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園初露,蛙鳴蟲聲。劉冕和上官婉兒緊緊相擁,不忍分離。
一陣風過,劉冕鬢角的長髮撫到上官婉兒雪白如脂的玉面上,平添一絲妖嬈。劉冕收回手來替她捺了一下頭髮,上官婉兒揚起嘴角含情脈脈的微笑,握住了劉冕的手。
“天官……我們,又要分離了。”上官婉兒的聲音很平靜,流露出淡淡憂傷與眷戀。
“是啊,我們總是聚少離多。”劉冕雙手捂住她的手,在掌中輕輕的揉捏,“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我們都快認識三年了。”上官婉兒悄然一笑,“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的情景嗎?”
“記得……”劉冕展顏一笑,“當天,你就穿着這一身衣服。很漂亮,很驚豔。我當時的表現一定笨透了,是不是看着你眼睛都直了?”
“咯咯,你纔沒有。你表現得可鎮定了,一點也不像其他的男人。”上官婉兒咯咯的笑,“若非如此,我又怎會特別留意到你?當時我就覺得,你與其他的男人不同。甚至在我們同乘一車的時候,你都沒有多看我一眼只顧悶頭想着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嗎,當時我可生氣了----因爲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男人,居然無視我的存在!”
劉冕禁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這應該不會是你突然愛上我的原因吧?”
“不知道!”上官婉兒扭了一下身子從劉冕的懷中掙扎,像只小兔兒一樣在花園的徑道上蹦了幾步,咯咯的笑道:“你少臭美,我何時說過我喜歡你了?”
劉冕她身後緩步跟隨,呵呵的直笑。原來像上官婉兒這樣出衆的女子,心思如此地特別。人家大獻殷情恭維討好,她反而不屑一顧。對他冷冷淡淡視而不見。反而能吸引她的目光。
人。真是奇怪地動物。
上官婉兒跳了幾步。摘掉頭上戴地雙翅帽將頭髮展開來。秀髮如雲洋洋飄逸。月光之下。那張精緻無暇地臉被青絲勾勒映襯。美崙美崙。美得令人窒息。美得有點不夠真實。便如月宮下凡地仙子。清逸脫俗隱約仙氣籠罩。玉脂般地面龐上每一寸肌膚都煥發出迷離地光暈。
劉冕定住腳。看得有點癡了:“婉兒。你真美。你是天宮地仙子。”
“你是最會哄人地壞男人!”上官婉兒咯咯地笑。開心地跳起了宮舞。
這是劉冕頭一次看見上官婉兒跳舞。
輕盈。灑脫。飄逸……那一頭如雲地秀髮洋洋飛舞。柔軟地身段扭動如妖。
“好看嗎?”上官婉兒身如琴弓地站定,左手捏花支於頜前,右手揚於頭頂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劉冕點頭,眼睛當真有點發直了。
這樣的上官婉兒……用任何詞彙來形容她的美都是一種褻瀆!
“天官,我的舞只給你一人看!咯咯!!”上官婉兒清脆的笑,舞步加快,嘴裡也自己哼起了一首劉冕未嘗聽過的曲子。
劉冕負手站立,面帶微笑眼睛一眨不眨的欣賞着這月色之下漫妙之極的舞蹈。
清風起,花葉翻飛。朦朧的月光之下,上官婉兒如同輕舞在花間地精靈。與風同吟。與葉共舞。
劉冕愣神間,上官婉兒一舞已畢。他都忘了喝彩,只是怔怔地看着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臉上微然一紅跳到劉冕面前來:“喂,你傻掉了?”
“啊?……沒有。跳得太好了!我都沉醉不可自拔了。”劉冕自嘲的一笑,用衣袖輕輕擦了擦上官婉兒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然後摸了摸她額間貼的花鈿。低語道:“婉兒,其實……我真的很自責。我希望你是我的妻子,永遠陪在我地身邊,彼此不離不棄。但我太沒用了,一直沒有能力來娶你。三年了,我不知道還要多少個三年才能讓你成爲我的妻子。”
“天官,不要說這些。”上官婉兒雙手捧着劉冕的臉,專心致志的看過他每一寸皮膚,“其實。相守未必不是一種美。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也許真到了我們成親的那一天,你又會厭膩我了呢?尤其是在我人老珠黃以後。”
“不會。我發誓。不會。”劉冕雙手輕撫她的細腰,很認真的說道,“女人地美麗是會隨着年華逝去,但上官婉兒獨有智慧之美,卻只會與日俱增。她在我地心中永遠不會蒼老和凋零。”
“真的嗎?”上官婉兒揚起嘴角婉爾一笑,雙手地大姆指輕輕的摸過劉冕的眼眶、眉毛、鼻子,彷彿是想將這張臉映進自己的心中。
“是的……”劉冕說道,“對比三年之間,我可以說是從地下到了天上。可是,不管我擁有了多少財富、多高的名爵與聲望,有一件事情卻會令我永遠後悔。”
“何事?”上官婉兒停了一下手,略感疑惑的問道。
“我……錯過了你的年華!”
