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不是吃飽撐着的,明顯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這麼做,固然會有人說閒話,畢竟冷雨是帶着任務下來的。不過在場的諸位,估計也不會說這閒話,心裡暗暗高興都來不及。再者,即便是有人說閒話,冷雨也不擔心。他跟王國華的關係,到哪都說的過去,也不怕別人知道。甚至在一番儀式結束後,冷雨還笑道:“國華,上我的車。”
王國華也是今非昔比了,冷雨的這些舉動藏着的意思,心裡很明白。在別人看來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值得jī動的事情,到了王國華這裡,表情是一點變化都沒有道:“老領導,這不太好吧。我們省長在呢。”
劉兆銘就在邊上呢,別看冷雨是副主任,但也是正部級。這兩位的級別上一樣就不說了,這不劉兆銘還求着冷雨的時候多呢。所以,王國華這一讓,劉兆銘心裡暗自道,王國華這個年輕人倒是會做人。
冷雨聽了稍稍停頓道:“那也好,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跟兆銘同志交換一下意見。”
最終冷雨還是跟劉兆銘同車而行,在車上兩人之間的交換意見,王國華不得而知,也不關心這個。根據王國華對冷雨的瞭解,在電解鋁這個項目上,冷雨是不會有特別明顯傾向的。再說了,江北省那邊的公關能力也不是吃素的,王國華心裡對這個項目能否落戶東海省鐵州,目前並沒有樂觀的理由。
機場的儀式沒搞起來,省政府這邊會議室裡又準備了一個儀式,不過很快劉兆銘電話取消了這個儀式,直接把車隊開到了下榻的喜來登酒店。入住之後,劉兆銘在冷雨的房間裡陪着聊了一會,然後才主動告辭離開。
臨走的時候,劉兆銘對隨後送行的王國華道:“國華,這個事情,你要出點力氣。”
王國華笑着點點頭道:“我一定盡力。”話是這麼說,劉兆銘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起初的時候,劉兆銘只要王國華不搗亂就滿意了,現在看來要拿下這個項目,王國華還是能起不小作用的。這一點,在機場就能看出來了。
劉兆銘甚至有點後悔,當初第一次見王國華的時候,爲何不客氣一點,熱情一點。而是糾結於這個市委的位置,又拉不下省長的面子,現在想起來真是有點晚了。王國華這個人的能力之大,出乎了預料不說,而且心思極難琢磨。
按照劉兆銘的理解,王國華即便是保持一個超然的位置,也不會下力氣成全這個項目。理由很簡單,眼下的鐵州市的格局擺在那裡的,王國華作爲市委,應該不介意看着這個項目失敗。也就是說,王國華說的再好聽,劉兆銘都會當成空氣,對眼下這項目的成敗相當的不樂觀。
冷雨的房間裡擺上了茶具,時間是下午三點多,冷雨以前並沒有喝下午茶的習慣。
“坐吧,在京城呆了一段時間,養成看喝功夫茶的習慣。”冷雨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淡然,王國華卻覺得冷雨的心情似乎並不那麼淡然。
“如果我退休了,我會很樂意有這麼一個習慣。”王國華笑着坐在對面,接過冷雨遞來的一杯茶,慢慢的抿了一口道。
“你不是好奇我怎麼沒去農業部麼?現在可以告訴你,這是首長的意思。發改委能接觸到的面更廣一點,這大概是首長心思。”冷雨慢慢的說着,王國華凝眉稍稍思索後道:“可是我覺得您似乎在發改委並不順心。”
冷雨呵呵一笑道:“你的好奇心太重了,這不是好習慣。”
王國華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道:“這倒是實話,不過誰沒點好奇心呢?我的感覺,您大概在要京城裡呆幾年呢?三年?”
冷雨露出欣賞的目光,淡淡道:“你長進不小,在鐵州乾的也不錯。不過我以爲,你是時候沉下來了,鋒芒太露不是什麼好事。”
王國華看了看面前的茶具,淡淡道:“您是在說自己麼?”
冷雨楞了一下,隨即便笑道:“有沒有想過去京城混幾年?”
