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冕在家等了片刻仍不見劉俊夫婦歸來,眼看天色尚早,於是帶了韋團兒先去西市購物。
韋團兒的臉紅得像剛喝了酒一樣,興奮異常,眼神中再度浮現出媚惑的氣息。劉冕暗自嘀咕:至於嗎?不就是帶你逛趟街麼,又不是跟你約會。
老劉宅離西市不遠,二人步行而出沒多久就到了。正值隆冬天氣寒冷,西市上卻依舊熱鬧非凡,往來人流如鯽車水馬龍。最熱鬧的地方當屬酒肆。大冷的天,誰都樂意喝上幾杯暖暖身子。再就是賣綢緞布匹的地方,入冬了,許多人家都敢着添置衣裳。
韋團兒彷彿對這西市很熟,帶着劉冕在人羣中穿來逛去,興奮得像個出門趕集的小媳婦。時而落進珠花店裡欣賞片刻,時而在路邊小吃攤上留連逛玩。那些店老闆見狀以爲是劉冕帶着媳婦來逛街,不失時機向劉冕的兜起了生意:“公子,這位姑娘如此美豔動人,配上這枚珠花定能更加漂亮。公子何惜這些許小錢,就買了吧?”“這位公子,你家娘子喜歡在下的小吃,你就替她買一份回去吃吧?”
劉冕一概不搭話,面帶微笑的敷衍過去,催着韋團兒去布莊。韋團兒多少有點失落,但見劉冕沒有出聲否認又有些暗喜,興沖沖的帶着劉冕到了一家布莊。“團兒,挑幾匹上好的布料。記着,要最上乘的,最好是稀有的。”劉冕進去後只顧坐了下來歇息。這種事情他不在行,交給韋團兒就是找對人了。
韋團兒倒也細緻,幾乎將布莊裡所有的好料子都挑了個遍,最後選出三匹西川的百花錦。劉冕打量了幾眼,的確是漂亮,適合太平公主那樣的人做衣裳,於是拍板買下。
布莊老闆做成了這麼一大單生意。不忘拍一拍馬屁:“二位是趕着成親吧?小店的布料可不是尋常貨色啊,許多達官貴人都曾買來裁製衣裳。這幾匹料子更是稀少珍貴,小店專門託人從蜀地進購來的。二位要是用作成親,小店還可免費贈送一牀軟緞以表心意,歡迎下次再度光臨。”
劉冕地眼角輕輕抽*動了一下:“不用了,你留着自己成親用吧!”
布莊老闆頓時愕然。韋團兒急忙低聲道:“拿來、拿來!送的,不要白不要呢!”
劉冕瞟了她一眼,自顧走出布莊。稍後韋團兒抱着一大包東西走了出來,一臉滋滋喜色。劉冕也懶得和她爭論什麼。二人又到香粉店裡買了幾盒伽毗國運來的鬱金香和大食的龍腦香,給太平公主的禮物纔算是備齊了。韋團兒付錢的時候連連咋舌,小小地幾盒香粉,可是花去了買十匹珍貴錦緞的錢,夠一戶尋常人家用度幾年了。劉冕卻是無所謂。好鋼用在刀刃上;錢嘛。只要花在實處,再多也值得。
二人置辦好了禮品,就原路回家。韋團兒抱着禮品輕聲嘀咕:“我什麼時候能用上這麼好的布料裁做的衣裳啊,還有這香粉,真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劉冕聽到。劉冕裝作不知,只顧行路。韋團兒幽怨的皺了幾下眉頭。快步跟上。
回到家時,劉俊就在門口等着。見了劉冕就激動的喊道:“冕兒,你回來了!”
“孩兒拜見爹爹!”劉冕急忙上前行禮。劉俊歡喜異常,同時還仔細打量了韋團兒幾眼,低聲道:“這女子是?……”
“太后賜下的戶婢韋團兒。”劉冕輕描淡寫的介紹過。
韋團兒急忙將禮物交給迎上來地丫鬟,矮身就拜:“團兒拜見老爺!”
“哦、哦,很乖巧,起來。”劉俊是個和善人,呵呵笑道,“冕兒你回來。我太高興了!你孃親自去市集上買菜了,要爲你揭風洗塵。唔,還有團兒,頭一次來,要好好招待。”
韋團兒欣然歡喜,忙不迭的行禮:“謝謝老爺!”
劉冕皺了一下眉頭,對劉俊輕聲道:“爹,她一個奴婢,有何可招待的?”
