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冕看着魯友成這副樣子不禁有點好笑:“魯友成,你老是這麼一驚一乍的,是懷疑我在逗你玩嗎?我若沒有金剛鑽,又怎會去攬磁器活兒?”
“將軍勿怪,小的不是此意。”魯友成連忙解釋道,“小的是……實在太過喜出望外。如此龐大的生意,小的這輩子是想都沒有想過啊!”
“那你有把握打理好嗎?”劉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打理?”魯友成驚喜得不敢相信,“將軍的意思是說,這棕生意由我打理?”
“對。就像當初在巴州時一樣,由你出面打理。你知道的,我現在是四品郎將朝堂大員,是不可能主動出面經商的。我只能在你背後給你撐腰、給你提供若干門路和方便。”劉冕說到了正題,嚴肅的道:“剛纔我們算過了,總共需要五十萬貫左右的資金投入。你只出五萬,我卻讓你佔兩股。一股算是資金股,一股算是你出的人力股。你的風險,很小的吧?而且,我會全力幫助你在洛陽開起扇子店。賣扇子所得的利潤,我分文不取,全當是你私人的收入。可是你也明白,只要這糧食生意做成了,你開十個扇子店,恐怕也抵不上你分得的一層紅利。”
“那是、那是!將軍如此大方慷慨,小的是心悅誠服再無二話!究竟要怎麼幹,將軍一句話撂下來,小的就是赴湯蹈火也再所不辭!”魯友成行商多年,當然知道劉冕說的這些話不是在唬他。而且,這扇子店的利潤由他獨佔,這是多麼划算的事情啊!他也明白,想在洛陽這地方站住腳根行商,上面沒有人罩着是絕對吃不開的。現在劉冕不僅全力幫助他經營扇子店,還主動拿出一層紅利來讓他當‘大掌櫃’,這樣的大好事情到哪裡去尋哪?!
“這事情急不得,惱不得。”劉冕慢條斯禮的道,“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資金。這其中大約還有四十五萬的缺口,我要去想辦法。另外,馬匹也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兩京之間的馬市,平常也就五六百匹馬在叫賣,而且價格不菲不划算。要湊齊三千匹,得另尋門路。這樣吧,我有十天的假期。這些日子我們就把生意的事情大體敲定。北市那裡,需要盤下兩個商鋪檔口。這事說來容易辦來難哪。北市那地方,有錢也不一定能盤得到商鋪。這也得想辦法。你就,跟着我吧!”
“是!小的就鞍前馬後的伺候將軍,跟着好好學、用心學!”魯友成滿面紅光,站起身來拱手拜禮不停。
“免啦!”劉冕呵呵的笑道:“生意如果做成,你以後可就是我的大掌櫃。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氣呢?”
“那是、那是,哈哈哈!”
稍後劉冕就和魯友成一起吃了個飯。魯友成還真是有心,特意從巴州帶了幾個店裡的好廚子來送給劉冕。這些廚子都擅長製作樂安肆酒家裡經營的皇家菜餚,這幾年『操』練下來已經有了幾成火候。劉冕嘗過後感覺很不錯,跟前些日子自己在宮皇裡吃過的差距並不太大。
飯後魯友成便告辭去了客房歇息。劉冕一個人坐着思索幾個問題:一是資金的來源;二是馬匹如何採辦。頭等的大事,就是資金——沒了本錢,那就全是畫餅充飢。
劉冕想到了幾個法子,幾個人。第一個就是上官婉兒。她執掌中樞,與朝堂要員的關係都不錯。請她在戶部撥一些款出來,可能會有些眉目。可是這樣做實在太過招搖,而且有‘假權謀私’的嫌疑,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
第二個人就是太平公主。她可是有錢,極度有錢。她成親之後高宗和太后給的嫁妝就價值鉅萬。不僅如此,她名下的食邑也一向收成不錯,由於深受太后寵愛平常受的賞賜也不少。此外更重要的是,她很早就在行商了。她的綢緞、茶葉商隊,經常讓兩京之間的河渠阻塞。芙玉就是幫她打理生意的其中一人,僅僅是個‘打工妹’就都賺得盆滿鉢滿,由此可見她家底之厚。只要向她開口借錢,以如今跟她的‘交情’倒是不難。只不過她現在身份敏感,錢這東西也敏感得很,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她產生什麼利益上的糾葛。更何況……與她剛剛有了一點交情就去借錢,情面上總有些過不去似的。
因此劉冕也不是太願意去找太平公主。
劉冕左思右想,自己在洛陽這些地方,也就認識這麼幾個有錢的人了。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那裡都不好開口,那麼只好……抵擋這座莊院了!
