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匈奴還是要對付的,而且這諫議大夫,也還是要好好的利用一番的,兩頭都不能耽擱了。
要說這個在嬴高眼裡面早就已經內定了諫議大夫職位的陸賈,這兩天心裡面還是十分的緊張的,蕭何來找他的那天晚上他就知道,肯定是嬴高相中了他寫的東西了,而且是十分的滿意,不然的話,那可是諫議大夫啊,在大秦的朝堂上面直接職位就不低,哪能爲了這麼個職位還給自己設計了一個張榜的環節?
但是第二天陸賈當真看到張貼在咸陽城各處的告示的時候,心情可就跟之前有點不太一樣了。
本來他還以爲這個諫議大夫的職位是嬴高因爲自己寫的東西好而獎勵自己的呢,但是一看諫議大夫的職責,陸賈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心說敢情皇帝把自己給安排到這個職位上面來,是爲了好好利用自己的這張嘴啊!
他自己最大的本事是什麼,陸賈自己的心裡面還是十分有數的,那就是辯才嘛!而這個諫議大夫職位的職責和條件,在陸賈看來好像就是嬴高特意爲自己量身打造的一樣,這裡面算是肯定了自己在某一些方面上的能耐,但是同時也算是嬴高給自己提出了不少的要求。
按理說,就算是這樣,陸賈也還是要對嬴高感恩戴德,因爲要是沒有嬴高的話,他最多也就是在代郡講講學罷了,又有誰能發現他呢,就算是發現了,說不定直接就因爲他參與過薛郡的反秦會盟而被斬殺了呢?
但是陸賈也不是傻子,他雖然沒在大秦的朝堂上面混過,但是官吏是什麼樣的,大秦的貴族是什麼樣的,他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嬴高讓他這麼幹,那可就算是讓他去打破大秦朝堂上面的所謂的平衡和生態啊,這麼做那可是要被一些老秦的貴族戳脊梁骨,指着鼻子罵的。
更加嚴重的是,要是自己真的把某一個老秦貴族的老底給揭開了的話,人家可是會想要整死自己的,這一點,陸賈心裡面可是一點都不帶懷疑的。
這個大秦年輕的皇帝,到底能不能保護好自己?
這就是陸賈看到了這份告示之後最大的疑問,他並不傻,他知道自己要是這麼做了會成爲一個大秦朝堂上面什麼樣的人物,並且除了認識嬴高和蕭何之外,陸賈在咸陽城裡面可是沒有任何的根基,雖然嬴高和蕭何就是咸陽城裡面幾乎最厲害的人物了,但是人家用歸用,真正要是有人想要了自己命的時候,他們會不會保自己陸賈的心裡面可就沒準了。
這些,還只不過是表層上面的事兒,再往深一點想的話,陸賈也知道,自己要是到了這個諫議大夫的職位上面了,那麼之前自己寫出來的那些改革的策略估計也勢必要通過自己的口提出來了。
而這樣的策略肯定又會損害不少大秦朝堂上面貴族的利益,再加上之前嬴高要求的那些個諫議大夫本身的指職責,自己能活幾天都是個問題。
去,還是不去?