王國華搖搖頭道:“我知道,有幾年在京城部委的經歷是好事,對於一個人的眼界也是不小的提升。可是我更清楚自己受不了京城的氣氛,我寧願在地方上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情。”
冷雨嘆息一聲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我也就是這麼一說,目前來看,你離開鐵州的可能性完全沒有。”
王國華笑了笑,沒有說話,動手去倒茶。冷雨又道:“電解鋁這個項目,我其實沒有多少話語權。”王國華很明顯的楞了一下,一番沉吟後道:“我明白了,京城居之不易,發改委這個地方呆着也不易啊!”
冷雨聽着王國華這個說話的語氣,忍不住笑道:“真怪,我怎麼覺得你對這個部門有看法?”王國華還真想到自己在語氣上有問題,驚訝的眼睛一圓道:“有麼?”冷雨笑着看着他不說話。
王國華上一輩子對這個部門的實際瞭解幾乎爲零,這一輩子也差不多。非要說印象吧,還跟一個笑話有關,那就是油價和掉飛機的關係。因爲這個笑話,王國華的整體理解自然不好,兩桶油的幫兇!
“您變了,或許說,您沒變,只是環境變了。”王國華再次單獨面對冷雨的時候,有了一種相互之間沒有身份差別的感受。這種感受,無疑是冷雨的姿態變化帶來的。
“你也變了,以前我一直認爲自己可以影響你很多東西,即便是來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看來,我能影響你的地方不多了。”冷雨這麼說的時候,表情和目光充滿的是欣慰。
“我從您的身上學到了很多,您一直是我學習的方向。”王國華笑了笑,冷雨聽了忍不住發出了笑聲道:“嘿,我突然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我就有一種感覺,你一定會有大出息的。只是沒想到,你的崛起速度之快,根本就超乎了常態。在京城的日子,我一想到這個,心裡就不免會擔心你竄起太快,根基不穩,難免有栽倒的時候。一旦栽倒,也許就再也起不來了。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是多餘的。”
王國華露出詫異的表情道:“何以見得?”
冷雨笑道:“這個從你最近的一些作爲不難得出結論,在我爲你擔心的時候,你已經開始了一系列韜光養晦的動作。我一直在關注東海省的新聞,從電視到報紙,關於鐵州的新聞我都會去關注,我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每一次你搞出動靜來的時候,前面有領導,後面有同事,他們總是能分去你大部分的光芒。”
冷雨的分析,王國華聽了不覺凝神思索一會後才道:“這個,不是一種人之常情麼?”
冷雨聽了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人之常情。”
王國華在冷雨的房間裡單獨座談的時間,長的讓人有點震驚,或者說是觀衆們都震驚了。整整兩個多小時,晚餐前兩人才出來,猶自互相笑談,那種感覺兩人是多年的好朋友。這是一種其他人很難理解的現象,王國華和冷雨之間的級別差異擺在那裡,年輕差異擺在那裡。
以至於劉兆銘過來出席歡迎晚宴的時候,看見冷雨和王國華一陣談笑風生出現的時候,還以爲自己煙眼花了。劉兆銘知道王國華很冷雨之間的關係不淺,但是怎麼都不會理解成朋友一樣的對等關係。哪裡曉得,王國華和冷雨之間那種互曾有無的關係潛移默化的結果。
總的來說,冷雨帶給王國華的東西更多,但是從王國華那裡,冷雨又何嘗受益匪淺?
劉兆銘和冷雨客氣的見面笑談時,王國華沒有往前湊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時,身邊出現了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笑着招呼道:“王,你好啊。”王國華掃了一眼桌上的名牌,秦國樑,司長。
“秦司長好!”王國華客氣的要起身握手,秦國樑手一擺道:“王不用客氣,來之前我對你就是久聞大名了。你這麼客氣,我可不敢擔待。”
王國華臉上微微一僵,也就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又是笑容滿面的樣子。秦國樑朝王國華遞來一個神秘的目光,笑道:“晚宴之後,王有空的話,一起坐坐如何?”
別看兩人的級別相同,秦司長確實從京城來的,具體到手裡的權利來說,王國華對秦司長絲毫影響都沒有。反之,秦司長對於電解鋁能否落戶鐵州的影響力,卻是王國華無法輕慢。
“好啊,要不這樣,晚上一起喝兩杯。”
這個時候,首席之上劉省長開始了致酒詞,秦司長低聲道:“一言爲定。”
表面上平靜的王國華,心裡對這個秦司長的註定親近,還是很好奇的。原因很簡單,兩人之間絲毫聯繫都沒有,他怎麼會主動跟自己交往呢?事出總得有因吧?
什麼久聞大名,不過是藉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