劉冕擡眼四下看了看自己住的這棟宅子,的確是有夠豪華、奢侈。房子扔在這裡是死的,住着固然是舒坦,可是抱着一堆金山餓肚子總不是個事。這宅子位於景興坊這樣的繁華黃金地帶,不知道有多少有錢人夢寐以求。賣是不好賣,朝廷賞的東西都賣了總說不過去;因此,抵擋是個不錯的主意,大不了給別人付些利息,待賺了錢再連本帶息還給人家就是了。
想到這裡,劉冕感覺可行。洛陽的富商不少,有錢人遍地都是。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想找個富有的商人抵擋宅子,人家一定非常樂意。
那就這麼辦吧!
劉冕心中略感興奮,搜索枯腸的尋思着心目中的人選。思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人——富貴公子哥唐胡虜!
據說此人是洛陽鉅富的大公子,又多次來拜訪過。而且本來這棟宅子就是他唐家所有,抵擋給他比較合適。
計議如此,劉冕喚來韋團兒問話:“團兒,那個叫唐胡虜的公子哥兒,今天怎麼沒有來?”
韋團兒答道:“婢子不知。他以前總是隔三岔五的前來拜訪。那日來過後,婢子把將軍留的話告訴了他,說將軍回來後會見他的。他很是歡喜,於是留下了住址,說將軍回來後不妨派人去通知他一聲,他立馬前來拜會。”
“住址何在?”
“洛南安從坊,靠近洛水之地的唐家大宅。”
劉冕一擊掌:“派人去他家!”
大約半個時辰後,派去請唐胡虜和僕役駕着車兒回來了。胖敦唐胡虜歡喜的小跑進來,遠遠就衝劉冕拱手作揖:“劉將軍,可讓在下見着你了!”
“哈哈,唐公子別來無恙!數日不見,你又添新肉,更福態啦!”劉冕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請他進了宅第。
唐胡虜雖是出身鉅富人家,卻非常的知禮謹慎。劉冕請他坐時都還推脫了一番,說‘在下微賤商旅之徒,不敢居坐於將軍下首’。劉冕勸了幾次,他方纔小心的坐下。
“唐公子數次前來找我,不知所爲何事?”劉冕也就不客套了,開門見山。
唐胡虜年紀雖輕,這時卻也儼然一副嚴肅持重的模樣,大有幾分少年老成。他道:“將軍容稟。在下尋思到一棕好生意,想請將軍一起發財。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是何生意?”
“糧食!”
劉冕心中略感驚疑,他狐疑的打量了唐胡虜幾眼說道:“是芙玉叫你來的?”
“芙玉?”唐胡虜先是一笑,然後頗有點不屑的道:“看來將軍當真是誤會了。請恕在下說一句誑語:以我唐家在洛陽的產業和在商界的地位,在下還用得着聽她差譴嗎?實情就是,芙玉也就是開了一家清荷鶯菀,然後在太平公主手下撿了一點雞零狗碎的小差事來做。但她的家業,恐怕連我唐家一個族親都比不上。她是數次攀上我唐家跟着做生意,無外乎着大樹底下好乘涼——所以,劉將軍。在下是跟芙玉略有交情,但僅限於風月之間的曲意奉誠。生意上,卻無半點瓜葛來往。這一點,將軍絕對放心。”
“聽來不錯。”劉冕淡然的笑了一笑,“可我需要證據。前不久芙玉來找我一起合作,也是想做糧食生意。我以沉默的方式給予了拒絕,她至今沒有再來找過我。因此我才懷疑,你是和她一夥的。”
“證據?容易!”唐胡虜自信滿滿的微笑,“明日,我就收回清荷鶯菀的鋪面,讓她關門。那個鋪面是我舅舅租給她的。她一直想買下來,可我舅舅不賣!”
