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邱晨稍稍收拾,就帶了阿福阿滿去了菡萏苑,恰巧宜萱宜衡也正好帶了孩子過來請安,一羣女人孩子說笑了一回,邱晨帶着宜萱宜衡回了梧桐苑。
略坐了一會,孩子們就坐不住了,邱晨看看宜萱宜衡,索性讓丫頭婆子帶着幾個孩子去後梧桐苑園子裡玩去。剛剛送走了孩子們,小丫頭進來通報,太醫院的溫太醫到了。
這個是時代雖說有些男女有別的講究,但並沒有那麼苛刻,邱晨和宜萱也都是大方人,也就沒有迴避,只略略收拾了一下,就吩咐小丫頭請溫太醫進來。
溫太醫是個五十出頭的老醫生,鬚髮有些花白,麪糰的一張臉,掛着溫和謹慎的笑,倒不像是郎中,而像某個綢緞鋪子的掌櫃。
進門,邱晨就起身相迎,笑着道:“勞煩溫太醫了!”
“夫人太客氣了,老朽愧不敢當!愧不敢當!”溫太醫連連擺着手,雙手作揖行禮。
“既如此,我也就不跟溫太醫客氣了,”邱晨笑着,示意溫太醫入座,道,“此次請溫太醫過府,是想給我們四姑奶奶診一診孕相……嗯,我們四姑奶奶已近八個月身孕,生產日近,還望溫太醫能細細地探查探查。”
“此乃老朽本分,自當如此,夫人盡請放心!”溫太醫含笑拱手道。
邱晨說着,起身引了溫太醫進了次間,之前宜衡就被安置在了次間的羅漢牀上,在這裡診脈方便。邱晨想着,若是需要看胎位什麼的,也便宜。
手指一搭在脈搏上,溫太醫臉上的笑意就斂了起來,一張臉肅穆起來,倒是有了些審慎的樣子。
宜萱不轉眼地看着溫太醫的表情,似乎想要看出點兒什麼端倪來,臉色緊張的有些發白。邱晨在旁邊看着,拍了拍她的手,宜萱愣了一下,回頭朝她釋然一笑,再轉回頭去,溫太醫已經診完了脈。
又問了幾句宜衡起居事宜,自我感覺狀況,溫太醫垂了眼拎了藥箱從次間裡退了出來。
邱晨自然跟了出來,宜萱寬慰了宜衡幾句,終究是不放心,也緊接着跟了出來。
“……姑奶奶的孕相還好,略有些腎陽不濟,腎水瀦留也是正常……只是,姑奶奶有些心氣虛弱……這個,心虛則氣短,睡眠不安,從而虛耗陰津……小可斟酌一副補益心氣的方子,讓姑奶奶用上,另外,還要讓姑奶奶自己多排解着些,舒暢心懷,安心養胎纔好!”
心氣虛弱?舒暢心懷?
邱晨擡眼看了看宜萱,見她也是一臉疑惑和意外,也知道這會兒不是問這個的時候,連忙對溫太醫道:“那就有勞溫太醫行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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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溫太醫寫好了處方,邱晨招呼青杏,拿過一隻細長的匣子來。
這隻細長的匣子之前是裝笛子的,如今裡頭放了一支打通了關節的拇指粗竹管,整根竹管除了兩端和外壁打磨的光滑之外,就像是一支未打孔的竹笛,沒有半點兒出彩之處。
溫太醫看着邱晨拿出來的竹管不明所以,不知道這位侯夫人拿出一支竹子來做什麼。
邱晨將竹管捏在手裡,斟酌着道:“溫太醫,我有一次意外地發現,這種中空的管子能夠傳音……嗯,就是隔着某樣東西,能夠比較清楚地聽到另一側的聲音……”
“夫人,您這是……”溫太醫更加疑惑,隔着東西聽聲音,這不是隔牆有耳麼,這種下三濫的事兒,別說他在宮裡供職自然不會少見,民間也不少見。只是,這些,跟他一個郎中有關係麼?
難道是,讓他去宮中竊聽什麼東西?
想到這個可能,溫太醫一貫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又驚又恐,而且隱隱地現出一抹憤怒來。這位侯爺夫人是不是太跋扈了,再怎樣,他也不會替她去做這種可能掉腦袋的事啊!
