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病人是心梗,需要做手術,誰是家屬來籤個字!”
這一刻,劉庸的手掌有些顫抖,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簽字卻如畫押。
當玲瓏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此時的她卻顯得異常的安靜,只是劉庸能從她安靜的外表下感覺到那種失望與冷淡。
是的,是對他的失望與冷淡,這是劉庸第一次感覺到和玲瓏之間產生了距離和隔閡。他也沒有想到,在如今的社會還有如此荒唐的事情發生。原來,盧超見到的就是催收公司的人,他告訴說劉庸不在後,他們就說去劉村。而盧超想了想後便尾隨他們一起去了劉村。結果,他們來到劉家老宅和於鐵城最先接觸,於鐵城本就脾氣不好,沒說兩句三個人就吵了起來。
醫院的手術室外,劉庸和玲瓏安靜的坐在冰冷的鐵製長椅上,劉升因爲還有劉奶奶要照看,提前回了家。
手術結束了,老於卻遲遲沒有甦醒的跡象,醫生告訴玲瓏和劉庸,病人如果三天無法甦醒,有植物人的可能,做好心理準備。
就這樣,劉庸和玲瓏陷入了漫長的等待當中,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到第五天時,兩個身着制服的警察出現在劉庸和玲瓏面前。
“劉庸是吧!跟我們走吧!”
玲瓏怔怔看着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一邊是昏睡不醒的父親,一邊是按律羈押的丈夫,一種深深地無力感忽然襲上心頭,她雙眼通紅,撲上去拉住劉庸,哭喊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請保持冷靜!配合我們的工作。”
玲瓏擡起頭,雙手緊緊拉着劉庸,說道:“冷靜!我父親還在病牀上生死未卜!你們現在要帶走我的丈夫,你們說!他犯了什麼法?他不過是做個生意,他犯了什麼法?”
“玲瓏!”劉庸呼喊一聲,把崩潰邊緣的玲瓏叫醒,說道:“你在這裡看着咱爸,我很快就回來了。”
劉庸的內心是痛苦的,如果沒有於鐵城發病,他實際上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現在,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沒有更壞只有最壞的情況下。
劉庸複雜糾結痛苦的情緒只維持了一天,在看守所的日子會使人平靜下來,最起碼沒有了電話和多餘瑣碎的事情。到第二天時,劉庸盤腿坐在並不寬敞的房間裡,開始靜坐,思考。送飯的警察不明所以,心想這人是不是瘋的有點快呀?於是,他送飯的時候安慰道:“喂!小夥子!你只關五天,屬於經濟犯罪不觸犯刑法,可別想不開呀!”
劉庸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他的內心已經開始重歸於好,他的大腦開始思考這兩年的經歷,反思自己爲什麼會走到這種山窮水盡的程度。這一切似乎都在指名,他也許太過自負。
他雙目緊閉,陷入沉思。他讀《老於筆記》,讀《資本論》,然後陷入誤區,以爲自己看穿了一切,有了天大的本事。明明知道在資本主義裡勵志的成功學都屬於個例,但仍不死心,依然想做那個萬中無一。這就好比奴隸社會裡的奴隸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擺脫奴隸的身份成爲人上人奴隸主,這就是最直觀的比喻,無疑勢比登天,一不小心就會丟了小命。
而如今,國外在打仗,美元經濟成了最不穩定的導火索,劉庸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搞經濟發展,這種結局也不是沒有預料到。其實,劉庸在最開始和於鐵城聊天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人往往還是抱有僥倖心理,
只有真的面對的時候才肯認輸。這就是人們面對失敗,有些人能坦然面對有些人卻無法接受。
劉庸接下來的時間裡開始考慮世界經濟或者說資本主義的發展,有人說是因爲新冠,導致了經濟危機,有些人還不認爲這是經濟危機。而劉庸推演的結果,這不但是場經濟危機,應該還是近百年來最大的一次經濟危機,它不但包含了傳統經濟危機的產能過剩,貧富差距,消費衰退,還包含了以美元爲主的經濟秩序被打破,中美貿易,俄烏衝突等等。
但這一切都不再是劉庸思考的東西,他也沒有能力去左右這些,他現在不能再這樣假大空的思考問題。
五天時間,沒有電話沒有手機,沒有和任何人聯繫。五天後,劉庸出來了。
當劉庸回到劉家大院時,於鐵城還躺在牀上沒有甦醒的跡象。早在幾天前,他就被醫院定義成了植物人,玲瓏哭着辦理了出院手續並把他接回了劉家。
“我來照顧咱爸,明天你就回去上班吧!”
玲瓏看着劉庸筆直站立的身軀,那自信從容的眼神,感覺換個人似的,說:“劉庸,你在裡面待了幾天,我怎麼感覺你變了?”
深夜,玲瓏和劉庸都已經睡去,只聽門外一聲嘆息夾雜着一聲呼喊。
“小庸!你睡了沒,你出來!”
玲瓏探出個頭,說:“是奶奶,這麼晚了她還沒睡。”
劉庸趕緊應了一聲,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推開門就見劉奶奶精神奕奕的住着柺杖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見他出來,劉奶奶伸出一隻手抓住劉庸,說:“好孫兒,跟我過來。”
劉庸被劉奶奶拉着徑直往她的房間走去,來到她屋裡後,她讓劉庸先坐在牀邊,然後從一個破舊的衣櫃裡拿出一個木製盒子出來。
劉庸說:“奶奶!你不是要給我什麼傳家寶貝吧?”
劉奶奶顫顫巍巍的把木盒子捧在手裡,笑着說:“就是傳家寶貝!”
劉庸說:“咦?要真是傳家寶貝也早就該傳給我爸,或者早點給我纔對吧!”
劉奶奶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說道:“你爸不行,他們兄弟幾個沒一個能成的!這行醫要有德行, 你們老劉家四百多年的祖傳中醫最講究這個。”
“中醫?”劉庸看着劉奶奶手裡的木盒子瞬間就知道里面是什麼了,那是他爺爺的醫書和手稿。
劉庸有些不明白,說道:“奶奶呀!你是不是把這事忘了?這傳承這麼重要的事早二十年前就應該傳了吧?”
劉奶奶說:“我沒忘!沒忘!”
劉庸不信道:“沒忘?這學習醫術不應該從娃娃抓起,我今年都三十一了!別人這麼大醫學博士都念完了!”
劉奶奶說:“別胡說八道的!小心我揍你!你現在呀剛剛好!中醫貴在傳承,這也是一門學問。”
劉庸說:“這是一門技術吧?治病救人的醫術。”
劉奶奶看了他一眼,搖頭說:“虧你從小到大讀了那麼多書,還是什麼都不懂,中醫呀!是門學問,不但是門治病的學問,還是一門修身養性,醫國治天下的大學問!
陰陽未判,一氣混茫。氣含陰陽則有清濁,清則浮升,濁則沉降,自然之性也。
就好比你,不經歷一些大的挫折是混沌不清,這樣是不可以行醫的。你爺爺臨死時把祖傳的規矩也說給我聽,醫者德之所在,行之所依,發於苦,生於春。說他這幾個兒子沒一個能成事的,有的有德無行,有的有行無德,而他們的生活太過平靜,雖說苦卻還沒到那個份上,你呀!也一樣,苦吧也沒到那個份上,如今,就不一樣了!鐵城你老丈人臥牀不起,你又背了債進了衙門。
現在,你要學醫,當務之急就是把鐵城的病治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