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提要求!?
他話音未落,沈風眠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因爲!
這真的很像要立FLAG了啊!
電視裡不都是那樣演的嘛,說想提個小要求,然後很多都是要求說到一半,就GG了……
然後BGM響起,手無力地滑落……
把這個小劇場甩在腦後,沈風眠一臉誠懇:“姜先生,我真的認爲,如果你想挽回什麼的話,親自去做效果會更好。”
“……我想你幫我請個律師。”姜遠山笑了笑,神色有些疲憊:“我該立遺囑了……”
這個要求,沈風眠還是利落地應了下來。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姜遠山把名下的資產都留給了那個蛋蛋。
他那個從未出現過,甚至連真名都不確定的侄子。
癌症末期,最大的感受就是疼,疼的鑽心,但姜遠山真是挺能忍的。
他還能正常說笑,甚至拒絕了任何治療,也不肯打止痛針。
醫生欲言又止,姜遠山只是輕輕地笑:“疼痛能保持清醒。”
姜遠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真要把他一個人晾醫院裡頭,沈風眠也做不出來。
午飯小八送了,晚上小八得回家,他便買了份飯送去了醫院。
一推開門,躺在牀上的姜遠山幾乎是瞬間就看了過來。
沈風眠怔了怔,刻意忽略了他眼裡的期待,揚了揚手裡的袋子:“晚上好呀,買了點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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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太客氣了,可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沈風眠把水果和飯盒放到牀邊,給他把牀搖起來:“先喝湯還是?”
“先喝湯吧,謝謝你了沈老闆。”姜遠山其實吃不下,但還是很努力地嚥着湯。
沈風眠笑了笑,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沒事,明天你想吃什麼?”
“都行,我不挑的。”
於是倆人就沉默下來。
沈風眠有心想說點什麼,但卻找不到話題。
說姜遠山嗎?萬一說到病,說到樑蘭雙……萬一他讓他去找樑蘭雙呢?
說他自己……姜遠山都這樣了,萬一他要問他底細,他騙他也不好,不騙也不好。
於是,沈風眠索性拿起一個蘋果:“我給你削個蘋果吧,飯後吃點水果好。”
姜遠山笑着哎了一聲:“辛苦了。”
沈風眠削蘋果挺有技巧的,一柄水果刀在他手裡跟粘住了一樣。
長長的皮兒垂下來,從第一刀開始就一直很穩。
寬度基本沒什麼變化,垂到垃圾桶裡頭都沒有斷。
“篤篤篤。”門響了。
姜遠山停住了,有些疑惑,又有些緊張地擡起頭:“請進。”
門開了。
走到一半,準備去開門的沈風眠怔住了:“樑小姐……”
“難怪你不同意我的要求。”樑蘭雙哂笑一聲,擡腳走了進來。
她掃了眼病房的陳設,開門見山:“你想要什麼,直說吧,我不想跟你繞彎子。”
姜遠山捏緊筷子,慢慢地翻動着肉片:“我真的只是想見蛋蛋一面……”
“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樑蘭雙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你要想治病,我可以送你去國外,那裡有……”
“我想落葉歸根!”姜遠山難得地提了提聲音,但一和樑蘭雙對上視線,又立馬頹了。
他垂下頭,幾乎是呢喃着:“我只是想讓蛋蛋給我摔盆……”
“他明天回來。”
姜遠山瞬間擡起頭,目光充滿希冀。
“但是我給他打了一筆錢,讓他出國旅遊了。”樑蘭雙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譏誚一笑:“你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那塊玉,從來沒給我看過,我爲什麼能認出來,你有沒有想過?”
“……我。”姜遠山有一瞬間的慌亂。
“我給過你機會的,姜遠山。”樑蘭雙頓了頓,拖長聲音:“哦,不,應該是,姜,遠,橋。”
姜遠山猛然擡起頭,渾身顫慄。
“沈老闆,你先出……去!出去!”他激動地朝沈風眠揮着手,飯灑了一地。
沈風眠也沒興趣聽這些八卦,利落地出去了,還體貼地給他們帶上門。
這一次,他們聊的時間長了一些。
樑蘭雙出來的時候,神色有些疲憊。
但一看到他,又馬上擺出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冷眼看着他:“沈老闆還真是盡心盡力。”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嘖。”樑蘭雙朝前走,經過他的時候頓了頓:“這麼說來,我也算長輩,你是不是也該送我一送呢?”
還真是一點虧不肯吃,沈風眠有些好笑,點點頭:“這是自然。”
走廊裡人並不多,偶爾有神色匆匆的醫生護士路過。
倆人並肩前行,誰也沒開口說話。
等到了醫院門口,樑蘭雙停了下來:“我以爲你會勸我。”
“我知道小明的爺爺是憑什麼活到了一百歲。”
這下輪到樑蘭雙疑惑了:“什麼?”
沈風眠笑笑:“因爲他不管閒事。”
樑蘭雙罕見地脣角一勾,眼神往身後一瞟,搖搖頭:“你有空……勸他離開吧,江雲就這麼點大,什麼事都瞞不住,好歹活到這歲數,該知道像他這種人,最好的存在就是不打擾。”
“……姜先生的固執是刻進骨子裡的。”
這是事實,樑蘭雙也認同地點點頭,沒再強求,嘆了口氣:“確實是報應。”
她轉身鑽進車子,很快就開走了。
沈風眠沒有錯過她的車標,看得出來,樑蘭雙再嫁的夫家確實很有錢。
只是她剛纔說的……姜遠橋?
這名字……
他沉思着往回走,準備把灑了一地的飯掃了再回去。
結果纔到走廊,就看到不少醫生護士往病房裡衝。
他心裡咯噔一聲,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卻根本進不去。
等到裡頭叫他,沈風眠腦袋發懵地走到病牀前,握住姜遠山的手:“姜先生……”
“玉牌……送你。”姜遠山咧嘴笑了一下,甚爲艱難地:“蛋蛋……我的,都給他……”
“好。”沈風眠心裡有點空,喃喃地點着頭:“律師會處理的……”
確定了這件事,姜遠山提着的那口氣便散了。
他盯着門口,盯了很久,一動不動。
然後,是一聲長長的直線,發出絕望的悲鳴:“滴——”
沈風眠退後一步,看着醫生們搶救,宣告失敗,蓋上白布,送去太平間。
醫生好像說了些什麼存了死志之類的話,他沒有太認真聽。
姜遠山對身後事安排得很妥當,他一死就有禮儀公司接手喪事的辦理,所以也不需要他插什麼手。
姜遠山沒有辦追悼會,火化了就直接葬進他早就買好的公墓。
沈風眠琢磨着,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給他墳前送束花。
公墓裡,他再次遇到了樑蘭雙。
他下意識往她身後看了一眼,她還是一個人來的。
樑蘭雙將他下意識的動作看在眼裡,平靜地笑了笑:“我這人說一不二,說了我兒子不會來,就是不會來。”
“……”沈風眠不知道能說什麼,彎腰把手裡的菊花放下。
樑蘭雙瞥了碑上的姓名一眼,冷笑:“面具戴久了真是拿不下來,到死他都揹着他哥的名字。”
他哥……
姜遠橋和姜遠山?
樑蘭雙掏出一個盒子,遞了過來:“既然你不要錢,這個還你。”
這是什麼?沈風眠有些疑惑地接過來。
樑蘭雙示意他打開,沈風眠揭開蓋子,一抹瑩光乍現。
沈風眠有些不敢置信地拿出來仔細看了看,入手微沉,溫潤的光澤在陽光下更加奪人心魄。
這玉,竟然和那天她摔碎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