看着溫太醫又驚又怒的樣子,邱晨失笑道:“溫太醫誤會了,我說的這個,是能隔着皮肉聽到人胸腹內臟器的聲音……或者,也可以聽到母體內胎兒的聲音,我不懂婦科孕產,我就想請教一下溫太醫,不知這個是否可行?”
溫太醫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隨即就被驚訝和不敢相信代替。
邱晨笑笑,回頭低聲吩咐月桂一聲,片刻,月桂就領進兩個小子來,一個七八歲,一個十二三歲,正是阿福的兩個小廝,柱子和喜良。
“溫太醫,你可在這兩個小子身上一試。若是可行,就能更清楚地瞭解母體內胎兒的發育狀況,是不是?”
溫太醫已經將小竹管拿在了手中,上下里外皆看了一遍,又看了看兩個拘束緊張的小子,片刻,就起身道:“那老朽就試一試!”
邱晨也笑着起身,擡手示意着西次間道:“溫太醫請!”
溫太醫這回是一門心思想着怎麼用手上的東西了,也沒了那些虛套禮數,指點了點頭,就率先走進西次間。
西次間原本是書房,中間頗爲寬敞,如今已經放了一張木榻在這裡,上邊鋪了褥子涼蓆。
青杏先帶了柱子進來,讓他把身上的單衣脫去,露出上身來在榻上躺好。
邱晨看着緊張的有些變色的柱子,微笑着安撫道:“不用怕,這位是宮裡的太醫,幫你看看有沒有生病的。不疼的!”
聽邱晨這麼說,柱子的臉色略略好了一點兒。
邱晨站在木榻另一側,對溫太醫笑道:“溫太醫只需將竹管一端放在病人身上,想要探查的部位,然後附耳上去,就可以聽到胸腹內臟器的聲音。”
溫太醫點了點頭,臉上是一點兒笑容也無,拿了竹管上前,率先伸手摸了摸柱子的胸口,確定了部位,然後將竹管的一端放在了胸腔偏左的部位,然後俯身將耳朵湊到了竹管的另一端。
邱晨含笑不語,目光關注着溫太醫的表情,就見溫太醫肅穆的表情很快就被驚訝、驚喜所替代,進而就再次回覆了肅靜,露出一臉思索琢磨的表情來。
柱子最初害怕,此時見果真只是將竹管放在自己身上聽,並沒有其他動作,也漸漸放鬆下來。一不害怕了,孩子的好奇心就冒了出來,雖然仍舊聽話地躺着不動不語,卻努力眨巴着眼睛看着溫太醫的表情和動作。
邱晨見他動作太大,可能影響到溫太醫的聽診,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對他笑笑。柱子臉一紅,又連忙乖乖躺好。
溫太醫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將竹管從心臟部位轉到了肺部,又轉到腹部,差不多將五臟六腑逐一聽了一遍後,這才直起身來,看着邱晨露出一臉的驚喜和感佩來。
“夫人此計甚好,心肺腸胃之音皆可辨,想必母體內的胎兒也能聽到……”溫太醫說到這裡,一下子頓住,卡了殼兒。
柱子是個小子,固然可以脫衣辨音,可孕婦都是女子,怎麼能脫衣辨音吶?
邱晨一見他的樣子,就猜到了他想到了什麼,於是笑着拿出自己的手帕抖開,蓋在柱子的胸膛上,示意溫太醫道:“溫太醫再試一下!”
溫太醫看了她一眼,這一次沒有片刻遲疑,隨即拿着竹管很熟練地開始聽診……片刻,溫太醫再擡起臉來,已是滿臉的笑容!
隔着衣服也能辨音,這樣就不怕孕婦聽診不便了!
邱晨笑着道:“隔了衣服自然不如貼膚聽來清晰,不過,隔着一兩層薄綢也妨礙不大。不然,我也不敢提議給孕婦看診胎兒如何。”
“是,是,是,夫人蘭心蕙質,聰慧過人啊!”溫太醫歡喜之情無以言表,竟連連讚揚起邱晨來。
“溫太醫說笑了。”邱晨失笑搖頭,“我是製藥出身,略通些藥理,也看了幾本醫書,偶然見發現了這種用處,只是我對醫術瞭解甚少,一時也沒用上……溫太醫醫術精湛,自然比我知道的更多,若是還能再進一步改善,或許能更便宜更清晰呢!”
