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反擊

79反擊

“五弟妹,不知你可曾想過一個問題。爲何五弟姬妾無數,卻一無所出,只有八姨娘能僥倖誕子?”褚英向前走了幾步,離嚴氏咫尺而止,輕聲說道。

嚴氏幾乎能感覺到他溫暖的呼吸,對上那深沉似海的眸子,她竟然不由自主的紅了耳根……如此風流俊逸的男人爲何卻又貪婪狠毒如斯?

這男人是個魔鬼嚴氏的身體微微戰慄着……

方媽媽睡醒一覺,只覺得頭暈眼花。驀地想起夫人,忙驚慌起身,卻發現嚴氏也伏在桌上睡着,她這才心下稍安。也難怪,這陣子嚴氏忙得腳不沾地,終於出殯了,人也彷彿一下子鬆弛了下來。

她忙推醒嚴氏,說道:“夫人,天色不早,我們回府吧。”

嚴氏擡起頭,睡眼惺忪,只是面色卻蒼白如雪。

褚荇百日過後,就到了深秋,內宅婦人們都換上小毛衣服,八姨娘獨得了華老夫人賞賜的“一斗珠”皮夾襖。

原來那“一斗珠”是把懷胎的母羊殺了,取其腹中羔皮製成,因毛卷如一粒粒珠子,故又名珍珠毛或一斛珠。

八姨娘身穿潔白的小皮襖,配着藍底桃榴佛手錦緞的羊皮金滾邊裙子,頭戴海獺臥兔兒,雖然一身孝服卻更顯得面如滿月,舒心愜意。

而操辦完喪事後嚴氏愈加沉默,只在正房唸經理佛,家事完全不管。華老夫人見她不用自己“逼宮”便主動交出權力,也不爲難她。名義上自己管事,實際都交與八姨娘。

這日正趕上華老夫人六十整壽,原本老夫人因痛失愛子,是不準備辦的。可最近身子越發不好,八姨娘和孝彰親侍榻前,勸說要操辦一場給老夫人添壽沖喜。

八姨娘的意思是不大辦,只叫本家幾房親眷前來熱鬧熱鬧罷了。想必是爲了炫耀一下她現在的風光,讓衆人都知道誰纔是二房未來真正的主子。

八姨娘吩咐下人把壽堂布置得花團錦簇,因在孝中,桌圍瓶插皆用雅色,唯有正中緙絲大幅繡着百蝠捧壽的金色大壽字是鮮紅羽緞的。

桌上擺着面蒸的大壽桃,桃尖染着紅豔豔的顏色,正中一張太師椅上鋪陳着紅地緙絲雲蟒寶相紋椅披,綠綿緞鑲嵌貂鼠椅座,地上氍毹鋪地,說不盡的富貴華麗。

不一時禇家三房的親眷都到齊了,散席開宴,隔着圍屏是禇家男子席面。外面高搭戲臺,唱着慶壽戲文。八姨娘親扶着華老夫人上坐,叫孝彰上前給祖母磕頭。

孝彰剛剛跪下,卻突然有人打斷:“且慢,先不要磕頭,我有話說”

衆人不由望去,只見嚴氏一身重孝飄然而入。這身縞素在花團錦簇的壽堂中顯得格外刺目。華老夫人不由得挺起身子,如臨大敵一般。

華老夫人的目光掃視四周卻沒有看到方媽**身影,心中極其不悅:方家的幹什麼去了,竟然把她放出來了?

嚴氏站在門口,目光卻望向屏風隔絕的男賓主席,朗聲說道:“侄媳有事請問長房大伯,您是褚家族長,若有將外姓之子冒充褚家子弟者,可否承嗣宗族家產?”

褚詢目光一凜,正色道:“自然不可就算無子過繼也只能從褚家三房中選一個子弟,斷沒有外姓繼承家業之說,更何況還是冒充。”

嚴氏跪倒在階下,大聲說道:“妾身請族長並各位禇家至親做主,八姨娘所生之子並非故夫禇荇血脈”

此言一出整個壽堂頓時寂靜無聲,連臺上唱戲的都停下了鑼鼓。

八姨娘滿面通紅,恨不得上前殺了嚴氏:“你這個賤人,得了失心瘋竟然含血噴人,誣陷我們母子,我跟你拼了……”

褚詢見場面混亂,皺着眉指揮僕婦把兩人分開。又遣了戲子出去——這樣的醜事被這些走村串屯的人看了難免到處宣揚

禇詢方問道:“嚴氏,你可有證據?”

