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肥這一嗓子,不單單是在他身後跟着的韓信一愣神,就連他前面剛剛因爲看見了自己的兒子而十分興奮的劉邦也是一愣神,但是下一秒,當劉邦看到劉肥被他身後的南越打扮的男子一腳就給踹飛了的時候,一個想法立刻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但是顯然,當劉邦踏入這裡的時候,以韓信的能耐,早就在這周遭鋪就了一番的天羅地網,他不遠數千裡到了這裡,按照嬴高之前的囑託,所爲的可不就是自己面前的這個劉邦的腦袋嗎,而現在,這個碩大的頭顱距離自己也就是幾丈的距離。
雖然這個區區十歲的劉肥竟然不怕死的提醒了劉邦,這顯然是出乎韓信意料之外的變故,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加上嬴高早就提醒過韓信,這個劉邦絕對是十分的奸猾,所以韓信壓根也沒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等到劉邦到了自己的近前才下手。
在踹倒了劉肥的同時,韓信直接就向着外圍一個手勢,之後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一身南越的衣服有多麼的違和,直接就從腰間抽出了一把短刀,大踏步跟着劉邦就去了。
劉邦也帶來了五百人馬,而且就在距離這相當之近的地方等候着劉邦,所以韓信知道,這一場小範圍內的搏殺那肯定是無法避免的了。
韓信不怕搏殺,雖然也當初因爲自己的武藝不精而被項羽嘲笑,並且給項羽餵了挺長時間的馬,但是對付一個五十來歲的劉邦,韓信還是有這個信心的。所以他也不等埋伏在周邊的秦兵到來,自己直接先奔着劉邦就去了。
到這個時候,自己走進來的是一個什麼樣的陷阱,劉邦的心裡已經是相當的通透了,並且之前劉肥的話,劉邦也是聽得清楚,那就是自己的夫人和自己的嫡長子,也就是那個已經一歲多了自己還沒見過面,沒給起名字的孩子,壓根就不在這個地方。
看着韓信一步步的手持鋼刀向着自己衝來,劉邦並沒有立刻抽出來自己腰間的寶劍去迎敵,他的心裡面想着的是,要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的夫人呂雉和自己的嫡長子,現如今在什麼地方,或者說,還在不在人世了。
呂雉的那封書信,上面不論是字跡還是那書寫的方式,都絕對是呂雉本人無疑,所以劉邦知道,要是劉肥都落入了秦兵的手中的話,;呂雉和他的另外一個孩子是絕對沒有任何倖免的可能的。至於呂雉寫給劉邦的那封書信,不用說也是在別人的威逼之下寫下的。
嬴高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比嬴高足足多活了二十多年的劉邦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這可能是劉邦自打在沛縣混的還不賴之後所遭受到的最大的挫折了。
之前不管是自己跟着的項梁戰敗了,還是項羽讓自己去當敢死隊,那自己都不算是失敗,因爲自己從沛縣帶出來的這些兄弟和他們的家人都一丁點損失也沒有收到。
劉邦雖然之前心大的很,甚至於是違反了秦律自己躲起來了還能大口的喝酒大塊的吃肉,那是因爲自己家裡面有兒子,還有夫人,就算是自己在芒碭山當了劫匪了,自己的夫人還是得萬分的支持自己。
有句話說的好,當你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時候,那你自然也沒有好害怕的。
之前的劉邦就是這麼一個狀態,但是現在,卻顯然不是了。
從帶着八千人馬從項羽的手底下跑出來之後開始,劉邦一路到了這南海郡,之後又定下了在象郡發展的大計。在他看來在,這一切那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自己的宏圖大志已經開始漸漸的有了雛形了。
所以現在的劉邦,心裡面就有了不少的計較,再不是那個什麼都可以失去的沛公了。
“沛公,當心這廝的刀劍!”
