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測歸推測,眼看突厥人增兵,劉冕不敢放鬆警惕向全軍下達了戰備指令,嚴陣以待做好了戰鬥準備。
現在,劉冕自己的七萬右衛大軍,加上薛訥所帶來的三萬餘左玉鈐衛輕騎兵,共有了十萬人馬,大部份都是騎兵。
十萬人馬分別部署在三個地點:豐州郭虔三萬兵;賀蘭西麓白虎口郭知與張嵩手下兩萬兵,餘下一半人馬皆盡集中在靈州,嚴陣以待。
三方人馬形成了一個犄角與包圍圈,將默啜的十五萬大軍圍在戈壁灘上。
劉冕在議事廳給衆將講角當前形勢的時候,衆人都還感覺到了一些異樣:好奇怪的戰術!以少擊多,居然形成了合圍!偏偏還顯得那麼合理!
默啜雖有駭人聽聞的十五萬大軍,可是如今困在戈壁灘上顯得有點進退不由,在戰略上全然處於下風。他原本指望用奇襲達到一個以小代價攻入中原、然後再打算死戰奪取關內的目的,可是現在全泡湯了。阿使那信所部先鋒的潰滅,讓他的軍事計劃全盤落空。
從賀蘭西麓一直對峙到靈州城前,雙方主力大軍一直都沒有正面交手過。可是無形之中,這場戰爭的勝負已經有了昭示。
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上策。
這就是劉冕前幾天出陣勸說默啜的目的。
這場戰爭,對中原來說重點在於防守反侵略;可是對於草原突厥人來說,如果不能勝利那就是失敗。因爲他們此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掠奪大量的物資補給草原缺失。可是現在他們不僅無法輕鬆的前進半步,還損失折將狠蝕了一把米。
這也是爲什麼劉冕敢於提出勸退默啜的理由。如果能夠達到不交戰而退卻突厥人的目地,這本身就是一場勝利。
只要默啜回去。等着他地將是一個資源潰乏、物資緊缺、人心浮動、危機四伏地草原。
飢餓與貧窮是最可怕地敵人。默啜無法用最有效地軍事手段來解決這些問題。那就勢必焦頭爛額。突厥汗國將陷入莫大地危機。
到那時候。要收拾他們可就容易多了……
這是劉冕作爲一個政客地想法。他始終牢記着劉仁軌地教誨:在大唐。不懂政治地將軍不是好將軍。
三天地時間。敦欲谷將駐守在賀蘭西麓地近十萬大軍全部調到了靈州城前。
十五萬人。結營百里聲勢浩大。着實驚人。
可是他們也遇到了很大的麻煩----糧草不夠了。
此次出兵奇襲。他們輕兵兼道沒有帶上很多的糧食。將士們只背了一些乾糧,馬匹的草料大半在山中解決。現在遷到了戈壁,他們每天要派數千人到賀蘭山上採草餵馬。將士們自己能吃地東西也變得越來越少。
劉冕將在這一切看在眼裡,也不急忙。下令全軍將士和駐守在白虎口的張嵩與郭知運,不得擅自出兵交戰。
等。
現在時間是最好的武器。它正在一刀刀地割削着突厥人的鬥志與體力。
三天的時間,敦欲谷一直和默啜躲在帥帳裡,晝夜商議對策。默啜的性格是十分強硬的。雖然落到如此窘境,他仍然很不甘心就此退去。想了許多的計策想通過詐和、偷襲這些手段來徹底擊敗劉冕。
可是,這都被智謀深遠的敦欲谷否決了。敦欲谷只用一條理由就否決了默啜所有的計劃---劉冕太精怪。不好騙。而且就算打敗了劉冕拿下了靈州,以突厥大軍現在的境況,也難以在河隴有何作爲。更不用說直搗關中了。如今大唐太后馬上就要登基了,中原天下兵馬半數集中在關隴……時機已失,只能徒呼奈何!
