幾,此行甚難。”
“俗世巔峰高手?”蕭煜疑問道。
慕容解釋道:“修行界有一不成文的規矩,逍遙境界的修行者是不能對世俗之人出手的,所以俗世巔峰高手就是履霜巔峰。而也正是因爲這種原因,秋葉這位履霜巔峰纔可以代表道宗行走俗世,東都城中的幾位大都督也都是履霜巔峰的修爲。”
蕭煜來了興趣,繼續問道:“那履霜初境與履霜巔峰相差多少?”
慕容瞥了他一眼說道:“披着紫魂衣的秦穆綿就是履霜巔峰,徐林這位中都大都督也是,而秋月,莫風,這幾人是履霜中境,我和公孫仲謀是履霜上境,至於秋葉……他應該差不多達到半步逍遙的境界,只不過平日裡強行把自己的境界壓制在履霜巔峰而已。”
蕭煜微微動容,想起自己與秋月聯手對戰身披紫魂衣的秦穆綿時的慘況,頓時明白其中差距。
秋月有感說道:“貧僧初入東都,聯手秦姑娘對戰秋葉道兄,當時僅僅是提到秋葉道兄,就已經被他察覺,送來滿廳落葉贈與貧僧,當時秋葉道兄的秋風未動蟬先覺想來已經是出神入化了。”
慕容突然說道:“千年前,劍宗祖師離開道宗時曾有言道宗當興,千年之後。”
蕭煜沉默片刻後哂笑道:“他說興就興?看來這位劍宗老祖雖然不當道士了,還是滿嘴神棍道士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