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臨塵縣的縣寺之中,扶蘇依舊是跟自己到桂林郡的時候一樣,只是說明了自己是接到了皇帝的命令過來徵兵的,其他倒是並沒有說出什麼來。
對於扶蘇的要求,胡亥自然是萬分的贊同,和劉爲一樣,他當時就派人去將這件事廣而告之,並且表示自己一定會在象郡的移民中給扶蘇做出相當大的貢獻的。
當然,在之前在咸陽宮中沉默不語的胡亥如今開始在扶蘇的面前侃侃而談的時候,扶蘇也是發現了一些個不太妥當的地方,因爲胡亥每每說到徵兵的時候,絕口不提嬴高,而是事事都將扶蘇掛在嘴邊,就好像自己這些事兒全部都是爲扶蘇做的一樣。
周圍的人不覺得怎樣,但是扶蘇自己確實感覺不太妙,要是自己不是那樣的,或者心裡面對嬴高當了皇帝稍微有那麼點不服氣的話,胡亥對自己的這個態度就絕對會讓自己十分受用,然後產生一些個比較危險的心態,但是此時的扶蘇當然知道,那樣的思想是絕對要不得的。
“兄長,今日既然到了我臨塵縣,便不要急着回去了,小弟已然吩咐下去,就在我的府中備下酒宴,兄長長久在南海郡爲我大秦操勞,小弟今日初掌象郡,很多事宜都要向兄長討教一番啊!”
胡亥搬出了這個理由,扶蘇自然是沒有什麼辦法拒絕了,而且扶蘇本來也沒打算今天就走,胡亥的表現讓他心裡對於自己這個最小的弟弟有了一些疑問。
他相信,自己通過這一次的接觸是一定能夠從胡亥的嘴裡面探出來什麼的。因爲他發覺胡亥對於他的認知好像是有那麼一丟丟的偏差,他自然可以利用這一丟丟的偏差做些文章。
入了夜之後,扶蘇和胡亥已經坐在了胡亥府中書房之中,二人相對而坐,旁邊一名美豔的夫人正在給二人斟着酒,不用說,此人正是胡亥的夫人戚懿。
“兄長,此乃是胡亥的夫人,還是在咸陽城之中的時候君上賜婚!”
在介紹戚懿的時候,胡亥倒是沒什麼壓力,直接就將自己和戚懿的底細告知了扶蘇,得知胡亥的夫人是嬴高賜婚之後,扶蘇倒是也多看了戚懿幾眼。
但是隨意瞟了一眼戚懿之後,扶蘇發現胡亥說出來剛纔那句話之後,戚懿的表情竟然有了一個不太好的變化,眼中出現了些許恨意,雖然一閃而過,但是扶蘇如今的眼力可是今非昔比,他將這個細節暗暗記在了心中。
“如今君上既然給了你這個機緣,那當真是到了你爲我大秦鞠躬盡瘁的時候了,象郡幅員遼闊,如今更是百廢待興,你了莫要給我們嬴氏一族抹黑啊!”
