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的諸多優點裡面,嬴高相當看重的就是有出巡的意識,這也是他想要繼承的一個優良傳統。
但是這出巡的時機和形式,嬴高還是要做出那麼一丟丟的改變的,不管始皇帝之前的幾次出巡到底是想要體察一下大秦的民風還是想要樹立一下自己的威信,那麼大張旗鼓前撲後擁的出去都是不可能達到他的目的的。
而始皇帝在前世之所以落得個屍身跟臭魚在一個車裡不知道待了多長時間的下場,就是因爲自己對於自己治理下的大秦有點太過自信了,大廈雖然十分之高,但是根子裡面已然是爛的不成樣子了,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過如此。
所以嬴高所策劃的這一次到洛陽城裡面的出巡,他除了朱家跟蕭何倆人之外,誰都沒有告知。
告訴朱家,那是因爲自己雖然要去的是治安什麼的都十分之好的洛陽城,但是依舊需要他這個首都城防司令員親自陪着,要是換成別人,雖然也知道對於自己的忠誠是肯定沒有問題的,但是嬴高還是有點信不着的感覺。
嬴高知道,治安再好的地方,自己要是想深入的瞭解一下,那也一定會涉及到一些個平日裡面見不得光的東西的,這些東西知道的人本來就是姍姍無幾,但是但凡知道的,都不是什麼善茬。
你不想流於表面的話,就得承擔一定的風險,但是在嬴高的心裡當然是不怕承擔風險的,只不過在承擔風險的同時,對自己的安全工作還是得先做到位再說。
至於蕭何,身爲如今大秦的左相,嬴高這個皇帝不在咸陽坐鎮了,當然不能誰也不知道,那樣的話萬一咸陽城裡面出點啥急事的話,還真就容易造成恐慌,特別是始皇帝纔剛剛故去沒多長時間的情況之下。
這一日,在嬴高平常批閱奏摺的偏殿裡面,蕭何和朱家一左一右的跪坐在嬴高的對面,顯然是在商議着什麼只有他們仨知道的事情。
“君上,洛陽雖是不遠,亦是我老秦之地,想來想要無甚危機,但若只攜帶十名禁衛,着實是有些託大了,更何況若是那縣令對於君上前往並不知情的話,一旦無意之中有人冒犯了君上,該當如何?”
嬴高剛剛和二人交待完,自己即將在明日的朝堂剛一散去之後就帶領着朱家和十個咸陽宮裡面最好的禁衛去往洛陽,而且這一去,用的完全都是假的驗傳,身份也是假的。
也就是說,進了洛陽城之後,不認識嬴高的人都只會把嬴高當做是一個別的郡縣到洛陽城辦事的公子罷了。
這樣的行爲嬴高覺得好玩又刺激,又能好好的看看這個之前被呂不韋治理的井井有條又是大秦數一數二富裕的城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民風,但是在蕭何的眼裡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蕭何想到的是,你看沒看出來啥那倒都是小事兒,但是你萬一安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或者是在大街上有老百姓沒給你面子,你可如何是好?
