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285一週年
江意對待聞思蕊是仁慈的,那種仁慈,就好像看到了當初一心往上爬的自己。
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種熟悉感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而江意沒想到的是,她的存在對於聞思蕊來說是光明,是神。
是這世間萬物中最不可複製的存在。
這日五點,江意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聞思蕊踩着點敲門進來將一個盒子遞給她。
江意微挑眉:“什麼東西?”
“一週年禮物,”聞思蕊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就是一對杯子。”
江意伸手接過,拿在手中端詳了一番:“你知道嗎?禮物不看貴重,看誰送的,你送的任何東西,不管它昂貴與否,我都會覺得它價值連城。”
這麼多年不管是誰送她禮物, 她從來沒有在乎過禮物的價值, 而是看禮物是誰送的。
喜愛之人送的禮物,即便是在廉價,她都會覺得昂貴無比,不愛之人送的禮物即便是再昂貴我比她都會覺得它廉價。
聞思蕊望着江意,一時間只覺得心胸都動盪了,望着江意狠狠地嘆了口氣:“你要是個男人就好了。”
江意一愕,剛想回什麼,聞思蕊身後響起男人隨意的腔調:“她是個男人我也會把她掰彎,聞秘書安心,輪不到你。”
傅奚亭慵懶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時,聞思蕊愣了一下。
回眸望了眼站在身後吊兒郎當的男人。
“傅董,”聞思蕊點頭招呼。
傅奚亭夾着煙向江意而來, 笑着揶揄:“一直以爲我的輕敵只有男人,沒想到連女人都有了。”
男人走到跟前,接過江意手中的包。
江意笑道:“傅先生不該覺得很自豪嗎?”
自家老婆如此優秀都已經混到男女通吃的地步了,這世間有幾個女人是可以做到的?
傅奚亭可不得高興高興?
“自豪?”傅奚亭挑眉。
江意這人的腦回路實在是清奇,清奇的令人難以接受。
有人來挖他牆角, 他還要感覺到自豪?真是謝天謝地。
他可不喜歡這樣。
“是啊!”江意萬般俏皮的歪着腦袋望着他, 眼裡有星星在閃耀,傅奚亭凝着她,一眼撞進了她的眉目山河之間,男人腦海中閃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把他她狠狠地摟進懷裡,然後吻她,吻她。
但此時,不能,大庭廣衆之下,又有外人在場,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今天晚上一定會進冷宮。
日日溫存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倘若是江意哪天不給了,他定會鬱悶的整夜難免。
不妥!不妥!
做人不可衝動!
“傻姑娘,”傅奚亭一邊說着,一邊牽起江意的手準備離開。
“也只有像今天這樣的日子傅董纔會屈尊來接我下班。”
江意笑眯眯地望着傅奚亭的背影道出如此一句話,但是,是真的嗎?
並非!
傅奚亭其人,倒是想每日來接她下班,可奈何工作不允許, 而今天,想必又是翹班出來的。
江意不用想都知道東庭的幾位老總是如何哀嚎的。
男人因爲江意這句話,腳步一頓,轉身回眸望着她,眉眼間有些隱忍的情緒:“我也想日日來接老婆下班。”
但是工作不允許。
普通人能每天擁有的日常生活到了他們這裡就是奢侈,他也好,江意也罷,一旦忙起來了,恨不得連家都不歸是好的。
只是二人心中多少都有那麼點理智存在。
工作可以繁忙,但是家,不能不回。
七月,夏日炎炎,蟬鳴鳥叫聲在這別墅之間顯得尤爲清晰。
江意坐在副駕駛,傅奚亭驅車往山上而去,男人興許是熱,白襯衫的袖子被高高推起,露出精壯的小臂,江意側眸望着他,而後伸手,似是極其漫不經心地摸了上去,且修長的指尖時不時地感受着他皮膚的觸感。
趁着等紅燈的間隙男人回眸望了一眼她,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扣,萬般柔情。
紅燈倒數時,傅奚亭握着江意的手擡至自己脣邊親了口,且柔聲叮囑:“坐好。”
江意收回手,老實巴交的坐好。
傅奚亭一路驅車,時不時跟江意聊兩句。
“司翰還沒回來?”傅奚亭想起了今日司柏的那通電話。
“沒有,”江意漫不經心迴應:“司柏跟你問人了?”