這個問題一直自從看到那告示之後就一直縈繞在了陸賈的心裡面,他知道,要是自己直截了當的跟蕭何說自己幹不了這個諫議大夫的話,嬴高和蕭何估計也不會把自己滅了口,只不過會把自己放在蕭何的府中以幕僚的形式出現,那樣的話,自己所想出來,提出來的那些個新的思想就一定會從嬴高或者是蕭何的嘴裡面說出來,說到底跟自己就沒啥關係了。
到最後,陸賈告訴自己,自己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無非就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去賭,賭自己在嬴高和蕭何他們心裡面的地位到底是什麼樣的。
要是自己賭了的話,陸賈知道自己很可能會不知道哪一天死在回到自己府中的路上,但是更有可能的是,大秦的歷史上會永遠的留下自己的名字,甚至會是相當濃墨重彩的一筆。
要是自己不賭的話,自己可能也能在嬴高和蕭何的陰影之下衣食無憂,甚至於在大秦的咸陽城內過的相當的不錯,但是有一點,沒人會知道陸賈是誰,沒人會知道陸賈曾經爲大秦做過什麼,若干年後,當自己死去的時候,可能只有自己記得自己叫做陸賈,是一個十分有才學的人。
這一夜,陸賈幾乎就沒睡,他的內心裡做着十分激烈的一場搏鬥……
最終,在諫議大夫報名的最後一天,陸賈出現在了那個地方,在一片竹簡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信息,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躲在暗處默默觀察着的蕭何看到他出現之後那終於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施施然的離開了。
“那陸賈最後一日方纔去報名?”次日,這個消息就傳到了嬴高的耳朵裡。
“這廝不會是對於這諫議大夫的職位並不十分感興趣吧?”對於這個陸賈的一系列詭異的行動,蕭何都是有點不能理解,這要是換成任何一個其他的儒生或是別的學派的傳承者的話,有這麼一個讓自己的聲音能在大秦的朝堂上面傳播一番的機會,他是一定會抓住的,就算是這個機會可能會給他帶來一些個危險,那爲了自己能夠揚名立萬,爲了自己的傳承能夠發揚光大,又怎麼能退縮呢?所以這個陸賈磨磨蹭蹭的墨跡了這麼長的時間,在蕭何的心裡,這個傢伙的目的就可能有那麼一點不純正了。
“若是不感興趣的話,這廝便不會最後一日方纔去報了名了,他對於自己的性命越是看重,便說明其越是能夠在這個全新的諫議大夫的職位上有所作爲,朕這個諫議大夫的位置上,要的可不是一個莽夫,越是珍視自己性命之人,便越是能夠用頭腦完成朕的任務,陸賈既然能再最後一日決定做了此事,便應當是其已然思慮周全了。”
嬴高這番耐心的解釋,讓蕭何心裡面也是默認了此事,的確,嬴高說的那算是有理有據,並不能說事有些偏向於陸賈,這個諫議大夫的風險,蕭何也是知道的,這要是讓他自己到了那個位置上的話,自己都得每天抱着必死的決心去揭露那些個大秦貴族們的問題,這麼一想,自己對於陸賈倒是也沒有那麼的看不起了。
很快,到了這諫議大夫的職位開始考校的那一天了,而這一次考校上,嬴高並沒有再整出什麼幺蛾子來,而是採用的傳統的筆試的方式,而且題目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大秦的新政有何利弊。
但是就算是這樣,大秦朝堂上也是對於嬴高這一次大膽的嘗試那是議論紛紛,這一次,嬴高相當於是給他們挖了個坑,當他們都不想要這個諫議大夫的職位的時候,嬴高的真正目的方纔算是顯露了出來。
到這個時候,有一些朝堂上面的老人已經是隱隱的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們也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僅僅一個沒人願意當的諫議大夫,還真就說明不了什麼,而且以嬴高在大秦朝堂上面的能耐,就算是你能看出什麼的話,在跟大秦的皇帝叫板的時候也得先掂量一下子自己的分量不是?
