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寒冬如何凜冽,道門主峰都天峰始終都是溫暖如春。
在掌教居處紫宵殿的後面是祖師殿,懸掛有歷代掌教畫像,紫塵在飛昇之後,其畫像也被掛於此處,一名年輕道人穿過走過巨大的白玉廣場,穿過道殿,穿過紫宵殿,來到祖師殿中,對着殿內的諸位祖師施禮後,來到最近才掛上去不久的畫像前,神色複雜。
他是秋葉,道宗首徒,紫塵是他的師尊,他是繼承紫塵衣鉢之人。
秋葉望着畫像上的紫塵,輕聲道:“師尊,現在的天下,距離您當年設想的樣子,已經相去不遠,只差最後一步,我道門便可實現千年大計,復現千年前之無上榮光。”
畫像上的紫塵俯視着秋葉,面容平和中正。
秋葉微微嘆息一聲,“可惜您看不到了。”
畫像無風自動,繼而掉落在地,似乎有冥冥之中的玄妙感應生出。
秋葉臉色一凝,雙手捧起掉落在地的畫像,將它重新掛回牆上,鄭重道:“師尊請放心,弟子定不讓您的畢生心血付諸東流。”
秋葉鄭重地再施一禮後,轉身大步走出祖師殿。
來到正殿,除去已經前往齊州太清宮的玉衡峰主玉塵,其餘六位峰主已經悉數到齊。
主事峰主兼開陽峰主天塵、天權峰主微塵、天璣峰主溪塵、搖光峰主清塵、天璇峰主玄塵,還有天權峰主冰塵。
天塵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上,看了秋葉一眼,說道:“入座吧。”
秋葉坐到僅次於天塵的位置上。
天塵環視一週,沉聲道:“千年大計,事關我宗生死存亡。此番決戰,本座將會與微塵、溪塵、清塵三位師兄一同前往齊州,至於山門,就要勞煩玄塵師兄了。”
玄塵從座位上,鄭重道:“老道定不負主事峰主所託。”
天塵點點頭,然後又將視線轉向冰塵,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天樞峰主。”
冰塵被天塵注看得很不自在,急忙應道:“在。”
天塵直視着冰塵,一字一句道:“齊王殿下曾對貧道有言,太清宮之變實則是有人裡應外合,勾結叛逆所致,並向本座提供佐證若干,不知天樞峰主可曾知道?”
冰塵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雪白一片,擠出一個難看笑臉,艱難道:“大約是……不知道的。”
天塵冷冷道:“好一個不知道,那你當初勾結青塵時,可曾知道會有今日?!”
其餘幾人都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半分驚訝神色,顯然是早已知道風聲。
天塵從座椅上起身,沉聲道:“本座不管你是因爲什麼緣由纔會想置蕭煜於死地,但如果想要破壞本宗的千年大計,那麼就是本宗的罪人,其罪當誅!”
冰塵的身形晃了幾晃,搖搖欲墜,慘然笑道:“從我答應青塵的那一天起,我就想到了今天,既然如此,冰塵任憑主事峰主發落。”
天塵朝冰塵的的眉心一指,將她的修爲完全封禁,冷然道:“自今日起,免去冰塵天樞峰主之位,押入鎮魔殿中。”
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塵葉與一隊鎮魔殿弟子進入殿內,沉聲道:“冰塵真人,請。”
冰塵沒有說話,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跟隨塵葉走出殿外。
天塵與一衆大真人走出大殿。
道宗四大真人負劍下山。
——
一名老人慢慢悠悠地走進了齊州地界,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十幾天,都還沒走到位於齊州最東邊的渤海府,就更別說位於渤海府最東邊的嶗山了。
在距離渤海府還有二十里地的時候,兩名同樣已過甲子年紀的老者擋住了老人去路,也或者說是在等候老人。
這兩人正是天機閣碩果僅存的兩位大先生,南謹仁和徐振之。
南謹仁拱手道:“奉齊王之命,特來迎接先生。”
老者望着眼前兩人,笑道:“怕是要讓齊王殿下和兩位失望了,老朽這次不是爲了給齊王殿下助陣而來,想必兩位也能看出些許端倪,老朽身上有舊傷,不能全力施爲,其實就是個花架子的聖人修爲,嚇唬人還勉強可以,真要動手,敵不過上官仙塵的兩三劍。”
出乎意料,徐振之和南謹仁並未感到驚訝,徐振之更是笑道:“先生願來,已是我等之幸,又怎麼會讓先生出手?只要先生一旁觀戰即可。”
老人正是儒門的泰山北斗,守仁先生王雲。
王雲笑問道:“真不是客套話?”
南謹仁搖頭道:“是真心話,齊王殿下並未奢求先生會來,如今先生親至,那便是意外之喜,出手與否並不緊要。”
王雲沉默了片刻,然後對兩人說道:“老朽自讀書出仕以來,始終都是大鄭臣民,恰好老朽又活得長一些,所以見過了鄭室的三代帝王,加上如今的小皇帝秦顯已經是第四代,世人都疑惑老朽爲何能活如此年紀,竟是有了長生氣象,內中詳情不過是老朽機緣巧合之下見到了前世之身,在機緣巧合之下踏足了僞聖人境界,不過爲此也付出了巨大代價,自身受到頗多限制,生不如死。如今大鄭氣數已盡,老朽無意也無力逆天行事,只能竭力爲這天下擇一位明主,勉強算是了卻當年那段君臣情分。”
徐振之和南瑾仁不知是不是因爲震驚的緣故,皆是沉默不語。
王雲輕聲道:“以史爲鑑,可以知興衰。英雄梟雄,王侯將相,王朝更迭,天下易主,自千年以降,從未有過新鮮之事,數百年便是一輪迴,從未有人能跳出其外,老朽這輩子是看不到聖人所言的三千年之大變化了,只看如今當下,還是蕭明光更當爲人皇。”
南瑾仁面色沉重,凝聲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王雲笑眯眯道:“白蓮教,亂綱常,毀名教,無君臣之禮,藐人倫之序,實乃亂教,當誅。老朽老矣,雖不能親身上陣,卻有學生幾人,更有儒門衛道之士數百萬,共襄助齊王殿下,以正天下綱常!”
徐振之大笑一聲,伸出手道:“老先生請,我等二人陪同老先生共上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