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來了!”祝騰的聲音很平靜。長時間的特殊訓練,將他的心志磨得異於常人了。劉冕回看他一眼,禁不住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臉怎麼白了?”
“啊?----”祝騰尷尬的笑了起來。
劉冕雙眉一凜:“正視前方,帥旗高舉。”
“是!”
萬千鐵騎,捲起一陣旋風呼嘯而來。默啜騎一匹宣花白馬走在最前,身邊緊跟敦欲谷。
“報大汗----”斥候回來了,神色異常古怪,“前方……”
“怎麼了?”默啜有點怒意。他討厭這種說話吞吞吐吐的人。
“啊、是!”斥候驚了一跳,“前方有唐軍構起的臨時寨柵。但是,寨柵空空如也,只有兩騎把守。”
“兩騎?”默啜和敦欲谷異口同聲驚道,然後對視一眼,各自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是劉冕,與一名掌旗之人!”斥候說完這句,有點惶惑的看向默啜,“大汗,是劉冕……”
“劉冕怎麼了?!”默啜惱火的大喝一聲。斥候嚇得連滾帶爬縮到一邊。
“謀主……”默啜仍是有點愣。看向敦欲谷。
敦欲谷額頭上地皺紋深皺起來如同這高原上地溝壑。眼睛裡閃耀起一陣迷惑地光芒:“一個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麼?”
“這話……是什麼意思?”默啜很迷茫地看着敦欲谷。“謀主。劉冕瘋了嗎?他想幹什麼?一個人阻擋我十五萬大軍?”
勢如奔雷滾滾而來地十五萬突厥大軍。居然就這樣停住了。
敦欲谷眉頭深皺摸着自己地山羊鬚。眼中地光芒越盛。
默啜知道。這時候不要去打擾他。他在思考。
“奇哉!”敦欲谷嘆息一聲,舉目看向前方。“劉冕……此舉何意?”
“難道是故意誘我軍上當進他包圍圈?”默啜說道,“劉冕絕對不是那種魯莽冒險之人。他……他究竟想幹什麼?十五萬人,每人一口唾沫都要淹死他。縱然他武藝天下無敵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阻擋我如此大軍!”
“大汗。稍安勿躁!”敦欲谷揚了一下手,“我們先上前去看一看。”
“要是這就進了他的包圍圈呢?”
“我去!只帶十餘騎先行上前探路。”敦欲谷說得很堅決,而且勒馬走了出來。
“謀主”默啜很擔憂,想阻攔。敦欲谷回頭微然一笑:“大汗留在此處統管好兵馬便是。不必爲我擔心。去也!”
十餘騎陪同着敦欲谷向前奔去。默啜既有點擔憂,也有點惱火----十幾萬人被一個人唬住就此止步前行,說出去真是令天下人恥笑!但是謀主都如此謹慎小心了,也不得不防啊!
敦欲谷策馬緩緩而行。一路上不停的向兩旁的山坡觀望。
“有殺氣”敦欲谷眉頭一擰,心中生起一股危機感。
片刻後,他地眼睛迅速眯起,勒馬停住看向前方。
一面紅旗,異常醒目刺眼,正緩緩向前推進而來。旗下兩人,前面那個金甲玄袍手提一杆寒光凜冽的方天畫戟,不是劉冕是誰?!
劉冕凝神看着前方,一眼就瞅到了那個一身灰色衣袍的老熟人----敦欲谷嘛!來得正好!
你若不來,我地計策還難以成功了!