見劉邦不知道爲啥愣在原地了,樊噲當下就在劉邦的耳朵邊上大喝了一聲,之後看了一眼周邊從不遠處聚攏而來的秦兵,一面一個響箭射向了空中,告知同樣在不遠處的自己麾下的人馬前來相救,一面從背後抽出自己的大砍刀,迎着韓信就上去了。
至於夏侯嬰,他還真就不怎麼善於打仗和殺人,此時那更是別提有多後悔了,他後悔自己沒能及時的分辨出那盧綰的兒子已經是被秦兵所控制了,心說要不是他當了這個傳遞信息的人的話,劉邦也不至於陷入到這麼被動的局面中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們也知道自己面前的這些秦兵數目肯定不會十分的龐大,要不然是絕對瞞不過一路走來又對這裡十分熟悉的他們的,所以在夏侯嬰和樊噲想來,他們帶來的這五百人馬,還是可以一戰的,再不濟他們也可以利用自己對於這附近地形的熟悉,帶着劉邦跑回去。之後再從長計議。
眼看着樊噲和迎面趕來的韓信戰在了一處,而自己留下不遠處的五百人也跟秦兵纏鬥在了一起,要是保險起見的話,現在就是劉邦最佳的逃走時機。
“沛公!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眼看着劉邦還在那發愣呢,夏侯嬰重重的拍了一下子劉邦的肩膀,嘴裡面也是幾乎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喊出來了這麼一句。
這一嗓子,終於是把劉邦從他自己的思想裡面拉回了現實之中。
他看了看周遭的形勢,深深的長嘆了一聲,自己能上了這樣的當,實在是劉邦所沒有想到過的事兒,想到大秦現如今的皇帝嬴高從接過始皇帝的權柄之後的種種表現,劉邦忽然之間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自己雖然在項梁那得到了那麼一個漢王的名號,但是自己向來是只知道享受,出工不出力的,他根本就沒想到秦兵會對自己的底細知道的這麼多,而且能夠利用呂雉來引誘自己上鉤。
連這些都已經被秦人給掌握住了,那麼關於自己的事兒,還能有什麼是秦人沒有掌握在手裡面的呢?
這個問題,劉邦自己也不知道,前些天還在幻想着等到自己在象郡站穩了腳跟之後能不能聯合一些南越的部族創立一個聯盟,而讓自己也過一過這個盟主的癮的劉邦,忽然之間感覺自己的那些想法是那麼的可笑,而且好像是白日夢一般。
使勁的甩了甩自己的腦袋,他努力的讓自己不去想那些,讓自己回到沛公的狀態上來,他知道夏侯嬰說的一點沒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啊?
於是乎,劉邦看了一眼正被樊噲緊緊撕咬住了的韓信,又看了看周邊在早就跟自己帶來的那五百人廝殺在了一處的秦兵,他看到的是自己的人馬人數好像並不佔什麼優勢,而且戰鬥力也不如這些秦兵,這樣下去的話,被秦兵消滅不過就是半個時辰之內的事兒,所以留給自己逃走的時間顯然不多了,要是自己沒能抓住的話,那結果就是自己被秦兵給抓住了。
衝着夏侯嬰使了個眼色,劉邦轉身就要向西邊而去。
這個時候,距離劉邦已經是十分之近了的韓信看着劉邦的行動,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但是自己卻又被這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傢伙死死的纏住了。
而自己之前安插在附近的幾個副將,這個時候也都在忙着封鎖這個地方,不讓劉邦帶着的人混進來好讓劉邦趁亂逃走,而且韓信一看這架勢,用不了多長時間,自己麾下的人就能把劉邦的屬下斬殺乾淨嗎,到了那個時候,劉邦顯然就是個必死之局。
但是人家劉邦可不像是項羽和項梁,人家顯然是想要把自己的屬下們,包括這個正在和韓信纏鬥的大漢都給扔在這送死,而自己去逃命,這是之前韓信萬萬沒有想到的,更何況,在距離劉邦不遠的地方,還有他的被自己一腳踹出去挺遠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兒子呢。
此時韓信腦袋裡面想的就是,自己咋就沒利用在這段時間好好的練習一下子自己的殺敵本領呢,自己面前的這個大漢,雖然不論是長相還是出手都是看起來相當的狠辣,但是有一點,他的刀法那可是十分的散亂,壓根就沒有什麼章法,但是就這麼一個大漢,韓信一時半會還就是突破不過去他的阻攔……
要是咱們的沛公這個時候真的就誰也不管自己到這夏侯嬰趕緊跑,那他還真就十分有可能在這個對於他自己十分不利的情況下逃出生天了。
而且開始的時候,劉邦的確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他剛剛要轉過身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了被韓信踹了一腳正趴在地上的劉肥。此時的劉肥,整個臉都在貼在地上,幾乎是一動不動,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死了。
看着劉肥,劉邦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要是劉肥也死在了這裡,那麼自己的兩個兒子就一下子全都沒了,一個十分可怕的詞出現在了劉邦的腦袋裡:絕後。
“速速去看看劉肥我兒是否還可救治!”