上官婉兒渾身微微一顫,雙眼的睫毛也輕輕的抖動了一下。
錯過你的年華……
人的一生,女人的一生,有多少年華可以錯過?
相知、相愛卻不能相守,只能眼睜睜的錯過彼此的年華。
“天官……今天,是我的生辰!”上官婉兒說得很輕鬆,有意扭轉當前傷感的氣氛。
“啊?”劉冕略感驚訝,“你怎麼……不早說?”
“何時纔算早?現在剛過子時。”上官婉兒抿嘴一笑,“你是第一個知道的。好像除了韋團兒,宮裡沒有其他人還記得我的生辰。這些年來,我也從來沒有慶祝過。只是到了這一天就會告訴自己,我又長了一歲。”
劉冕笑:“滿十五歲了?”
“十八啦!”上官婉兒嬌笑的拎了一下劉冕的鼻子,“還十五呢!當年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十五了。”
“我……我都沒有準備禮物。”劉冕顯得有點侷促。在自己身上摸了起來。上官婉兒將他的手拉住:“我不要任何東西,你地平安歸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嗯,一定!”劉冕握住她的手,肯定的點頭。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呀,我都變成老丫頭了,咯咯!”上官婉兒吃吃的笑,“十八歲了耶,還沒有人要沒有人娶!”
“胡說什麼……我、我娶你!”劉冕將她抱住,抱得很緊。
“我纔不嫁你呢!花心大蘿蔔。你身邊還不知道環繞了多少女人。而且個個尊貴無比。我若是嫁了過去一個也惹不起,定然是個當丫頭的命。我纔不要。”上官婉兒搖頭,壞壞的笑。
“這世上能欺負得住上官婉兒的人,恐怕還沒有出生吧?”劉冕笑道,“以你的智慧。還不一統劉家唯我獨尊?”
“胡說!”上官婉兒又拎了劉冕地鼻子一下,“這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的,人家說一句話讓我往東我就不敢往西,我憑什麼呀?”
“那不成。只要是進了我老劉家的門,就只是老劉家的媳婦!”劉冕故作嚴肅正色道,“公主也好郡主也罷,都只是我劉冕的老婆,其他身份一律無效!”
“那太平公主呢?”上官婉兒巧然一笑,頗爲挑釁地盯着劉冕看,“你也會娶她嗎?她也會甘心當個小鳥依人的小女人。做你老劉家的乖媳婦嗎?”
“難說哦!”劉冕高深莫測嘿嘿的笑。“說出來你還不信。太平公主還真會心甘情願的當個小媳婦。”
“還敢吹噓!真是舔不知恥!”上官婉兒作勢假慍,雙手拎住劉冕的兩支耳朵左右輕輕的拽。劉冕配合的搖頭晃腦惹得上官婉兒咯咯大笑起來。
“婉兒,我的好婉兒。”劉冕輕撫着她的背,說道,“能看到你開心地笑,是我最快慰地事情。明天我就要離開神都回長安了。然後帶領右衛大軍征戰朔方。出征在外,我肩挑國之重託、身負數萬將士的生死禍福,不容不拼盡全力。所以,會將兒女情長扔到一邊全身心的投入戰爭之中。或許,我不會寄回書信來。但你要相信我對你的思念,不會因爲時間和地域的任何阻隔而變得淡漠。你永遠都是在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起舞地仙子,無人可以與你相提並論。”
“咦,這樣的話兒你也不知道對多少女子說過了。”上官婉兒婉爾一笑明顯很開心,卻仍是矜持的調笑道。“背得滾瓜爛熟都不用思考呀。定然是說過無數次了。你這花心大蘿蔔。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說不定都嫁人了。纔不記得你呢!”
“啊?”劉冕何嘗不知道她是在說笑話使激將法,便也配合的驚愕道,“誰若敢娶我劉冕深愛的女人,我就、我就……我說手提方天畫戟!……”
“閉嘴啦!”上官婉兒咯咯的笑去捂劉冕的嘴巴,“傻模傻樣的木頭疙瘩,還真是逗不得。一逗就要較真。”
劉冕也哈哈地笑了起來,一時興奮用力將上官婉兒抱起轉起了圈兒來。上官婉兒嚇得驚叫一聲,然後咯咯地大笑拍打着劉冕的肩膀:“放手、放手……嚇死人了!哎呀,頭都要暈了!”
劉冕哈哈地大笑停了下來,上官婉兒慍怒的掄起粉拳捶他的胸膛:“壞、壞死了!頭都要轉暈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要玩這些?”
“婉兒……”劉冕鬆開她的腰,雙手輕撫到她宛如珠玉的臉龐上,溫情的凝視着她的雙眼說道:“祝你生辰快樂!”
