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當馬傑和白雪坐上飛機的時候,馬傑終於靠在座椅上疲憊的睡着了。
看着馬傑安詳熟睡的臉,兩天的救援,三死兩傷,像過電影一樣又閃現在白雪的眼前。
風雨中,白雪站在高臺上,親眼目睹了小河邊這一救援,也用手機直播了整個救援過程。這一夜,直播間幾十萬人和這個共和國最偏僻的不知名的小山村同命運共呼吸,見證了人間這一悲壯,儘管鏡頭裡多數時候漆黑一片。
繩索順利送過被困平臺,雖然站的地方水面最窄,但大夥估計可能河水也最深,於是提着繩子朝上游找了一個水面寬闊的地方,這樣一來,繩索就不夠長了,於是馬傑,暴發戶和兩個保安就站在齊腰的水中,拉着繩索,那邊隊長拉着繩索,兩個老人先沿着繩索過來,最後隊長也拽着繩索被大夥拉了過來。雖有驚但無險,三個平臺被困人員平安脫險。
事故出在營救兩個被困樹上老人的時候。
風雨中,河水在快速的上漲。
兩個老人被困離岸邊不遠,可這裡河水深而急。不知道是上了年紀了,還是嚇傻了,儘管兩人摟抱的歪脖子柳樹隨時都有被河水連根拔起的危險,可兩個老人就是不下樹撿繩子。
沒辦法,隊長只能綁着繩索重新上了平臺,從上游冒死游到樹邊,將繩索綁到樹上。這邊,壯漢再順着繩索游過去,很快,在大夥的幫助下一個人被救了過來。
接着第二個老人也被隊長和壯漢前拉後推着朝岸邊游來。
白雪當時就在岸邊直播,可由於天太黑,事發又太突然,白雪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在大夥相互加油準備歡呼時,意外發生了。
後來白雪看了幾遍回放,畫面一片漆黑。問馬傑怎麼回事,馬傑沒說。
白雪問暴發戶,暴發戶說,當時隊長和壯漢推着老人離岸邊已不到兩米,不過這裡河深水激,他和馬傑都站在水裡準備接應。
“就在這時,上面“咩咩”叫着衝下來兩隻羊,”暴發戶脖子上掛着受傷的胳膊木然的說,“也不知道爲什麼,隊長髮啥神經,竟然鬆開繩子轉身去救羊,羊沒抓着,自己卻被水衝開。前面的壯漢看後面的隊長被水沖走,慌亂之中,伸手去救隊長,我看不好,忙去抓壯漢,而馬傑在我身後一手拽着繩索,一手死命的抓着我的一隻手。我另一隻手雖然抓到了壯漢的胳膊,就這樣,我拉着壯漢的胳膊,壯漢拉着隊長的手,但終歸河水太急,一個浪頭過來,你能感受到壯漢的胳膊在我手中慢慢滑走的感覺嗎?”
第二天,兩個人的屍體在下游被找到。
另一個死亡的是大豁牙。
大豁牙和老闆隨村民繞下游過河,很快就找到了出事的窯洞,這時,老闆娘也帶着另外幾個政府動員來的救援人員沿河對岸趕到。在大夥拼死的挖掘下,很快將擔驚受怕悶個半死的兩個老頭救出。兩個老人除了一個在窯洞垮臺時因牛受到驚嚇被頂斷兩根肋骨外,都沒有生命危險。而意外出在在一行人從窯洞下來的路上。一行人正走的好好的,一旁山體突然滑坡,一下子就將揹着钁頭掀等工具的大豁牙埋了個嚴實。等大夥用手挖出大豁牙的時候,早沒氣了。
那天從小山村回到農家樂,洗漱已畢,換好衣服,馬傑問白雪,接下來去哪裡?
白雪突然有種特別想回家的衝動。
馬傑說,“隨你。”
於是兩人當天就坐當地的救援車去到縣城,在縣城僱個出租車直奔市裡機場,在機場賓館兩人歇息了一晚。
看着窗外朵朵白雲,白雪不知道自己將那晚直播所得的三十六萬元轉給小山村究竟還有何意義,隊長再也不用養羊了,壯漢也不會爲兩個兒子說不來媳婦發愁了,大豁牙再也不用開卷揚機了。
出了機場,陽光明媚,頭頂一片蔚藍。
白雪的老家位於傳說中美麗的香格里拉。不過據白雪說,從其記事起其家已遷移到了滇都春城,其在那裡度過了自己幸福的童年和快樂的學生生活,直到考上大學去了龍都。由於是女孩,其不用承擔家族繁榮傳承的重任,因此,自小其開明的父母任其發展,可親的大哥二哥對其疼愛有加,將自己在人生中的所有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一一過濾,拋棄生活中的不愉快,給其最完美的一面。對於老家,白雪其實還真沒有來過,其有限的認知全部來自於父母對大哥二哥的說教及從家族其它成員的聽聞。白雪知道,現在自己一部分家族成員和自己家一樣,有的因工作,有的因做生意,遷到了省城甚至更遠,還有更大一部分家族成員因種種原因,依然固守老家。不管出去的,還是留守的,他們之間通過家族男性成員緊密聯繫着。每年清明祭祖,要麼父親,要麼哥哥,年年都會回來,因爲這裡是他們的根,不管走的再遠。
站在機場外的廣場上,白雪第一次感到了孤獨。這裡是自己出生的地方,是自己的老家,可自己卻感到比它鄉還它鄉。站在故鄉的土地上,白雪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去找誰。聽說家裡的老屋還在,但即便找到也是人去樓空。聽說家族還有一個太老爺,但不知道太老爺認不認的自己。白雪想,如果是自己的哥哥回來,該上哪裡其一定會如魚得水。
白雪想起這裡還有一個高中時的同學,兩人關係不錯,經常聯繫,大學畢業就在這裡外貿局上班。但白雪很快就打消了聯繫這個同學的想法。到老家了不回家裡,卻找同學,白雪怕親戚知道了說閒話。
白雪有些後悔回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