劉冕心中飛快的尋思道,聽唐胡虜這口氣,倒是不像撒謊。畢竟近在眼前的事情,我隨便一調查就清楚了,他是編不起來的。而且,唐家在洛陽的確很有名,是首屈一指的大富商。芙玉呢,則是默默無名,僅僅是憑着一些關係網在四下鑽營。相比之下,唐家明顯財大氣粗。對於商人來講,巨大的利潤纔是最重要的。唐家犯不着跟芙玉搭夥,這跟這扯上一頭分肉的狼跟在身邊沒什麼區別。
劉冕又想起了一事。當日在同心閣時,劉冕和太平公主海侃時也無意中說起過芙玉。太平公主彷彿對這個女人沒什麼興趣,只把她看作是自己手下的一個‘小打工妹’而已。表面上芙玉比較光鮮,實際上卻只是個跑腿的使喚丫鬟。這與唐胡虜所說的,倒也比較吻合。
劉冕想了這許多,心中也算是清楚了一個大概,知道這唐胡虜至少有九成可信了。可爲了保險起見,他仍然故作矜持的搖頭道:“我縱然是可以相信你,可仍有一事不明——你爲何偏偏找上我來做這棕買賣?你知道的,我只是個將軍,既無資金本錢,也無行商的經驗。”
“哈哈!”唐胡虜爽朗的大笑起來:“整個洛陽,有資金本錢和行商經驗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是,能與在下合作這筆糧食買賣的,卻只有將軍一人!原因無他——只因將軍的紅粉知己而已!”
劉冕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不錯嘛,你消息也蠻靈通的。朝廷剛剛開放糧食買賣,我與上官婉兒的關係也還八字沒一撇,你就打起了如意算盤。不錯,有頭腦,有眼光。”
“那將軍是否有意?”唐胡虜滿懷希冀的看着劉冕問道:“將軍是聰明人,肯定能知道……這筆生意,可是非比尋常。說得好聽一點,是朝廷帶着咱們發財;說得不好聽一點,那可是賺大唐天下萬民的錢!”
“跟我來。”劉冕也不廢話,將唐胡虜帶進了自己的書房,扔了一包東西在他面前:“看看,這是什麼?”
唐胡虜疑『惑』的打開那個布包,頓時欣喜過望的驚呼道:“販糧準令、通關白符!”
“呵呵!”劉冕一撫掌呵呵的笑道,“我今日叫你來,就是爲了販糧一事!”
“太好了!”唐胡虜歡喜的大笑,眼睛都被擠成了一道縫。
二人一拍即合。劉冕先發制人的說道:“有言在見。這份準令上面寫的是我劉冕的名字,到時候朝廷有怪責下來是我扛。因此我要當大東家。”
“理所當然,絕對沒有問題!”
“我不便親自出面經營,因此選好了一個掌櫃代我理事,他必須分兩成利。”
“這個也可以,應該的。”
劉冕狡黠的笑了起來:“唐公子,算過這筆生意要投入多少錢嗎?”
唐胡虜胸有成竹的出聲道:“最初的話,不宜做得太過巨大。在下算過了,按中等商隊的規模經營,大約需要五十萬貫左右的投入。”
“那你出多少?”劉冕也還真的問得出。這種事情上,他不想含糊。
“將軍想要我出多少?”唐胡虜也是生意場上的人精了,這時來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