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高一聽他這話,幾乎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傢伙竟然想要用錢財收買大秦的皇帝,怕古往今來也是獨一份了。
嬴高當時就表明了身份,他知道要是再不表明身份的話,這傢伙待會不知道把自己給忽悠到什麼地方去了。對付這樣的滾刀肉,那就得先讓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定了形了,然後再慢慢的拷問。
因爲是深夜的緣故,嬴高也沒來得及穿上什麼能代表他皇帝身份的正式衣物,所以剛一看到他的時候,那經歷了長提跋涉而迷迷糊糊的吳生壓根就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誰,所以纔會說出來用自己這些年辛辛苦苦藏起來的一些個財物來換取自己的一條性命。
而且他一被人抓了起來,他就知道自己過往的身份肯定是暴露了,而且抓他也沒啥別的事兒,估計就是求財,所以他纔會這麼說。
但是一個‘朕’字,讓吳生的眼睛忽然之間就瞪的十分的大,這天下,敢於當着別人的面堂而皇之的自稱爲朕的是誰,他太明白了。
當他再一次的細細的看向嬴高的時候,果然在嬴高的面相上看到了一絲之前他曾經陪伴了不少時間的始皇帝的影子,而且在咸陽城中的時候,他跟當初還是公子的,嬴高還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但是當初嬴高不過是個最不得勢的公子,他也不會去特意的關注吳生,吳生也不會特意的去關注他。
但是現在吳生想起來的,他知道,自己這回怕是完了……一想到大秦秦律中那些嚴厲無比的刑罰,他忽然之間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但是不出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大盆子涼水直接就給吳生來了個透心涼,這個時候不光嬴高有點着急回去睡覺,在外面候着的一干禁衛全都疲乏着呢,所以執行命令的速度那可是相當的快的。
再次醒過來之後,吳生終於知道了啥叫害怕,當時就跪倒在嬴高的面前,那是鼻涕一把淚一把啊,總之說的就是自己對於始皇帝,對於大秦那叫一個忠心耿耿,反正從來就沒忽悠過始皇帝。
“你的事,朕不想知道,今日朕想知道的是另一個人的事,你若能老實相告,朕還會留你一個全屍,若是你有半分虛言,不出數日,你三族之人,便不復存在!朕能將你找出來,便能將與你有關的任何一個人找出來。”
果然,誅殺三族這樣的話剛一說出來,吳生不但感到不冷了,身上還見了汗,他的軟肋一下子就被嬴高給揭發了出來,讓他不得不相信,如今的皇帝實在是神通廣大,爲了自己那隱藏在暗處的家人,他還真就不能隨便忽悠。
“君上,小人知無不言,知無不言啊!”
“朕且問你,那出海尋找仙山的徐福,是否是你舉薦給父親的?”
“正是……”說完了之後,吳生本想習慣性的替自己辯解幾句,但是一看到贏高那通紅的雙眼,就趕忙打消了這個念頭。
“徐福第一次出海歸來之後,可曾與你說過什麼?比如說他在海上的所見所聞?”
“這……他倒是有所提及,不過盡皆是一些個未開化的人,也並未尋得他之前所言的仙山……啊!”
嬴高這麼一問,吳生的小眼珠子明顯迅速的轉動了兩下,之後唯唯諾諾的說出了這麼兩句,但是還沒等說完呢,就被嬴高上前一腳給踢翻在地,隨之發出了一聲慘叫。
“朕的耐心只有這一次,你若是再不說出實情,從今夜便開始進行凌遲之刑,朕保你到明日的此時還是活着的,那徐福第一次出海歸來之後,可曾邀請你一同參加第二次出海的,而你是否已然是答應了此事,雖然最後因爲咸陽宮中出了變故,徐福提前倉促出海,但若是他沒有說出什麼極具誘惑性的言辭,你又怎能放棄咸陽宮中的優待,答應跟隨他去那危機重重的海上?”