“朕進入了洛陽街頭,便是一大秦子民,若是有人無意冒犯,又並未觸犯秦律,那自然便是平常之事,況且朕此去並非是遊山玩水,而是暗中探訪一番之前被我安置在洛陽境內的那些六國黔首到底是何種情況,若無異常,自然便會返回,左相在咸陽城中還要好生關注會稽郡與那匈奴之事,一旦有甚大事發生,定要第一時間使朕知曉。”
蕭何一看嬴高這又是主意已經定了,自己說啥都沒用了,不禁嘆了口氣,之後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了嬴高這件事。
嬴高也知道,自己不告訴馮去疾不告訴蒙毅,單單就告訴了這麼一個蕭何,帶給蕭何的壓力實在是有點太大了,而且他不讓蕭何告知那洛陽的縣令自己前往的事兒。
雖說自己在洛陽帶着那麼長的時間那縣令已經認識自己了,但是縣令認識不代表他手下的人們都認識,所以這一旦要是自己在洛陽的地界上真的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兒,第一時間被衆人埋怨了肯定是蕭何,他想跑都跑不了。
而且被埋怨了還不能往正主的身上怨,只能自己扛着,這裡外不是人的活,除了蕭何,嬴高還真就想不到有誰能安安穩穩的接着。
至於朱家,倒是感覺沒啥,他這個中尉的官職,雖然官不小,但是這個傢伙過的倒是十分的清閒,只要嬴高在咸陽宮裡,他幾乎就是被放了羊,天天好吃好喝的,都快閒出屁來了。
如今聽到嬴高說要去洛陽放放風,而且是假裝自己是平民老百姓的去,這可把朱家給高興壞了,他現在最懷念的就是跟着嬴高出去的那幾次,端的是十分的自在。
現在有了這樣的機會,雖然因爲保護嬴高的安全自己肩上的擔子也不輕,但是兩相對比之下,朱家還是喜歡出去走走,這也導致了蕭何看到旁邊的他一臉笑嘻嘻的表情之後,一副想要殺死他的神色。
其實在這麼個當口,嬴高也不想匆匆的就這麼離開大秦的大本營咸陽,但是那六千被他安排在洛陽的黔首,那是他前期當儲君的時候埋下的最深的一顆種子,而且是他最看重的一顆種子。
嬴高必須要保證這顆種子順利的生根發芽,要是這顆種子發芽了,自己等到滅掉了項羽之後,才能讓六國的黔首相信,他們都是真真正正的秦人,跟函谷關裡面的老秦人沒有任何的差別。
這要是自己埋下的這顆種子壓根就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死在了土壤裡面,那要是傳出去,自己的形象和能力在大秦黔首們的心裡可就會大打折扣,到了那個時候,就算自己滅了項羽,統一的整個的中原,那很難再讓原來六國的黔首相信自己了。
所以這件事,嬴高決心親自來把關,不然萬一到頭來他發現當真是有人在忽悠自己,那就算是砍下來十個腦袋也彌補不了自己的形象在大秦黔首心裡的損失了。
第二天,朝堂上的嬴高依舊是一副拽拽的樣子,現在大秦的官吏們都已經知道了,屁股大的事兒壓根人家皇帝就不想管,也不會管。
什麼哪個地方颳風了,哪個地方下雨了這樣的事兒要是誰再敢在朝堂上往出說的話,說不定哪天他就會被嬴高派到一個真的天天颳風下雨的地方去當個什麼縣丞,獄掾之類的小吏去了。
依然早早的散了這一次的朝堂,嬴高回到咸陽宮裡之後,朱家早就準備好了一輛馬車,還有十個平常富貴人家下人打扮的大秦禁衛,萬事俱備,就等着嬴高到了就可以出發了。
嬴高進了偏殿裡面之後那也是二話不說,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換上了一身玄色的長袍,這才除了偏殿,在殿後的空地上匆匆上了朱家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咸陽宮一個許久沒人出入過的側門直接就到了咸陽城的一處窄窄的街道上。
在嬴高的心裡,這樣的一次旅程,也能讓他第一次好好近距離的看一看,大秦黔首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前世的嬴高就不信,你天天坐在好幾百平米的辦公室裡看看文件就能管理好一片偌大的區域,所以到了這一世,他當然不能成了自己都鄙視的那種人。
接過朱家給他們準備的驗,傳,只見上面的名字正是他之前吩咐的,趙威。
這個名字要是放在後世的話,那可能真的是稀鬆平常,但是放在這個時代,嬴高相信一些有心人還是能夠猜測出自己來歷的不凡的。
從咸陽那洛陽,本來就並沒有那麼的遙遠,雖然按照嬴高之前在朝堂上的說法,自己可能會因爲去看一看新宮的修建進度而耽擱幾日的朝堂,就讓蕭何和馮去疾一同代替自己主持。
但是能早些回去,嬴高還是希望自己不要耽擱太長的時間的,畢竟眼瞅着跟王離約定的一年之期就要過去一半了,自己怎麼分兵,怎麼攻打會稽,也該提上日程了,畢竟從咸陽到壽春還有挺長的一段距離在那擺着呢。
一路行來倒是也暢通無阻,一行人行色匆匆的到了洛陽的地界之後,嬴高立馬就放慢了腳步,讓朱家拿出了厚厚的一卷竹簡。
這是之前嬴高在洛陽的時候特意讓那洛陽的縣令給自己謄寫出來的,上面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那六千個被嬴高安頓在洛陽境內的黔首所在的位置,以及分給房屋和田地的情況。
“君……公子,這可是足足六千之數啊,我等該當如何取捨?”