一杯酒水下肚之後,扶蘇自然是拿出了自己作爲兄長的派頭,對着胡亥稍微教導了幾句,一面說着,扶蘇一面看着胡亥的神情,顯然,他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僅僅是激勵胡亥之用。
面對着自己的長兄對自己的諄諄教誨,胡亥倒是連連點頭,表現的也算是十分的懇切,之後又詢問了不少扶蘇是如何在南海郡中漸漸站住了腳,並且發展起來的。
在這期間,胡亥相當感興趣的一件事竟然就是扶蘇是如何一步步的將兵權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的,雖然這個時候已經喝下去了好幾樽酒水了,但是扶蘇顯然是還沒有糊塗,胡亥問的這個問題,讓他的心裡提起了不少的精神,但是表面上卻已經是一副諄諄教導的樣子,說出了不少的旁枝末節之事。
二人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到了半酣的時候,戚懿在旁邊也是敬了扶蘇好幾樽酒水,胡亥眼看着扶蘇已經是有點搖搖欲墜了的時候,對着戚懿使了個眼色,戚懿便放下了酒壺,施施然的離開了這個房間,至於胡亥的目的,戚懿自然是知道的。
其實胡亥早就跟戚懿提到過,在這嶺南三郡之中,其實最有用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長兄扶蘇,如今這南方的大部分兵力都已經牢牢的掌控在扶蘇的手裡面了,根據胡亥的瞭解,那可是足足有十數萬的人馬,跟咸陽城周邊的守軍數量相比,只多不少。
有着這樣的一大批人馬,胡亥在不遠處的象郡幾乎就是一個想要幹啥都幹不了的局面,但是有一點,當初和嬴高爭奪那大秦的儲君之位,可不是他胡亥一個。
當初站在裝病的始皇帝面前的,可是也有扶蘇一個,要不是嬴高當時的一頓操作,那皇帝之位不是胡亥的也得是扶蘇的,怎麼着都輪不着之前十好幾年都啥也不是的嬴高啊。
但是嬴高最終就是靠着自己的那一頓操作把皇帝的位置操作到自己的手裡面來了,當初胡亥的心裡面是個什麼滋味,他直到今天還清楚的記得,在他看來,扶蘇理應是跟他一樣的心理,就算是之後也算被始皇帝還有嬴高委以重任,但是在這南海鳥不拉屎的地方這麼多年,連一次都沒有回到過咸陽,胡亥不相信扶蘇的心裡面是沒有氣的。
而間接套扶蘇的那幾句話,讓胡亥一時間也摸不清扶蘇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想法,所以他決定利用這一次的家宴,將扶蘇灌醉了,然後自己好生的套一套扶蘇的心裡話,萬一要是有什麼意外的驚喜的話,胡亥相信最終南海郡的十數萬守軍都會爲自己所用的,要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自然也就不用日日因爲一個知道他底細的躲在暗處的人的書信而犯愁了。
至於自己試探扶蘇的這些萬一要是被扶蘇發現了會怎麼樣,胡亥自認爲還是非常瞭解扶蘇這個人,且不說自己這些時日包括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隻在這象郡之中管理整個郡的建設,就算是扶蘇猜測出了什麼東西,胡亥也不相信他能夠轉身就寫出一封告密的書信發送到咸陽宮裡面去。
扶蘇實在是有點仁慈的過了頭了,胡亥知道,扶蘇對於那些一文不值的百姓都是萬分的仁慈,而對於他們這些個都是始皇帝生出來的親兄弟,更是萬分的看重,要是真的有一個兄弟可能因爲扶蘇自己的告密而死在了嬴高的手中,胡亥相信這是扶蘇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兒。
所以就算是他發現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胡亥也相信扶蘇只能裝作不知道,而當自己真的想要露出自己的獠牙的那一天,胡亥認爲扶蘇可能也就不會有機會將消息傳回到咸陽宮去送給嬴高了。
所以,看着已經是有些醉眼朦朧的扶蘇,胡亥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兄長已然在這南海郡數載的時間,一次都未能回到咸陽城看看,爲何不向君上請命,回去看一看我們這些兄弟?”
胡亥不動神色的問出了這麼一句,之後直勾勾的看着扶蘇的反應,裝作自己也已經是有點不勝酒力了,其實剛纔在戚懿做的手腳之下,胡亥壓根就沒怎麼真正的喝酒。
“我乃是生在咸陽城,長在咸陽城之人,又如何能不思念爾等這些弟弟妹妹,但大秦的江山乃是當務之急,這南海郡位置特殊,一刻也不能離去,故而只能將爾等放在心中,卻是不能得見。”
扶蘇這話說的,顯然就算是一個標準的答案,但是胡亥還是覺得自己好像是從這裡面聽出了一些什麼不太尋常的東西,於是乎他的眼珠子稍微轉動了一下子,接着問道:“那兄長爲何不向君上請命,讓他人來擔任這南海郡的郡守之職,而兄長到咸陽城中或是距離咸陽城近一些的郡中任職,這樣豈不是就皆大歡喜了?”
“我等乃是堂堂嬴氏子孫,又如何能因爲地處偏遠便生出了這樣的心思,當初乃是父親親自將我安頓在此處,我自然便要將此處守衛好了,不然我大秦如何能夠得到如今的安寧和盛世?”