劉俊這纔回過神來,點點頭道:“哦。也是……爲父以爲你已將其納收呢。既然沒有,那就是賤婢,下人。”
韋團兒沒有聽到這父子二人的私語,自顧在一旁喜滋滋的樂着,臉上一陣陣發紅。
劉冕和劉俊走進屋裡閒聊了片刻。說起拜訪太平公主一事。劉俊告之劉冕。太平公主兩日前回到長安,目前應該正在家中。劉冕擔心太平公主又會移行他處。於是決定趁早去拜會。
韋團兒在劉俊面前越發表現得賣力,張羅僕役丫鬟安頓馬車、搬送禮品,忙得不亦樂乎,儼然一個準少夫人。劉俊見狀對劉冕道:“這丫頭倒還能幹、勤快。你若能納之爲妾想來也不是件壞事。”
劉冕暗自好笑,心忖我這老爹還真是厚道實誠。韋團兒可不是什麼本份善類,休要被她的表相所欺騙了。
拜會太平公主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而且讓太后知道了或許還有好處。於是劉冕特意帶上了韋團兒一起出發,把她樂得屁顛屁顛地,彷彿自己就成了最受寵愛的小妾一樣。
馬車行駛到太平公主府門前剛剛停住,就有公主府的衛士上前來攔住:“停車——何人來訪,報上名來?閒雜車輛,嚴禁停在公主府門前!”
呵,好大氣派!劉冕以前也領教過了,只得親自下了車來報上名諱:“煩請兄臺通報太平公主,就說劉冕來訪。”
“劉冕?沒聽說過。”守門小卒狐疑的搖頭,“何方人仕,官秩幾品?”
劉冕有點鬱悶,也只好按捺情緒報上:“正四品下千牛衛中郎將。”
“四品?”小卒略有點鄙夷的眨巴着眼睛打量了劉冕幾眼,“走側門。”
劉冕眉頭一皺有了一些慍怒,但又不好發作——誰讓太平公主人家門檻兒高呢!四品大員,也就只配走側門求見。韋團兒也跟着一起憋屈,低聲嘟嚷道:“一個門卒也這般神氣,哼!”
“你說什麼?”小卒手指韋團兒,看似還要發作。恰在此時另一輛馬車駛了過來,車內傳出一個聲音:“何事喧譁?”言畢,車上走下來一位翩翩俏公子,約摸二十五六歲,玉面白衣,好不瀟灑。
劉冕打量了幾眼,不認識。那名小卒卻急忙衝他拱手一拜:“李公子,小人有禮了。”
“免禮。”翩翩李公子面帶微笑的走近,對劉冕拱手施了一禮,“閣下就是劉相公之孫、勇猛無敵的劉天官、劉將軍吧?”
“正是區區在下。”劉冕略有點吃驚的拱手還了一禮,“敢問兄臺如何稱呼?”“在下李仙宗,忝居秘書省從五品太史令,執掌司天監。”李仙宗淡雅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
“幸會、幸會。”二人客套起來。劉冕無意中發現,李仙宗的眼神兒有意無意地就落在劉冕身邊,瞟着韋團兒在看。
那名小卒也是識時務的人,聽聞李仙宗說起劉冕名號後連忙圓滑道:“既是劉相公之孫,可與李公子一同入內拜見公主。二位,請!”
李仙宗輕輕漾起嘴角衝劉冕微笑:“劉將軍不必在意。這些守門的卒子,就是這般德性。劉將軍,請!”
“無妨。李兄請。”劉冕客套一句,心忖我四品的要走側門,他五品卻可以從正門入……看來這李仙宗應該是太平公主府的常客,彼此之間交情匪淺。
二人一起走進太平公主府。李仙宗就像在自家庭院裡一樣的熟絡隨意,言談舉止說不出的瀟灑飄逸,隱約有一股得道之人的神韻。只是劉冕發覺,他的眼神總是不自覺的落到韋團兒身上,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二人來到太平居前,請門前管家進去通報。李仙宗笑吟吟地道:“久聞劉將軍威名,今日得見,幸甚、幸甚。將軍身後女子可是尊夫人,何不引薦引薦?”
“李兄誤解。她乃是我的戶婢,韋團兒。”劉冕笑了一笑,“團兒,還不上來見禮?”
韋團兒聞言匆忙上前來拜禮:“婢子韋團兒拜見李大人。”
“哦,貴府的戶婢都如此美豔動人,劉將軍當真好福氣。”李仙宗依舊淡然的微笑,一雙眼睛都將韋團兒全身上下都打量了個遍。
劉冕心中暗自好笑:這個傢伙,就是典型的傳說中地斯文禽獸。那眼神幾乎像刀子似地,都能把韋團兒給剝光了。
片刻後太平居門口現出一個人影,同時一個充滿磁性的嗓音響起:“逸凡兄弟來了?哦,還有劉冕,稀客、稀客,歡迎、歡迎!”
正是薛紹。
“見過薛駙馬。”劉冕一邊回禮一邊暗忖:這五品小吏李仙宗究竟是何方神聖,連薛紹居然親自出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