溫太醫滿臉的笑,倒是比來時真誠了許多:“夫人過獎了!”
邱晨笑道:“我說的實話,我還希望溫太醫能夠儘快將其物盡其用,保更多母子平安!”
溫太醫斂了斂神色,揖手高舉過頭,深揖及地,道:“夫人所言,老朽謹記在心,必將盡心盡力,不辜負夫人厚望!”
邱晨笑笑,然後道:“溫太醫可否再給我們姑奶奶聽聽音……”
溫太醫似乎面有爲難。畢竟,這個竹管子他剛剛知道用處,之前並沒有經驗積累,也沒前人之法可以借鑑,這麼冒冒然地去聽,也聽不出所以然來。
邱晨不等他說話,就開口笑道:“溫太醫想必要說剛剛拿到還未熟悉……可溫太醫一直不用,就一直不會熟悉……其他的也就罷了,孩子的心跳想必能夠聽得出來……孩子的心跳與脈搏息息相關,卻又有不同,溫太醫多聽才能儘快熟悉起來不是麼?”
聽邱晨這麼一說,溫太醫也隨即釋然,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來,拱拱手道:“那就勞夫人帶路吧!”
邱晨笑笑,帶着溫太醫又返回來,讓溫太醫在廳裡稍等片刻,她自己先進去跟宜萱宜衡說了一回,讓宜衡在羅漢榻上躺好,蓋了下半身,上衣也僅剩褻衣中衣,這才返回來請溫太醫進來。
溫太醫經過給柱子聽診,已經能夠比較熟練地使用手中的小竹管了,第一次給夫人聽胎音自然有些緊張,不過等他聽到胎音,集中精力辨析起來後,神情就完全肅穆了起來。
這回,溫太醫聽得極仔細,挪動着小竹管足足聽了兩盞茶功夫,方纔起身,目不斜視地轉身退了出來,這纔對緊跟着出來的邱晨和宜萱道:“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心脈旺盛有力,是極好的,二位夫人多多規勸着姑奶奶少思少慮,養好身體纔好!”
邱晨跟宜萱同時曲膝致謝,溫太醫連忙還禮,然後也不多停,起身告辭而去。
邱晨送出屋門,笑着道:“溫太醫要多練手,不妨多來給我們姑奶奶看診看診……您看看一般什麼時候有空,我打發人去接您。”
溫太醫倒是一點兒沒推卻,笑着道:“老朽逢五休沐,夫人儘管打發人去!”
邱晨笑着致了謝,回頭示意青杏送上一個錦繡荷包來,溫太醫推拒,邱晨笑道:“溫太醫不必客氣。溫太醫活命無數,自然福澤深厚,我們姑奶奶沾沾你的福氣,也好保佑她們母子平安康健!”
被她這麼一說,溫太醫不好再推,接了荷包,笑着拱拱手,帶着門口候着的小童徑直辭去。
送走了溫太醫,看看天色,也有巳時中了,邱晨吩咐廚房做薑汁撞奶和雙皮奶上來做點心,然後返回屋裡。
宜衡已經整理好了,和宜萱坐在羅漢牀上說話,見邱晨進來,連忙就要起身,卻被邱晨按住。
她也脫了鞋子,拿了大迎枕,招呼宜萱宜衡也上來,靠着大迎枕歪着,“忙乎了一回,咱們歪着歇會兒!”
宜萱最是爽朗,立刻就效仿邱晨脫了鞋上了羅漢牀,宜衡本有些不好意思,見她二人如此,也就不再拘着,也讓丫頭脫了鞋子上了羅漢牀。
片刻功夫,丫頭們託上三碗薑汁撞奶和三碗雙皮奶上來。
邱晨笑着道:“這一份裡頭放了薑汁,你們倆自己挑,不喜薑汁的就吃另一樣!”
宜衡選了份薑汁撞奶,嚐了一口,點頭笑道:“大嫂這裡的點心師傅真是巧心思,這樣做的奶倒是沒有了腥羶之氣,薑汁的味道剛剛好,味道不錯!”
