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境界高手相爭的戰場不止一處。
相較於上官仙塵那邊驚天地泣鬼神的出手,慕容燕和金剛寺寺主八目之間的交手就顯得風平浪靜。
慕容燕換了一把通體由金剛鑄就的長刀,談不上如何鋒利,唯一的特點便是堅固,比之純正的佛門金身也不遑多讓。而八目更是以徒手對敵,金剛寺之所以名中有金剛二字,正是因爲這一脈僧人甚少修佛法、法相等神通手段,專注於體魄金身,其不壞金身與佛門祖庭的不敗金身、摩輪寺的不動金身,以及魔門的不滅金身,並稱爲四大金身。
六面是八目之徒,師徒兩人的相貌可謂是一脈相承,都是醜陋不堪,而且八目極爲高瘦,好似皮包骨頭,着無袖僧衣,斜披袈裟,**在外的兩隻手臂以及面龐都呈現出偏暗的金黃之色。
嚴格說起來,這還是慕容燕和八目的第一次見面,兩人一個身處東北的後建,一個久居西南的寶竺,中間相隔了一整個天下,若不是這場定鼎之戰,兩人恐怕終其一生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慕容燕身如鬼魅,一刀朝着八目當頭劈下,刀氣浩蕩,刀芒足有百丈之長。
八目不閃不避,以自己的軀體硬扛下了這一刀。
八目的身形先是有了一個小幅度的晃動,然後雙手合十,徹底變爲不動如山,只是在腳下踩出一大片裂痕。
一刀無功,慕容燕向後退出數百丈,輕聲說了個好字,然後又是一刀席捲天地般橫向斬出。
這一刀輕鬆跨越了數百丈的距離,將天地一分爲二,天上雲氣支離破碎,混濁不清。
八目合十低首,仍舊是不閃不避,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來硬擋這一刀。
金剛寺的不壞金身,顧名思義,哪怕自己身死,金身仍舊是不破不壞,千年不朽,所以金剛寺的僧人在坐化之後,不像佛門那般留有舍利子,而是留下一尊尊金身遺蛻,面貌栩栩如生,與生前一般無二。
八目既然能憑藉不壞金身名列天機榜十人,其金身自然不可等閒視之,慕容燕的這一刀,無論刀意還是刀氣,都堪稱巔峰,但遠未到傾盡全力出手的地步,自然也不足以破開他的金身。
果不其然,這聲勢浩大的一刀再次無功而返,只是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半里之長的深深溝壑。
慕容燕臉色凝重,橫刀身前。
八目開始大步前行,朗聲道:“慕容燕,貧僧這就要渡江前往江北大營,在此之前,你還有三次出刀機會。”
慕容燕沉聲道:“不用三刀,一刀足矣。”
八目沒有回覆,徑直前行。
他的目的當然不是與慕容燕纏鬥,而是要進入江北大營中,替傅塵看一看蕭煜到底在做什麼,若是有可能,能在蕭煜的籌謀中橫插一手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慕容燕要做的就簡單得多,攔住八目,僅此而已。
如今兩人所處的位置,距離那條將天下分隔爲南北兩塊的大江已經不遠,甚至已經可以隱約感覺到瀰漫在空氣中的淡淡溼意。
在慕容燕第三次舉刀之後,原本平靜的大江如同被觸動逆鱗的怒蛟,猛然開始咆哮。
八目停下腳步,轉頭朝這位後建大將軍望去,臉上表情略顯凝重。
慕容燕望着滔滔江水,沒來由地想起了當年幼時景象。
那時候他不是住在冰天雪地的後建,而是住在四面臨海的衛國。
當然,那時候的他也沒有今日的煊赫身份,更沒有如今的高絕修爲,他就是個無關輕重的慕容家子弟而已。
除了已經過世的孃親,沒人在意他的死活,更沒人在意他想要什麼。
所有人,關注的都是慕容家的嫡長子,未來的家主,慕容淵。以至於沒人知道慕容燕是誰,不知內情的人還會以爲是個女孩。也就是在那時候,慕容燕養成了一個習慣,對外人介紹自己的時候,總會說我叫慕容燕,大燕國的燕。
大燕,正是當年慕容氏先祖慕容鳳皇所建之國。
當年父親給他取這個名字,未嘗不是寄託了自己此生難以實現的期望。也正因如此,慕容燕在及冠成年之後,毅然離開超然世外的慕容家,孤身一人來到了正值兵荒馬亂的後建。
慕容燕雙手握刀,緩緩說道:“我叫慕容燕,大燕國的燕。”
此刀,名爲大燕。
這一刀,風起雲涌。
一道略帶弧度的巨大刀芒出現在天幕之上,長達近千丈,幾乎將整個天空一分爲二。
接下來的一幕,堪稱是驚世駭俗。
原本咆哮不止的江水竟是真如蛟龍一般,騰空而起,大江的河道之內出現了一塊同樣長達近千丈的空白,露出深藏江面之下不知多少年的河牀。
這條離開河道的江水如同一條水龍,盤旋於天幕之上,最後變成一道刀芒,與先前的一刀交叉,形成一個橫貫整個天幕的“乂”字。
這便是慕容的大燕,也是他的最後一刀。
這一刀堪稱當世巔峰的一刀,足以讓同爲逍遙境界的其他人,歎爲觀止。
慕容燕大喝一聲,向前踏出一步。
八目原地盤膝而坐,雙掌緩緩合十。
周身上下的黯淡之色盡數褪去,煥發出最爲純正的金黃之色。
金色佛光流溢,就連他身上的僧衣和袈裟都被染上一層金色,與整個身體融爲一體。
八目如同一尊大佛坐於世間,塑就金身。
恰逢此時天上雲氣盡數散去,有一輪驕陽透過兩道刀芒灑落,落在八目的身上。
通體琉璃,金身璀璨。
慕容燕開始奔跑,一步一步他在地面上,有萬軍衝鋒之勢。
天空中的兩道巨大刀氣也隨之下壓,天幕就像一塊錦緞,在兩道交叉如同剪刀的刀氣下,瞬間被撕碎。
慕容燕一刀下壓。
僧人的金光驟然收縮,開始搖晃不安。
兩者僵持片刻之後,天地之間忽然響起一聲彷彿布帛被撕裂的聲音。
下一刻,天幕真的碎了。
慕容燕的刀鋒斬在八目的眉心上。
以刀落處爲中心,一道裂縫緩緩裂開,金光四射。
金色的血液從裂縫中不斷流出。
八目的金身被慕容燕一刀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