最後,默啜也只得無奈地接受了現實----退兵!涎着這張老臉再去請和!
敦欲谷認爲,劉冕這個人太多鬼腸子,派誰去談判都不好辦,於是決定拉下架子來親自前往靈州,與劉冕談判。老頭子帶着十餘騎來到了靈武縣的城牆前。
劉冕彷彿早已料到他會有此舉,此刻恰好就在城頭上等着他。
“真來了!”馬敬臣在劉冕身邊嘿嘿的笑。薛訥等將也相視而笑起來。表情變得很輕鬆。因爲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這仗可以不戰而勝了!
當將軍的誰不渴望勝利,但不戰而勝這種事情總是那麼可遇而不可求。得逢一次自然是異常開心。
“請突厥使者進來!”劉冕高坐在議事廳上位,大馬金刀揚起手來,擺足了威風。兩旁將佐林立揚眉吐氣,堂中一派鬥志昂揚。
敦欲谷走進來了,很淡定,步子很穩。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爲人也頗有幾分膽略,他一路走來目不斜視。微眯着眼睛就一直瞅着正位的劉冕在看。一雙鷹眼裡時時閃爍異樣的光芒。
在場諸人都有了一個感覺:這老頭子長一副鬼相,肯定精溜得很!
劉冕卻是一副見到了老朋友的面孔,挺熱情的打招呼:“原來是裴羅英賀達幹。貴客登門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大將軍太客氣了。”敦欲谷全然無視劉冕地冷諷,鎮定的以突厥人的禮儀彎腰撫胸施了一禮,“敦欲谷代表突厥汗國大汗,來與劉大將軍商議戰前要事。”
“嗯。那就議吧。”劉冕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想密談,於是道。“事關軍國機密。請賀達幹到靜室相談。請!”
“謝大將軍。請!”
兩名侍衛先將敦欲谷向一旁的靜室領去。馬敬臣私下扯住劉冕道:“天官,你不會就此答應讓突厥人退兵吧?”
“也許吧。”劉冕反問。“有何不妥嗎?”
馬敬臣低聲道:“你這樣做會不會有點不妥?事關大周與突厥的外交,你一個將軍就着手處理了,這……恐怕會引來朝上之人的非議啊!”
“放心,沒事。”劉冕說道,“出征之時朝廷封爲我朔方道行軍大總管,權攝邊朔一切軍政大事;太后更是給我臨機專斷便宜行事之權。處理這些事情正是我份內之事。”
馬敬臣仍是有些擔心:“這我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只是擔心你這樣放突厥人走了……朝上那些心懷叵測之人會找到攻擊你的藉口。”
劉冕微然一笑:“其實,不管我怎麼做、做得如何完美,居心叵測之人總能找到攻擊我地藉口。我若是因此而畏手畏腳前怕狼後怕虎,那什麼也不用幹了,直接挖個洞把自己埋了最安靜。馬老大。謝謝你一片好意。不過我自己知道分寸。放心,不會有事地。”
“那……你小心點。”馬敬臣嘆了一口氣,“爲什麼你身邊總是麻煩不斷?”
劉冕哈哈地笑:“這樣才刺激嘛!”
“瘋子!”
劉冕進了秘室,和敦欲谷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雖然上次在陰山之巔劉冕也曾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敦欲谷,但還是頭一次這樣認真的打量他。
他真的很顯老。六十多歲地老頭,老得像是快要被風乾了的剝落的樹皮。額頭的皺紋深如刀刻,頭髮與鬍子都比較零亂,呈現一片灰白色。
可是這老頭子的眼神依舊犀利。雖然他眼睛挺小而且還顯得有點渾濁,可是偶爾迸射出的凜洌目光。就如刀鋒一般銳利。
“賀達幹,這裡沒有旁人了。請直接說明來意吧。”劉冕單刀直入了。和他這樣的人打交道,還是少兜點圈子的好。省得繞得頭疼。
“好。爽快。”敦欲谷始終盯着劉冕,不急不忙的說道,“我是來議和地。”
“又議和?”劉冕撇嘴一笑,仿似自言自語般:“奇怪,我爲什麼要說又呢?”