“恩,”傅奚亭淡淡嫋嫋地嗯了聲。
江意抿了抿脣,伸手扒拉着自己的髮絲:“真是又當爹又當媽的,這麼大個人了,我還能吃了他不成?”
江意咕囔着,想起司柏那副嘴臉,不禁搖了搖頭。
覺得沒意思,實在是沒意思。
傅奚亭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似是安撫。
七月的五點,太陽仍舊掛在高空。
傅奚亭在臨近豫園的路口並未上豫園,反倒是左轉,往江家的方向而去,她頗有些驚訝,望着傅奚亭:“去哪兒?”
“伊恬今日來電話,說希望我們回家吃飯。”傅奚亭如實告知。
說實在的,他今天接到伊恬電話時,頗有些驚訝,驚訝的不是伊恬給他打電話,驚訝的是伊恬說的那句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不不不,伊恬這段時日來豫園來得極爲勤快,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時間實在太多。
傅奚亭沉默了一番,還是問了出來,最後得知,是江則的意思。
他們也確實,是很久沒跟江則見面了。
回嗎?
回吧!
豫園的節目得到晚上,抽空去吃個飯也可行。
江意目光從傅奚亭身上收回,落到列街邊的樹木上,微風拂過,葉子左右晃動。
江意託着下巴看着葉子,思緒翻涌:“今日這飯,怕是不簡單。”
傅奚亭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迴應她:“江則年輕時沒想着上進,如今這把年歲了,卻還想着往上拼一拼,最近時常去找老爺子,估摸着還是想重走老爺子當初的路程,不太平——也正常。”
傅奚亭似是對這一切早就瞭然。
知曉,但不言語罷了,今日回江家,難免不會動肝火。
江則擺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的也不是山水之間,而是這無邊權利。
江則到底還是從清流中衝出來了。
實在是——可惜。
“一個清流,想半路插進同流合污的隊伍中,也不知是江則想得太過單純,還是那一派給他的利益太過誘人,以往衆人提及江家,總會讚許江家還有個人物在,可現如今——真是可悲。”
江意嘖嘖搖頭,可悲的不是江則,而是當初那個決定跟着江則的伊恬。
那個年少時爲了愛情的女人現如今啊——
還剩下什麼?
“你這聲可悲,不是爲了江則,也不是爲了江家,”傅奚亭聽出了江意語調中的可悲,且這可悲還是爲了伊恬。
江意嘆了口氣。
將言語換成了沉默。
……
江家別墅,熱鬧中夾雜着幾分怪異。
江意推門進去時,才知曉這怪異來自於哪裡,熱鬧的是江思母女與老爺子,怪異的是伊恬。
這氣氛似乎與她格格不入。
江意推門進去,伊恬原本沉寂的目光中倏然迸發出光芒。
坐在沙發上的人蹭地一下站起身:“意意——。”
伊恬這一聲呼喚,讓屋子裡人的目光一個個地落到自己身上。
江意握住伊恬的手緩緩地拍了拍,目光落在江則身上,帶着幾分打量。
“奚亭來啦!”老爺子見傅奚亭,笑臉盈盈。
外界不少人都羨慕他找了一個有本事有權利的孫女婿,可今日,還是二人正兒八經的第一次見面,老爺子本就稀罕傅奚亭手中的財力與權利,現如今,傅奚亭送到眼前來了,他怎能不上趕着。
傅奚亭出於禮貌客氣地點了點頭:“江老。”
老爺子伸手將他迎過來:“坐。”
“不必了,”江意出口打斷了老爺子的話。
“意意,”江則聽聞江意的這聲拒絕,趕緊開口喊人:“回都回來了,大家一起吃個飯。”
江意冷嘲了聲:“不必了,我怕消化不良。”
江意此舉,無疑是在打老爺子的臉,江則眼見老爺子的面色已經黑下去了,剛進出來圓場:“奚亭?”