劉冕微然一笑。繼續策馬前行。走得很緩慢。
火猊拿出了慣有的高傲神色,每提一步蹄子都盡顯驕傲與霸氣,馬頭高高昂起。時時發出一聲長嘶,如同即將爆發奔騰起來的神獸。
篤、篤、篤,火猊的馬蹄聲一聲聲響得清脆入耳,漸漸逼近。山谷中異常的寂靜,空氣彷彿都有點凝滯。
敦欲谷雙手拉着馬繮,眉頭越皺越緊。眼神如同刀鋒一刀投向前方。緊盯着劉冕。他身後的十餘鐵騎緊張的圍了過來將敦欲谷攔在覈心,有人緊張地道:“謀主小心……那劉冕驍通無敵,一杆方天畫戟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輕鬆自如……我們這十幾人恐怕……”
“勿慌!”敦欲谷將手一揚,氣定神閒道,“爾等讓開,站我身後。”
衆人只得依令而行,小心翼翼的站到了敦欲谷的身後,個個提刀握槍神情緊張。
劉冕走到敦欲谷等人身前半箭之地,停住。斜舉方天畫戟指着敦欲谷等人吸足一口氣來大聲道:“裴羅英賀達幹(敦欲谷的官名)。久違了!”
聲如巨雷滾滾而過!
敦欲谷身後的十餘名鐵甲衛士禁不住一陣騷動。將手中刀槍握得更緊了。
“劉大將軍,久違了。”敦欲谷雙手拱起。以中原禮節回施一禮。
“賀達幹千里迢迢至此,在下無以待客,就送回一件禮物吧!”說罷劉冕用力將方天畫戟往地上一插,掄起肩上扛的雕弓來。
“謀主小心!!”衆鐵衛大驚失色急忙一起圍到敦欲谷面前來。
劉冕放聲哈哈的大笑,雙手疾若流星搭弓上箭,嗖得射出一矢。
衆人還來不及驚叫,就聽篤的一聲,那枚箭矢直插到敦欲谷身旁那人所掌打的旗竿上,嗡嗡作響。
衆人的臉色一陣刷白。
敦欲谷深吸一口氣:“百步穿楊,神乎其技!”“謝賀達幹誇讚。”劉冕輕鬆地將雕弓掛回馬鞍上提起方天畫戟在手上隨意的輪了幾個戟花,說道,“中原乃禮儀之邦,我劉某人是不會幹那種偷施冷箭暗算偷襲的齷齪事地。”
敦欲谷的臉輕輕抽搐了一下,有些難看。這劉冕還真是罵人不帶髒字,這分明就是在罵突厥人背信棄義發動偷襲攻打大唐。
“謀主,快看!”旁邊的將士扯到了旗竿上的那根箭頭,箭身上裹了一層布狀物什。
敦欲谷接過來一看。臉色變雙眼瞪起:“這是……阿使那信的將旗?!”
“正是!”旁邊地將士顯然也認得此旗。
敦欲谷地心裡一陣突突的跳起來----大事不妙!
劉冕卻在對面輕鬆自如地甩着方天畫戟玩:“賀達幹,見面禮是否滿意?”
敦欲谷點頭,心裡一陣陣冒涼氣:“滿意。非常滿意……劉大將軍,不是去了豐州麼?”
“哦,我又回來了。”劉冕如同閒話家常般輕鬆自如,“我的馬快了一點,沒來得及通知你老人家,不好意思呀!”
敦欲谷見他這副輕浮浪蕩的樣子,心裡一陣犯堵----兩軍對陣生死之戰。他還這般吊兒浪當,當真令人惱火!
此刻,他心就如同被壓上了一面巨石----阿使那信怎麼了?六萬精銳鐵騎怎麼了?!
現在他覺得,眼前這賀蘭山簡直就是魔鬼的血盆大口,充滿了危機和血腥,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靈……
一陣陣寒意在四周蔓延。
“謀主,在下聽說你與默啜親領十餘萬人一路殺來。”劉冕仍是輕鬆,嗓門也夠宏亮,“一路辛苦,要不要到關上作客小憩片刻?”
敦欲谷乾癟的嘴脣輕輕翕動了一下。將牙關咬起。
欺人太甚!