敦欲谷倒沒覺得尷尬,輕鬆的撫須微笑:“時局需要,僅此而已。”
“好吧。那你說說,爲何要議和?怎麼個議法?”劉冕說道。
敦欲谷接道:“很簡單。因爲我們都不想耗下去兩敗俱傷。奇襲失敗,我們失去了戰機。誠然硬戰下來我們也能得勝。但這不是我們所需要的勝利地方式;現在你在戰局上佔得了一點先機,可也算不上是取得了什麼優勢。如果真要放手與我十五萬大軍一搏,你也沒什麼勝算。再說了,你們的太后要登基當皇帝,這時候並不想打仗。她需要的是和平。因此,現在講和對我們都有好處。再打下去,必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指不定最後得好處的就是吐蕃人。”
果然老奸巨滑!劉冕心中暗罵,面上卻笑而讚道:“賀達乾果然是個實在人。我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既然大家都是開誠佈公的打開天窗說亮話,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只要你們是誠心講和。那我也願意。”
敦欲谷意味深長的笑了:“劉將軍,請恕老朽說句不恭的話----如此重大地軍國大事,你一個將軍能做得了主嗎?”
劉冕早知道他會有此一問,淡定道:“能。”
敦欲谷還多少感覺有點意外,點了一點頭道:“如此便好。那老朽代表突厥、將軍代表大周,現在可以商談議和之事了。“等一下。”劉冕揚了一下手,“開談之前,我要闡明一件事情!”
“大將軍請講!”
“既然是你們主動提出議和----說得不好聽一點是請和,那麼我事先有個先件。”劉冕說道。“此次議和。我大周不出錢帛不送牛羊,也沒有什麼美女奴隸送給你們。”
敦欲谷眯了一下眼睛。輕笑一聲:“想不到,堂堂的劉大將軍也會有孩子氣的一面……真是令人驚訝!”
劉冕哈哈的笑:“談判這種事情,咱們還是先小人後君子。你也知道這朝廷並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要是籤個和盟書回去虧多了本,朝廷上那些人能饒得了我?各爲其主,我沒有你賀達幹在突厥汗國的那種地位,所以還請多多體量。”
“真是能說會道。”敦欲谷呵呵的笑,眼神卻越發顯得銳利。
劉冕一臉笑意,可並不表示他就已經得意忘形了。反而更加小心。和盟會談這種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弄得不好自己就能背上通敵賣國的大罪名。就像馬敬臣之前所提醒的,武三思那些人地心思可是刁毒得緊。自己雖然沒必要怕他們,但還是多些防備的好。
敦欲谷拿出一卷紙軸展開來,遞給劉冕說道:“這就是我們大汗所提出的幾項條件。其實幾句話也能說得清楚了,無非是三件事:一是准許我們安全撤退;二是借糧十萬石;三是交還俘虜與陣亡將士的屍首以及馬匹。”
劉冕接過來看了一眼,放下卷軸不禁冷笑:“賀達幹大人,說了半天全是在向我們提要求、要好處。這算是有誠意嗎?”
敦欲谷倒是鎮定:“劉大將軍有何要求,不妨提出來。我們磋商便是。”
“那我也有三個條件!”劉冕當仁不讓,正色說道,“其一,你們即刻譴使到神都,向我們大周朝廷道歉認錯;其二,履行之前的兩國通婚之婚約。”
“沒有問題。”敦欲谷答應得非常乾脆,“這兩點都可以答應。老朽回去後會馬上派出使者隨大將軍一起返京,向大周朝廷認錯;洛雲公主也會很快送到中原來與大將軍完婚。那麼,第三件事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