似乎是想通過傅奚亭來緩和此時的氣氛,但是傅奚亭呢?
靜站在江意身後,絲毫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
江則見人不說話,又催促了一遍。
“大伯,不願意就算了吧!這飯我們自己吃也是吃啊!”
江思見人沒什麼想一起吃飯的只是,開口打岔,吃個飯而已,整的他們強人所難似的。
冷嘲熱諷的話語一出來江意的臉色頓時黑了下去。
“我們傢什麼時候輪到一隻野雞到我跟前來叫喚了?還沒在我跟前吃夠虧,是吧?”
江意對江思,實在是沒有耐心,一毛錢的耐心都沒有。
徐之聽到江意這狂妄的話語剛想爲女兒出戰,可傅奚亭冷冷淡淡的目光掃過來時,讓她不敢在造勢。
“你們二人本該是如同親姐妹,可爲何突然之間走到這一步?江意,江思是你妹妹,”老爺子忍着脾氣語重心長的開口。
而江意呢?跟沒聽見一樣。
懶得搭理她。
對於老爺子,實在是不想跟他廢話,這種唯利是圖,見了利益就恨不得跪下來喊你爺爺的人,留在身邊也是噁心人。
江意拉着伊恬得手準備離開。
老爺子見此,急忙開口:“奚亭————。”
傅奚亭進來之後全程一句話都沒有,站在江意身後就好像是一個守護者。
“江老,我聽意意的,喊我無用,”傅奚亭一句話就將老爺子的話懟了回去。
老爺子一驚。
他不管江意留不留下來吃飯,他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爲了傅奚亭,因爲他手中權力與財力,江家現如今需要這些東西來支撐他們。
沒了這些東西他們在首都寸步難行。
江意沒有過多的思索,拉着伊恬轉身就離開。
而伊恬,全程這是一句話都沒有。
三人上車,直奔伊恬公寓而去。
……
離去,傅奚亭驅車。
伊恬坐在後座心驚擔顫。
這世間,能讓傅奚亭當司機的,恐怕沒幾人。
而今天,自己竟然莫名地得到了這個殊榮。
“突然發現,以前我老是讓你容忍,實在是委屈你了。”
伊恬的自責聲響起時,正在駕駛座開車的傅奚亭透過後視鏡望了她一眼。
隨即目光緩緩收回。
而江意,坐在伊恬身旁,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語調帶着幾分輕勸:“過往不究,再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我只是覺得很對不住你,”伊恬輕輕哽咽,眼眶微紅。
而江意側眸望着她,目光中有些憐惜。
對不起她?
不是!
伊恬真正對不住的人是她自己,當初一門心思扎進愛情的深淵中,連父母都拋棄了,原以爲嫁了個如意郎君,沒想到,當初爲了他跟父母反目成仇換來的結果是如此悽慘。
此時的江則,哪兒還是以前的江則?
從他決定將江意送給傅奚亭開始,一切都變了。
江意抿了抿脣,視線從伊恬身上收回來時恰好遇到了傅奚亭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對,輕輕碰觸,又緩緩收回。
二人送伊恬回公寓,屋子很久沒人住了,布了一層灰,江意正準備拿溼紙巾擦沙發時,傅奚亭握住了她的手腕:“素馨帶着人來了,讓她來收拾。”
他捨不得江意的指尖去沾染這些塵世灰塵。
伊恬一眼看出傅奚亭的意思,接過傅奚亭的話:“我來吧!”