“謀主,不對勁!”身邊的將士明顯要比敦欲谷緊張許多,“山谷兩側實在太安靜了。連只飛鳥也沒有,絕對有伏兵!這處地方異常險要,我們又不知道劉冕虛實,不如……”
“不如什麼?……”敦欲谷有點惱怒的瞪了他一眼,那人瑟縮地退了下去。
對面地劉冕,已經在手中的方天畫戟緩緩揚起。斜指敦欲谷這邊:“裴羅英賀達幹,大唐與突厥好不容易締結婚約和盟,你們卻背信棄義妄自發動戰爭---逆天而行者,人神不佑!阿使那信枉稱草原第一勇士,如今屍埋何方猶不可知!爾等匹夫,要試我方天畫戟之鋒利否?!”
“啊,謀主----快退!!”衆將士再也按捺不住了,紛紛提着馬騷動起來。
“鎮定”敦欲谷蒼老地聲音中透出威嚴與憤怒。他甚至策馬前行了幾步,正視着劉冕的方天畫戟。一字一頓道:“你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你的手邊。已經沒了幾個兵。要吞掉阿使那信六萬餘大軍,豈是兒戲?你右衛也頂就只有六七萬人。豐州至少去了一半。身後設伏殲擊至少需要三萬人。我估計你這白虎口的駐兵,還不到五千人----劉冕,你想在老夫面前玩這種虛實計策,恐怕還太嫩了一點!”
祝騰的額角,已經流下了冷汗來,雙手緊緊握着那面帥旗高高舉起,深呼吸。
劉冕將手中方天畫戟凌空一劃哈哈的大笑:“敦欲谷,你未免太過自負!你要是早早摸清楚我劉某人手中有多少兵力,又何苦如此煞費苦心聲東擊西,誘我出擊?很明顯,你一點信心也沒有。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少兵力,如何排兵佈陣。我不想跟你逞口舌之爭,有種你就儘管放馬過來攻關就是。六萬人能吃下,再吃十五萬又有何妨!---敦欲谷,你老弱無用,我劉某人殺之不武。你回去整頓兵馬來戰,攻關便是!”
劉冕的聲音有夠雄壯,在山谷裡滾滾而來。敦欲谷幾乎能感覺到那股聲浪吹動自己地鬍鬚。
“好小子,的確夠膽,有霸氣……”敦欲谷深呼吸,鎮定心神。
看來,激將法對劉冕無用……仍是無法看清他的虛實!
“謀主,不如且先回去去大汗細作商議?”身邊將士有點焦急,或者說是害怕。要是劉冕單騎衝殺過來,他們這些人還真是沒有什麼把握擋得住。再加上這兩旁山坡隱約透出地陣陣殺氣,讓他們感覺一陣陣寒慄。
敦欲谷凝視着劉冕看了許久,緩緩揚手:“回。”
十餘騎調轉馬頭,撒蹄向後撤去。
祝騰長吁一口氣,揮袖去擦額頭冷汗。轉眼瞟一眼劉冕,原來他鬢角也在流汗了。
“大將軍,他們會撤了嗎?”
“不知道。”劉冕長吁一口氣,“敦欲谷奸狡如狐,鬼知道這老小子在打什麼盤算。無論如何,我們爭取到了一點時間。希望後軍魏升魏晃和薛訥他們能早點到。不然突厥人十五萬人殺過來,我們縱然個個神勇如鬼神也是擋不住的。不說了,且回關上!”
敦欲谷拍馬回到本陣,默啜焦急的迎上來:“謀主,如何?”
敦欲谷揚手,示意旁人退下,然後對默啜搖頭:“難。劉冕這小子,心機如海,連老夫都摸不清他的虛實。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白虎谷兩旁山道上有埋伏。至於有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當真有埋伏?”默啜有點驚愕,“劉冕的主力不是去了豐州嗎?”
“這些都不重要了。他或許另外配備了兵力。”敦欲谷的神色越來越憂鬱,“還有一個非常不幸地消息……”
“什麼?”
敦欲谷皺着眉頭看向默啜:“阿使那信所部,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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