這顯然是嬴高的最後通牒,吳生忽然之間發現,這世間好像沒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如今大秦的這位皇帝,之前嬴高說出來的事,在他看來是當初他和徐福兩人之間的秘密,但現在,顯然他忽悠不了嬴高了,要麼如實說出,那麼凌遲處死,這道選擇題已經不難了。
“君上息怒,既然如此,我便如實相告的便罷,還請君上手下留情……”
嘆了口氣之後,吳生癱軟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這一瞬間嬴高就知回到,這個老油條的心理防線終於被自己的擊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應該是不會再能把他的消息帶到棺材裡去了。
沉思了片刻之後,吳生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裡倒是多了一些平靜,彷彿這一次終於算是接受了命運對於他的安排一樣。
“那徐福乃是我引薦給始皇帝,故而對我還算是感激,在其第一次出海歸來之後,得了始皇帝不少的封賞,在一次與我飲酒到了半酣之時,他竟然在我府中放言,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仙山,他此舉不過是矇騙始皇帝罷了的,但在這一次出海的時候,他卻得知了一個辛秘,這讓他根本就不懼怕始皇帝的追責……”
“那辛秘,是否是他得知了距離我大秦十分遙遠的地方,還有着一個與我大秦一般的帝國,只不過那裡的人於我大秦之人長相有所差異,言語也是不通?”
“啊?君上竟然已然知曉了?”
一看吳生那萬分吃驚的表情,嬴高當時就精神了,心裡面狠狠的揮了一下拳頭,這個吳生,是他能把自己的猜測變得更加接近現實的唯一可能,而現在,顯然這個可能馬上就要變成現實了。
“廢話少說,他是如何告知的你,一字不落的告知於朕!”
“當初根據那徐福所言,他的船隊航行到大秦之南的海上不知多遠,竟然在海上發現了兩艘如我大秦的戰船一般大小的戰船,並且發現了徐福之後只是向他靠近,徐福因船上並無多少水軍,只得讓對方靠近之後上了船。卻發覺那些人的相貌十分古怪,比我大秦之人黝黑了不少,而且言語也並不能相互交談,但這些人對於船上大秦的物件倒是十分感興趣,徐福足足與那些人等在一處盤桓了月餘,直到能相互之間簡單的交談,這才得知他們來此一個規模不下於我大秦的帝國,當時徐福因發覺了他們對於大秦的財物有着十分的興致,加之他知道自己矇騙始皇帝早晚都會被始皇帝得知,就生出了逃往那帝國的準備,他第一次歸來的時候,正是來蒐集一些財物,以求能讓他在到達那裡之後成爲那裡的貴族,當時這廝在酒後失言說出了此事,我便威脅他若是不將我一同帶走,我便將此事告知始皇帝,這廝這才勉強答應了此事,但之後始皇帝對我等方士有所提防,這廝竟然趁我不在咸陽的當口私自請命出發,這纔將我留在了此處……”
顯然,這一次吳生說的這麼多嬴高還是相信的,因爲這裡面不論是他自己還是徐福的人物形象那都是躍然紙上。
“徐福可有去往那個地方的海圖?”
“他自然是有的,據說是那對方的商人贈給他的,但想來也一定是被他帶走了,而且這廝第二次出海所帶的船員皆與第一次相同,要想得知他想要去的帝國現在何處,當真是十分之難啊!”
吳生既然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索性也就放開了,他徐福走了之後自己的心理活動也給說了出來了。
徐福把他扔在大秦,幾乎是讓吳生一直記恨到了現在,但當時他明知道徐福是去幹啥了,但卻又不能跟始皇帝說,因爲一旦說了,人家主犯徐福已經跑了,但是你吳生卻是個從犯不是?按照始皇帝的尿性,肯定是不帶讓他活着的了。
“朕給你三日時間,你在此地好生想一想還有何事沒有告知與朕!”