按照嬴高的要求,朱家和十名侍衛在這一路上就用公子相稱,也不算壞了規矩。而此時朱家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小子,腦袋頓時就大了,心說這要是去了這整整六千戶人家,等回去了估摸着年都過完了。
“先選取距離此處最近的一戶前去看看!”
現在嬴高他們所在的位置,明顯屬於是洛陽城外的村落附近,因爲城裡的面積有限,所以絕大部分的黔首還是住在村落之中的,而那六千黔首按照嬴高的要求,雖然也有幾十個沒分進了城中,但是絕大部分也都進入了洛陽下轄的村落。
“是否使得此處的里正帶領我等前去?”
“不,直接到此人的家中!”
雖然這樣和大秦的律法也是有點相悖的,但是嬴高嘴裡說出來的,那就算是大秦的鐵律一般,朱家哪裡敢不從,於是按照竹簡裡面的記載,一路打聽着就到了附近的一個村落裡面。
洛陽那就是洛陽,洛陽的村落也不像大秦中原其他的村落那樣,大都是窮的叮噹響,房子漏雨屋裡面也沒啥餘糧。
這裡的村落,那房屋排列的是整整齊齊,每一家每一戶都修建的差不多,院子裡面也都是有着不老少的活物。
嬴高一看就知道,作爲大秦最會做買賣的呂不韋的屬地,這裡的人們大概也多多少少的有了些經商的頭腦,這些個活物,到時候拿到集市上面,可都是能換回數目可觀的銀錢的,這樣既不用入了商籍又能掙錢的方法,洛陽在大秦還真就算是獨一份。
這個村落裡,有着兩戶被嬴高安置過來的黔首,並且按照地址的指示,他倆分到的房屋雖然在村落的角落,但卻是挨着的,也算是對他倆有了個照應。
但是越發的往裡面走,走近了這一次過來的目的地,嬴高的臉色可就沒有剛剛看到這個村落富裕的樣子時候那麼高興了。
朱家見此情形,也只能是咧着嘴在前面繼續帶路,因爲嬴高到底爲啥不高興,他也是已經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只見在他們正在走着的小路的勁頭,有兩間跟其他房屋格格不入的房子突兀的立在那裡。
這倆房子,還真就是嬴高之前想象中大秦底層黔首的居所,一看就是四面透風,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的房子。
同樣生活在一個錯落,對比卻是如此之大,嬴高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咋回事了,心說看來自己這次來,還真的就是來對了。
“此乃是孫氏居住之所?”
一名侍衛拿着竹簡就進了一個因爲剛剛下過雨而滿是泥濘的院子,到了那房門處問道,因爲嬴高早有囑咐,所以他的言語還算是客氣。
但是一連問了好幾遍,屋裡面也並沒有什麼迴應,但是嬴高可是看得真切,那煙囪上還冒着絲絲的炊煙呢,要說這裡面沒人,嬴高打死都是不信的。
“我等攜縣令之命前來,若是不出!按秦律論處!”
那侍衛遲遲叫不開門,心裡正着急呢,冷不丁自己的身邊忽然之間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回頭一看,可不正是嬴高親自進了這泥濘的院子,聲音有點大的喊了這麼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