虎毒不食子,要是劉邦真的一着急把劉肥給忘在這了,那倒是也有情可原,但是這句話他自己說出來了的話,就算是夏侯嬰知道有他們去看看劉肥到底怎麼樣的時間可能劉邦已經逃出生天了,他也不敢說這樣的話。
因爲那是人家沛公的親兒子,雖說是個跟寡婦生下來的私生子,但是現如今卻極有可能是他唯一的一個兒子了。人家想要去看看人家兒子是不是還有救,作爲人家的下屬,是絕對不能提出反對意見的。
於是乎,夏侯嬰也知道廢話太多沒有任何的意義,他一咬牙,當先跟着劉肥的方向就去了,而劉邦也是立刻跟上。
夏侯嬰一面往那跑,一面心說劉肥要真是被那大秦的將領一腳就給踹死了的話,那倒是一了百了,也不會耽誤他和劉邦倆人逃走的時間,但是要是劉肥沒死的話,那這個事兒可就有點不好辦了……
到了劉肥的跟前,劉邦連忙伸手去探了探劉肥的鼻息,而夏侯嬰則是在劉邦的身邊緊張的看着。
只見試探了一下之後,劉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一看這喜色,夏侯嬰的心就是往下一沉。
果然,劉邦一面開口道:“我兒並未死去,怕是不過捱了一腳昏死了過去罷了,速速將其帶回診治!”
說完之後,劉邦直接就一伸手把劉肥拎了起來,就想要背在自己的背上之後再往外跑。
但是,雖說劉肥不過就是個十歲的孩子,而且也並不像他的名字那樣的肥碩,但是年近五旬而且這段時間着實是受了不老少的苦,而且平日裡就並不怎麼精通武藝的劉邦還沒等把昏迷的他背在背上呢,就已經是累的呼哧帶喘的了。
劉邦知道自己身邊的夏侯嬰是個什麼貨色,這個傢伙除了腦袋十分的靈光之外,也是個四體不勤的主,而且年齡跟自己差不多。
正當劉邦滿頭大汗的準備拼了自己的老命也得把自己的這個兒子給留下來的當口,被自己被折騰了一番的劉肥竟然睜開了眼睛。
“我兒甦醒了?正好隨爲父速速逃走!”
這一下子,劉邦倒是十分的興奮,向四周看了一眼,趕緊對劉肥說道。
韓信的這一腳,顯然是十分重的,劉肥一個年方十歲,身體還沒發育好的孩童,也不知道哪一根骨頭被韓信給踢壞了,聽了劉邦的話剛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肋骨十分的疼痛,一下子就又栽倒在地。
劉邦一看這情形,就知道之前的那一腳還是給自己的兒子踢的夠嗆,當下也來不及幹別的了,還是像之前一樣,想要努力的把他背起來。
這回劉肥醒了,劉邦想要把他給背起來也並不像之前那般的費勁了,當劉肥趴在自己父親的背上的時候,劉邦沒看見的是,他的雙眼都已經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