“兄長說的是,但兄長在這郡守的位置上已然是有了一段時日,如今就連胡亥都成了跟兄長一般無二的郡守,依照胡亥看來,兄長早就可以擔任更加重要的職位了,只是不知君上是不是如此想來啊……”
這才兩三句話,胡亥就已經是把矛頭引到了嬴高的身上來了,他就是想要看看,自己這個忠厚老實的兄長心裡面對於如今大秦的皇帝,他的弟弟,自己的哥哥有沒有什麼怨氣,只要是扶蘇的心裡面對於嬴高有了些許的怨氣,胡亥就算是成功了一小半了。
“君上如何想來,我等又如何能夠得知,我等乃是君上的臣子,君上讓我等如何做來,我等便應該如何做來,君上並未說出的話,我等做臣子的便不要去自尋煩惱,你可明白兄長的意思了?”
扶蘇說出這話來的時候,雖然極力的想要讓胡亥看出來他是清醒的,但是卻依然是那一副醉眼朦朧的景象。這話一說出來,胡亥的眼睛裡面頓時就冒出來了一陣的精光,彷彿是從扶蘇的身上發現了什麼寶藏一般。
胡亥的腦袋是如何的聰慧,從扶蘇的這句話之中,胡亥竟然好像是發現了雖然隱藏的十分的深,但卻非常明顯的對於嬴高的不滿之情,胡亥此刻想要看到的,可不正是這樣的不滿之情嗎?
“兄長,若是當初父親選擇儲君之時……”
胡亥醞釀了半天,決定在深入一步,看看自己在這一天到底能不能把扶蘇心裡面的那頭野獸也放出來,就像自己一樣,他知道,有的時候轉變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曾經他也以爲自己不會再有任何的機緣了,自己只能作爲一個不受待見的公子在咸陽城裡面生活一輩子,但是戚懿的出現,咸陽城之中一系列事情的出現,那封神秘的書信的出現,讓他漸漸的看到的自己前往的路,同時也放出了自己心裡面一直背牢牢的關在籠子裡面的那一頭野獸。
他相信,在自己的兄長扶蘇的心裡面也關着這樣的一頭野獸,但是扶蘇自己可能還真就放不出來它,現在胡亥想要做的,就是幫助扶蘇把這頭野獸給放出來。
但是胡亥這句話還沒說完一半呢,原本睡眼朦朧的坐在自己的對面的扶蘇卻忽然之間胳膊一軟,趴在了自己面前的桌案之上,之後就響起來了呼呼的鼾聲。
“兄長?兄長?你我二人還並未說完啊?”
胡亥見狀連忙用自己的手去扒拉了扶蘇幾次,但是無奈這個時候的扶蘇睡的就跟一頭死豬也沒有太多的區別了,胡亥無奈,在又嘗試了幾次之後只能放棄了今夜的打算,叫了自己府中的侍從將扶蘇扶到了自己府中的客房睡下了。
“公子此番嘗試可有什麼收穫?”當胡亥回到自己的臥房的時候,戚懿並沒有睡下,她還十分精神的在等待着胡亥帶回來的結果。
“雖然兄長並沒有說出什麼重要的事宜就已經醉倒了,但是從他的隻言片語之中,我已然發覺他其實對於君上也是有着十分的不滿,這絕對是我等可以利用的一點,只要日後多和兄長走動一番,早晚能夠讓他產生和我等一樣的想法,到了那個時候,那南海郡之中駐紮着的十數萬大軍,還有此時正在徵收的水軍,盡皆能夠爲我等所用!”
聽到了胡亥的這個消息,戚懿還是十分的興奮的,但是她又轉念一想,問道:“若是當真能得到扶蘇兄長的支持,那躲在暗處的神秘人,我等又該當如何處置?”
“哼,此人想來是與我大秦皇族有着十分重大的仇恨,他想要的結果,應當只是我大秦公子之間的相互殘殺和大秦帝國的滅亡,之前這廝不過是在利用我罷了,一旦和扶蘇兄長達成了一直,這神秘人便必須要先行滅掉了,若是將此事放在明面上的話,說不定還能讓君上消除對於我等的疑心,那可是一舉兩得之策啊!”
顯然,關於各個人等的結局,胡亥的心中都已經設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