江意看了眼男人,大抵有些話想私底下跟伊恬言語,後者極其識相地離開客廳去了陽臺。
江意對伊恬,多的是同情與愧疚。
同情她失去了女兒,愧疚自己佔據了她女兒的身體。
她望着伊恬,正在斟酌着如何開口。
如何將江家此時的情況告知她,如何將江則的名利心擺在明面上讓她知曉。
如何讓她知道此時的江則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江則了。
反倒是伊恬先一步看出了她的心思,開口阻止了她的話語:“我都懂。”
萬般言語在這一句我都懂中止住了。
江意點了點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你懂就好。”
人這輩子最大的覺悟就是知錯就改,能及時止損也是一種勇氣。
一如傅奚亭所想,今日的這趟江家之心,不太愉悅,江意從公寓出來時,臉上寒霜未消,傅奚亭驅車時,見江意如此,心中有些憋悶。
好好的結婚紀念日被江家搞成這樣。且明知江意此時的心情,說又不能說,只得忍着。
等紅綠燈間隙,男人打開中控臺摸了根菸出來,正想拿出打火機點燃,突然,掌心一空,側眸望去,就見江意將打火機接了過去,且目光凝着他。
“不是說不抽菸了?”
傅奚亭挑眉,心想,這小潑婦詐他啊:“沒說不抽,只說少抽。”
傅奚亭一邊說着,還一邊伸手想從她手中接過打火氣機。
江意躲開:“玩兒字面遊戲?”
傅奚亭眼見人臉色沉了下來,脾氣也隱隱上來了,隨手將手中的煙又丟回了中控臺,脾氣近乎繃不住。
而江意呢!只覺得這男人大題小做,脾氣來地跟大姨媽似的反覆無常。
不讓抽菸而已,還有情緒了?
砰-——江意也隨手將打火機丟了回去。
二人均是肝火旺盛。
傅奚亭擰眉,見江意如此,肝火也上來了,剛想跟她言論,後方汽車喇叭摁得恨不得能炸地球。
傅奚亭沒辦法只好先動車子。
一路上,二人都無半分言語,江意心中有氣,不想言語。
而傅奚亭,心中鬱結,悶堵得慌,更甚。
七點半,天色擦黑。
豫園裡的工作人員焦急地等着男女主人歸家,且這中間還讓方池撥了通電話過去,但奈何,電話被人掛斷。
於是,衆人一時間一籌莫展,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方池身上,而方池,莫名覺得自己此時成了帝王身旁的掌事太監,何事都要經過他的手。
掌事太監好歹能摸透帝王心,他呢?他就是個憨憨。
哪兒能幹這種活兒?
於是乎,方池搖頭拒絕對方的求救,表示自己無能爲力,也沒這個本事。
七點四十五,傅奚亭驅車駛進豫園地界。
夫妻二人還是沉默。
車內空氣逼仄的令人難以喘息。
江意刻意地將自己的身子往座椅裡面靠,想用此舉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來了、來了,先生的車上來了。”
院子裡,警衛緊鑼密鼓地收拾着最後的殘局,而後,帶着婚慶公司的工作人員隱身。
2010年7月18日晚間。
夫妻二人在歷經一場不大不小的爭辯後陷入了短暫的冷戰。
傅奚亭精心策劃這一切,原想着二人能有好心情面對結婚週年紀念日,卻被江家一些瑣碎事情弄得心情煩悶。
而江意呢?大抵是因爲傅奚亭那無名怒火。
可此時,看着滿院子白色鬱金香,江意心中所有的埋怨都消散了。
偌大的院子被鬱金香佔滿,花叢間放至月球形的燈,樹枝間掛着閃閃燈光。
江意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
那是夜晚,傅奚亭惹她不悅,她抱怨了幾句,男人低頭道歉,說要賠禮道歉。
於是,她嬌嗔詢問:難道賠禮道歉只需空口嗎?
傅奚亭寵溺笑問她要什麼。
她說:要星星要月亮,還要滿園子的白色鬱金香。
而今、實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