扔下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嬴高轉身就走出了這間逼仄的小屋,留下里面的吳生也終於鬆了口氣,他知道,起碼這三天,他的性命是保住了。
此時的嬴高還哪有睡意,因爲他已經坐實了,徐福真的就可能是去了孔雀王朝,吳生這個人的存在,也就可以從間接上證明孔雀王朝的存在,而且既然有吳生,難保就不會還有其他的人證。
現在嬴高反倒是期盼着徐福在第二次拉着好幾船的大秦珍寶前往孔雀王朝的過程中沉船而死,不然的話,如今的大秦可是真的就隨時都籠罩在孔雀王朝戰爭的陰影中了。
這一夜之後,嬴高一直都在思索着,他是不是應該在這個時間將徐福的事兒在大秦的朝堂上廣而告之。
之前雖然他曾經宣稱過有這麼一個地方,但是那是在這個地方可能不知道有大秦存在的前提下,所以朝堂上的官吏一點都沒有所謂的憂患意識,但是一旦讓他們知道了孔雀王朝可能會通過徐福得知了通往大秦的航海圖的話,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那相當於是把自己家的大門都敞開了,就等着對方過來打呢。
嬴高並不認爲自己朝堂上的這些傢伙能承受住這樣的壓力,所以他在再三權衡之後,並沒有把這件事告知除了田言之外的任何人。因爲這除了恐慌之外,不會給大秦帶來任何正面的東西。
就這樣,嬴高等到了韓信的歸來,當得知了韓信正帶着十個禁衛策馬奔走在趕回大秦的方向時,嬴高的心終於是放在了地上,他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知了還在咸陽宮裡面時不時的抹眼淚的陽滋,然後等到約莫着韓信快到了的時候,就親自帶着陽滋到咸陽城的城門處等候了。
韓信到了城中之後,別的不說,直接就事宜他要私下向嬴高彙報一下。
“項羽竟然對你全程以禮相待?並且對於孔雀王朝的事兒,也並沒有表現出十分的不屑之意?”
當韓信把自己這一次行程所遭遇的情況跟嬴高說了一遍的時候,嬴高對於項羽的表現倒是十分的吃驚。
根據韓信的描述,以往那個容易衝動,做事執拗,認死理的項羽好像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識大體,顧大局的項羽,這個變化到底是怎麼來的,嬴高倒是有點想不明白。
“不錯,依我之見,項羽倒是對於之前君上可能跟他單獨相見之事十分的期待,只是不知道他這一次是故意爲之,以引誘君上跟他相見,還是當真這些年在匈奴之地的遭遇讓他發生了改變的。按照項羽夫人虞姬的兄長虞子期的言語,項羽能起到如今的變化,虞姬倒是起到了不少的作用,只是不知此事的真假。”
“虞姬起到了作用……”
嬴高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心裡面暗暗的沉思了起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嬴高並沒有在大秦的朝堂上說出任何跟匈奴或是孔雀王朝有關的東西,倒是接連派遣了兩個得力的朝臣到九江郡,去看看戰船的製造和水軍的徵召進行到了一個什麼程度。
在一個夜裡,嬴高少見的將蒙毅,朱家,韓信和蕭何四人聚集到了咸陽宮中,而且是貼近後門的一處地方,之後,嬴高親自將他們帶進了那個逼仄的小屋之中……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幾個才從那小屋之中脫離出來,出來之後,四人面上的神情可就跟進去的時候不一樣了,全部都掛滿了凝重。顯然,他們之前聽到的這個已經塵封了好幾年的事兒對於他們的衝擊是十分之大的。
“君上,此事非同小可啊,若非你之前一直在催促水軍的進度,我大秦一旦遭受了那孔雀王朝的襲擊,無疑會是萬劫不復之局面啊!那徐福手中握有我大秦的航海圖,一旦讓其到了孔雀王朝,就相當於孔雀王朝有了到我大秦的完整的航海圖,實乃是大秦之禍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