“自然有,證人就在門外。”嚴氏說道。

禇詢派人去門外果然接進來三個人,一個是穿着襤褸的年青男子,雖然一身舊衣卻容貌清俊;另一個是個打扮花俏的老虔婆,最後一位是個搖鈴串街的江湖遊醫。

八姨娘見那兩人不由得變了顏色,只覺得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嚴氏冷酷的目光捕捉到八姨娘仲然變色的表情,不由得冷冷一笑:“你們幾位都過來跟老相識敘敘舊吧”

原來那個老虔婆是曾是八姨的“媽媽”,而那個面容清俊的落破男子則是她的相好。

八姨娘原名筠仙,是倚雲班的貼旦。而那個男子原來也是個富家公子,姓沈名浩,父母雙亡。自從遇到筠仙便一見鍾情,筠仙跟他好了三四年,兩人海誓山盟,沈公子爲她傾盡萬貫家財。他就如同吃了迷魂湯般,寧可休了正妻也要娶筠仙回家,老虔婆當然不能輕易鬆口,便叫他拿一千兩銀子給筠仙贖身。這沈浩急忙回家賣房賣地湊銀子,不想這時褚荇卻巧遇筠仙。一見之下驚爲天人,依仗豪勢立壓虔婆寫了賣身文契,擡回府中做了第八房小妾。八個月後生下兒子孝彰。

老虔婆開口就罵:“你這沒良心的冤家,明明懷着別人的種進了褚家,硬裝成褚五爺的兒子,還說什麼早產怕我說出來,還讓人半路劫殺我,好在我命大,掉在水裡才得以活命”

“你……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派人殺你?好好的送你上路還給了你五十兩銀子做費用呢”八姨娘急得青筋都暴了起來。

老虔婆說:“當時你月信不至,還悄悄請了大夫來診。天天只盼着沈公子回來贖你,沒想到褚五爺把你搶回去,你就再絕口不提懷孕的事了,還怕我泄露出來,想殺人滅口。這位胡大夫能證明我的話”

一旁穿着藍布直裰頭戴方巾的江湖遊醫拱手道:“正是當年這位娘子派人請了在下診脈,確有一個月身孕。因她是當紅貼旦,所以在下記憶十分深刻。”

八姨娘大哭着爬到華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妾身是冤枉的,孝彰真是五爺的骨肉啊當年月信不至只是內外失調,如果真懷着別人的孩子,五爺怎麼會容我進門?您可要爲奴婢做主哇”

華老夫人面色鐵青,一手緊捂胸口,卻聲音堅定地說:“慌什麼憑這兩個混人說的幾句話別說我不信,就連長房大伯也不會相信,只怕是受有心之人挑唆纔來演這場鬧劇的”說罷目光如箭直射向嚴氏。

二房的爭鬥已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今天只有一方站在這裡品味勝利,而另一方必須用生命來抵消失敗的罪責。

一旁那個清俊斯文的男人卻冷笑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說道:“如果我們都是假的,那這封筠仙自己寫的信卻不能有假吧?”

“沈……”八姨娘差點叫出“沈郞”二字,忙嚥了下去,咬牙切齒地說:“姓沈的,你爲何要幫別人陷害我?”

褚詢面色嚴肅,令僕人把信呈了上來。這封早已泛黃的信是七年前寫的,內容是八姨娘敘述已經懷了沈浩的孩子,讓他快點籌銀把她贖出去。還提到一個姓褚的經常來糾纏她,不過她情比金堅,定然不會揹負兩人的盟約等語。

褚詢厲聲質問沈浩道:“既然八姨娘懷的是你的孩子,爲何這麼多年都不來,直到現在纔來相認?”

沈浩道:“當年聽說筠仙被強買去做妾,我本想拼死救她。可她卻託人悄悄帶話,說褚家無子,只要她生了兒子以後褚家的產業都會歸我兒子所有。而且褚荇乃是當地一霸,我一個破落戶怎麼打得過?爲了她和兒子只好忍下這口氣。前一陣得知褚荇死了,我高興萬分,以爲今生還有機會再結連理。偷偷派人去聯繫她,沒想到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僱殺手來殺我,好在這位夫人派人救我,所以今日我要揭露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兒子自是姓沈,我也要帶他認祖歸宗,寧可不要這富貴,也不能讓兒子跟在這個女人身邊”

說罷伸出去拉早已嚇傻的孝彰,孝彰見一個陌生人拉他,早已嚇得哇哇大哭。

“你……你這個天殺的,快放開我兒子”八姨娘如發狂的母獸,上前抓住兒子,孝彰頓時痛得大叫不止。

“夠了都給我住手”華老夫人捂着胸口站起來,眼睛直直的盯着孝彰,又轉向沈浩,試圖找出他們相像的證據。

不過孝彰長得十分酷似八姨娘,既沒有像褚荇的地方,也不像眼前的沈浩。華老夫人咬着牙推開一旁欲上前扶她的丫頭,說道:“大伯,此事疑點叢生,不能光憑這兩個人的話就判定孝彰不是我褚家兒孫。”

禇詢也爲難地說:“此事時隔太久,的確不好判斷……”

“大伯,有一人可以說清楚”在一邊冷眼看熱鬧的嚴氏又拋出一枚炸彈。

衆人不禁愕然,只見嚴氏從袖中捧出一個小袋子,打開看時卻是幾枚蠟封的*藥。上面封泥上印着“洞中春”幾個血紅的小篆,原來卻是禇荇經常服用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