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他奇怪,畢竟這些人平時除非是打麻將,否則想把他們湊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童皓走了進去,目光在人羣裡掃了一圈,心裡大致有了底。
很好,像秦五哥這種有點能力的都不在這裡頭。
來的全是跟他一樣的半吊子,有的甚至還帶着遠房表親。
被他點名的小三兒很不忿,哼一聲:“你能來,我就不能來了?”
童皓心情好得很,被懟了也不生氣:“能,當然能,那你說說,你來幹啥來了?”
“……”
小三兒沒有錯過他眼裡的戲謔,心裡悔不當初。
那次童皓被老爺子扔過來跟着沈風眠學,他們可沒少嘲笑他。
說他好歹是學了這麼多年的,還開了家當鋪。
自己是個大老闆,還跑去跟在人屁股後頭打雜。
沈風眠要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呢,也就罷了,尊老愛幼的良好品德他們還是有滴,但是偏偏沈風眠比他們大不了多少……
當時他們還說了啥來着?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面色漲紅,反正……當時沒想過會有眼下這尷尬境遇,說了不少酸話。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能說自己也是被趕過來學東西的嗎!?
不,不能!
氣氛一時僵持下來,童皓笑眯眯的瞅着他們,心裡得瑟不已。
傲啊,你再傲!
狂啊,你再狂狂試試!
見他們不吭聲,童皓也不追着問,省得他們惱羞成怒。
擠開幾個人,他湊到沈風眠旁邊:“沈哥,昨天那人真的來啦!那鼻菸壺……”
他叭啦叭啦地說着,竟是真的把站着的衆人給甩一邊去了。
沈風眠被人纏了一早上,看到他反而心情輕鬆了些。
“出了就好,你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嗯呢。”童皓想起來都覺得頗不可思議,咧着嘴笑:“果然聽你的準沒錯,嘿嘿。”
沈風眠沒搭理他這一茬,轉頭看向其他人:“你們看,我這地兒呢,確實是不大,而且我也沒有開培訓班的想法……”
他這麼說,衆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家都不笨,自然都知道彼此來的原因。
家裡長輩讓他們過來跟着學學,順便跟童皓搭下關係,誰知道一來來了這麼多。
這麼多人,要全跟着,可不是得開個班。
有人見沈風眠挺好說話,忍不住壯着膽子道:“要不沈老闆你就隨便教教我們唄,我們交學費吖!”
沈風眠聽着都想笑,撫額笑嘆:“開門做生意,要真讓你們留在這,我生意還怎麼做。”
這倒也是……
“這樣。”沈風眠噙着笑,手指在櫃檯上輕輕一叩:“你們都先回去,我再給出套卷子,儘量涵蓋多一些知識面,你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也不至於說沒學到東西。”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只得怏怏應了。
好不容易讓他們散了,沈風眠才吁了口氣,回屋琢磨着出套新卷子。
誰能想得到,他在江雲市折騰這麼久,故弄玄虛也弄了,拋磚引玉也拋了。
結果師兄沒招來,招來了一羣小蘿蔔頭?
想着有個人竟然還抱了個六七歲的奶娃娃,他心都直抽抽。
雖然他們開的條件都很優渥,但這事真不能應。
現在是開個培訓班,以後萬一他們想從娃娃抓起,難道他還得開個幼兒班?
開什麼玩笑!
沈風眠狠下心,出了套難於上青天的題。
至於有多難呢?
反正,童皓來看的時候,第一題就卡住了:“這個……沈哥,這難度會不會太高了點?”
“不高。”沈風眠在桌上展開紙,提筆揮毫:“先做吧,可以開卷考,不要跟人對答案。”
可以開卷啊!
童皓這下高興了,想着爺爺那一屋子的書,他放下心來。
他就不信了嘿,難不成翻着書抄,他還抄不對?
照舊是他抄了剩下的卷子,一一給人送過去。
聽說這次是開卷考,不少人還挺不服氣,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家裡頭的長輩更是撫須輕嘆,說這沈老闆還是太謹慎了,其實他們就算考個鴨蛋,他們也不會生氣的。
鴨蛋?
小三兒幾個全都翻着白眼扯過卷子,嚷嚷着要考個滿分,嚇死沈風眠。
童皓聽得津津有味,轉頭把這事當笑話說給沈風眠聽。
沈風眠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好,我等着。”
這次考試,共持續了一整天。
反正沒人盯着,就算是晚上不睡覺繼續也沒人管你。
發下試卷後,衆人都被家裡頭關在屋子裡做卷子。
沈風眠終於落了個清靜,心情很是舒暢。
逛古玩城的時候,他步伐都輕快了些。
其實這些地兒,他都走遍了,每條道,每個攤子,分佈的器物情況,他都瞭如指掌。
每天來逛逛,純粹只是習慣使然,並不一定是想淘到什麼寶貝。
事實上,也確實沒什麼寶貝。
不過意外的是,當他路過一個攤子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沈,老闆?”
帶着些許猶豫的聲音,沈風眠頓住腳步回頭一看:“陶先生?”
果然是陶新月,面色郝然地站在攤子前。
從上次打交道來看,陶新月該是對古玩行一點都不瞭解的。
沈風眠沒掩飾自己的疑惑,目光在他身上掃過:“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來看看,看看……”陶新月有些窘迫地退開一步,讓沈風眠得以看到這個小攤子上的東西:“沈老闆,你看看這個木雕,覺得怎麼樣?”
木雕……
沈風眠隱下自己的詫異,擡腳朝他走過去。
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他就知道這陶新月怕是被這木雕的妖氣迷住了眼。
妖氣,就是說古玩後仿品和作僞品爲了做舊而殘留下的色、澤、光。
這種人爲的假象,極具迷惑性,讓人上當受騙,行里人稱之爲妖氣。
沈風眠沒伸手,只瞅了一眼,就擡頭看向老闆。
攤子老闆堆着笑說着好話,但笑容有些僵硬。
得,他啥都還沒說呢,人家就虛了。
沈風眠瞥了眼侷促不安的陶新月,笑笑:“我這還有事,這東西我看不好,你找別人看吧。”
聽了他的話,攤子老闆面色緩和了些。
陶新月有點急,但還是好脾氣地應了聲:“哎,那你先去忙吧,沒事,我再看看。”
看他這樣,沈風眠有點想嘆氣。
他能找着什麼行里人?
連看不好這麼明顯的話都聽不懂,看着那木雕的眼睛都在發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喜歡一樣。
算了。
沈風眠擡腳準備走,交學費是正常的,反正他能幫的已經幫了,再被騙是他自己運氣不好。
結果就聽得那老闆提着調子,慢悠悠地道:“這可便宜不得,老闆,這麼好的木雕,我只收你三萬塊,那可真是跟賣血割肉沒差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