原本嬴高的確是存有着能不能利用這一次的考校在咸陽城裡面發現更多的人才的想法,但是在這一次的考校結束之後,嬴高發現這的的確確是不太可能的事兒,事實證明,有能耐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可能全都被這個諫議大夫的職責給嚇得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而報了名了的,那又幾乎都是渾水摸魚的人,嬴高出的這個題目,他們幾乎清一色的全部都是對嬴高的歌功頌德和溢美之詞,這些人顯然是想要通過溜鬚拍馬的方式讓嬴高看到自己,然後當了這個諫議大夫,至於當上了之後,當然還是溜鬚拍馬了。
本來還興致勃勃的親自批閱這些人的竹簡的嬴高,經過一天的批閱之後簡直是苦笑不得,心說這人才之所以能被叫做是人才,還真就是因爲他實在是有點太過稀少了的緣故。
所以這諫議大夫的職位不用說,就是人家陸賈的了。
當陸賈這個人的名字在大秦的朝堂上,甚至於是整個咸陽城的地面上傳開的時候,除了嬴高和蕭何之外,絕大部分的大秦官吏都是一頭的霧水,他們本以爲應該會載蕭何或者是韓信的手下挑選一個自己的親信來擔任這個職位,但是這個陸賈,竟然是沒有任何人聽說過的這麼一個人。
這讓大秦朝堂上的官吏們越發的不知道嬴高的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了,他們在自己的心裡面是絕對不相信嬴高更得是按照考校的結果來安排的這個諫議大夫,但是對於這樣的事兒,他們又是無可奈何之局,於是乎只能是靜靜的觀察着朝堂上面的變化。
就在嬴高宣佈陸賈即將在下一次的朝堂之上正式開始參與進來的當天夜裡,在其餘的官吏對於這個自己從來都沒聽說過的人嗤之以鼻的時候,在蒙毅的府中廳堂之上,數個看起來比蒙毅的年歲小上不少的華服公子跪坐在蒙毅的身前,看向蒙毅的目光裡面也滿是敬畏。
“自明日起,不論爾等之前利用君上的新政謀取了多少的財物,盡皆要散出去,我蒙氏一族,其中若有坑害我大秦百姓,對於君上之命陽奉陰違者,即刻逐出蒙氏,今日我已然在祖訓之上加上了這一條,爾等盡皆要在這竹簡之上畫上自己的名號!”
蒙毅的聲音顯點相當的冰冷,說完之後,一甩手扔出了一卷已經有些年頭的竹簡。
“叔父,君上在咸陽城中大肆迫害老秦貴族,叔父不言不語也就罷了,與我蒙氏一族也並無關聯,兩位叔父一人是朝堂上的除了君上之外的第一人,另一人乃是我大秦戰神一般的人物,我蒙氏一族爲大秦盡心竭力,從區區一些黔首手裡哪些錢財又能如何,叔父若是這般做了,便是落入了下乘,我蒙氏一族的地位,必將大不如前!”
“正是如此啊叔父,大秦的朝堂之上的確是風聲鶴唳,但我蒙氏卻一直無事,這豈不是已然說明君上對於我蒙氏一族並非和其他貴族一般?叔父大可不必爲此憂心。”
蒙毅這話一說出來,底下的幾個年輕人可就坐不住了,這段時間藉着新政的新春風,他們幾個可是全部都讓家族裡面的人變成了商人,利用蒙毅和蒙恬兄弟在咸陽城裡面的地位,幾乎就是想做什麼買賣就做什麼買賣,想定多高的價格就定多高的價格,雖說沒有敗壞到去搞什麼壟斷讓老百姓吃不上鹽這樣的勾當,但是卻也狠狠的賺了不少。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已經嚐到了甜頭的蒙氏一族的年輕人們,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想聽蒙毅這個在咸陽城裡面主持大局的幾乎算是族長的話了。
聽了自己兩個晚輩之人那不情不願的話,蒙毅的眉毛微微的抽動了一下,要是瞭解他的人看到了,都會知道這是這位當朝的太尉大怒之前的徵兆,識相的話,還是躲得遠一點比較好。
“此等言論,若是再從爾等的口中說出,便不再是我蒙氏族人!”
說完這話之後,蒙毅的目光在底下的衆人面前一一掃過,顯然,這一次是動了真怒了。
底下的那些個年輕人也是終於意識到了這一次一向性情有些溫和的蒙毅是玩真的了,要是這個時候再和蒙毅爭辯的話,不要說他的侄子了,就是他的親兒子估計說你不是蒙氏一族的人了你也就不是蒙氏一族的人了。
於是乎,在蒙毅的淫威之下,這些子弟們全部都在蒙氏一族的祖訓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號,並且保證不再去鑽新政的空子,蒙毅這纔將他們都放回了各自的府中。
看着自己手裡面的祖訓,蒙毅終於算是長長的鬆了口氣,顯然,他已經從嬴高的舉動之中看出了一些什麼東西,並且開始未雨綢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