然後,對着她的額頭,吻了下來。
上官婉兒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劉冕微溫厚實的嘴脣,一一吻過自己的額頭、眉心、鼻尖、臉龐,然後移到了嘴邊來。她情不自禁的輕啓朱脣,劉冕狡猾又霸道的吻下來,舌頭輕舔在了她的貝齒之上。
上官婉兒有點驚慌無措,生硬地張着嘴一時無法動彈,腦海裡更是一片片空白。
劉冕了手撫在她的腰間另一手輕撫她的如雲秀髮。讓她的心境慢慢變得寧靜安詳,緊張的思緒也略微放鬆下來。
到後來,上官婉兒也如同鬼使神差一翻伸出嬌小的舌頭尖兒,和劉冕癡纏到了一起。
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在上官婉兒的心房間潛滋暗漲。她情不自禁的將雙手合到了劉冕地身後,抱着他結實寬厚的身體,在他後背來回輕輕的撫摸。
這是她的初吻。一但吻上,竟不想放開。
二人如癡如醉的相擁而吻,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忘了所有一切其他地事情。
月色皎皎晚風輕柔。蛙蟲們不遺餘力的大聲奏鳴,夜間休眠的花兒彷彿也甦醒過來,大方的綻出幽幽清香。
這真是一個令人迷醉的夜晚。
上官婉兒完全進入了一個虛無忘我的境界,便如魂遊天外無法駕馭自己的身體和思想。她的腦海裡只存在一個念頭----如果這一刻便是永恆,那該有多好!
劉冕的心境也很平靜和坦然。他沉醉在二人的情感世界裡不願醒來。但願就能永遠這樣下去,天不會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上官婉兒地心中突然泛起一絲驚慌……一絲前所未有地驚慌。
她的身體,泛起了情慾衝動。這讓她心悸,讓她期待,也讓她惶恐不安。
她突然收回手來雙手合在胸前,將劉冕往外輕輕推了一推。劉冕很自覺的鬆開她來微然一笑。上官婉兒的臉刷的就紅了,低下頭來尷尬的笑了起來。
劉冕經歷地女人也算多了,何嘗不知道上官婉兒的是何用意。
這樣的一處地方,雖然很美……但顯然不是洞房初夜的好所在。
“天官……我們。走走。”上官婉兒輕轉了一下身子。從劉冕的懷裡閃出來,拉着他的手有點生硬的說道,“月色真美。花也很香。這樣的夜晚可遇不可求……我們散散步吧。過一會兒,我就要回掖庭了。我可不能離開太久。差不多再過一個時辰我就該出現在仙居殿御書房了,提前替太后準備今日上朝要用到的奏摺。”
“辛苦你了,婉兒。你一個弱女子要幹這麼多事情。比那些宰相大臣們還要辛苦。”劉冕拽着她地手貼在自己身邊,嘆了一口氣道,“我真地想早點把你娶過門來,讓你過一些安逸的日子,不用再這麼辛苦。”
“人都有自己地宿命。其實我也該知足了,不是嗎?”上官婉兒釋然的笑道,“掖庭裡,還不知道有多少整天忙碌不堪又不見天日苦怨女子。跟她們比起來便是天壤之別。天官,別擔心我。我不會有問題的。你出征之後要安心軍旅之事。心無旁鶩才能幹好事情。於公於私,戰爭之事都要專心致志的辦好。知道嗎?兒女情長利益恩怨,都要暫時拋開一邊。你是將軍,就該有將軍的覺悟。打好仗,是你的天職。這是首要的。”
“嗯,我知道了上官先生。”劉冕握緊了她的手。
“說不到三句正經的,你便要嘴貧。”上官婉兒暗自輕籲一口氣,站定腳步來看着劉冕,“送我回掖庭吧。稍事休息和收拾一番,我就要去做事了。劉冕沒有作聲,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眉頭微然擰起。
“送我去吧……”上官婉兒揚起嘴角輕輕微笑的看着劉冕。看他仍不肯動,便略掂了一下腳在劉冕的臉上親了一口:“天官,送我回去好嗎?”
“好吧……”劉冕嘆了一口氣,無奈的牽着上官婉兒,朝掖庭的方向走去。
二人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的感受着二人之間淺淺遊動的情愫,感受着對方的心情。
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掖庭到了,門口吊了幾個大燈籠,數名衛兵昏昏欲睡。
二人在拐腳暗處站定,上官婉兒轉過身來站在劉冕面前:“好啦,你回去吧。明天……我就不能送你啦!還有,你的婚禮我也不能參加啦!我祝你和慈安郡主白頭到老幸福美滿哦---放心,不是說氣話也沒吃醋,我是說認真的。慈安真是個惹人憐愛的好女人。有她伴你,我也算心服口服而且非常放
“我……”劉冕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現在他感覺,自己真是虧欠上官婉兒太多。
“什麼也不必說了。”上官婉兒掂了一下腳,在劉冕的脣上親了一口。
親了三秒鐘。
“天官,我愛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等你!”說完這句,上官婉兒快轉過身去朝掖庭大門走去。
劉冕獨自站在那裡看着上官婉兒遠去的背影,恍然如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