邱晨笑道:“你喜歡就好……這東西最是溫中散寒,脾胃虛寒服用最好。當然了,若是食慾不振、胃脘不和的也好,有降逆止嘔的作用!”
宜衡摸摸自己豐腴的臉頰道:“我倒是吃的香,不過也挺喜歡這個味道。”
宜萱撇了薑汁撞奶,選了雙皮奶,同樣誇讚不已。
邱晨道:“這兩樣東西做法簡單的很,奶汁也不是多稀罕的物兒,等會兒讓丫頭們寫兩份方子你們帶回去,教給丫頭,什麼時候想吃做就好了。”
宜萱宜衡互相看了一眼,宜萱道:“大嫂有所不知,這奶汁可是稀罕物,京裡能夠吃得上的也就有限那些人家。我跟四妹妹家裡,是沒有這個的。”
邱晨愕然了片刻,開口道:“買不到,你們可以自己養上兩頭奶羊,羊奶比牛奶更補!我原來在安陽時,沒買到產奶的牛,就是買了幾頭奶羊……那東西不髒,吃的也有限,在後院圈個園子也就夠了。”
宜萱臉上一喜,立刻道:“若是如此,我回去就買上幾隻奶羊去!……”
說到這裡,回頭再看面色不好的四妹妹,立時失了興奮喜悅,拍拍宜衡的手道,“唉,邵家的院子有限,四妹妹就住着一個一進的院子,丫頭婆子們十幾個人擠在兩間後罩裡……她怕是沒辦法養這個了。”
這話,就不是邱晨能夠亂參言的了。
她笑笑,拍拍宜衡的手道:“二妹妹住在城外,來一趟不易,你離得可近。什麼時候想吃了,就回來!”
宜衡擡眼感激地笑笑,三個人有志一同地轉移了話題。
又玩了一會子,孩子們玩得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邱晨和宜萱招呼着丫頭婆子們給一羣小子丫頭洗乾淨了,換了乾爽的衣裳,又給一人要了碗雙皮奶過來讓他們吃了,宜萱宜衡起身告辭。
邱晨也不虛留,將兩人送到梧桐苑門外,瞅着宜衡上了亮轎,忙低聲囑咐宜萱道:“剛剛溫太醫說的你也聽到了,四妹妹怕是有什麼心事,你好好勸慰勸慰,這會兒,不管啥事也讓她拋開些,先顧忌着肚子裡的孩子要緊。什麼事兒,等孩子生下來再處置也不晚!”
宜衡嫁入邵家,邵家有一條‘非無嗣不納妾’的家規。宜衡已經有了和箴,肚子裡又有了一個,宜衡夫君據說也是個好的,那麼,宜衡的心事就應該不是納妾的事情。其他事情,在邱晨眼裡都不算事兒,都比不上宜衡母子平安更重要了。
宜萱自然滿口答應着,帶了溫太醫開的方子,還有邱晨拿上的兩斤阿膠上黨,上了亮轎,一行去了。
忙乎了一上午,邱晨也倦了,歪在羅漢牀上,看着兩個孩子玩拼圖,也睡不着,閉着眼睛開始琢磨,怎麼改進聽診器,怎麼下手培養能夠實施剖腹產手術的人……
她倒是教過楊璟庸外傷縫合……若他仍舊是唐文庸,或許還可以想想,如今,……她可不敢指望讓雍王爺給她做剖腹產手術。
或者,就培養一下穆老頭兒?
別的不說,醫術他已經足夠高超,而且愛醫成癡。若是告訴他能夠剖腹產子……邱晨生生打了個寒戰。穆老頭兒說不定真能做出拿孕婦試驗的事兒來!
若不在人體做過試驗,邱晨又實在不放心將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交出去……
唉,再這麼思慮下去,她也該跟宜衡一樣,耗津傷陰,心氣不足了!
想着想着,邱晨也不知自己怎麼迷糊了過去,直到一聲歡快地呼喚傳來:“爹爹!”
然後是啪嗒啪嗒奔跑的聲音……
她擡手揉了揉脖頸,剛剛依着大迎枕睡着了,脖子窩的有點兒酸。
“父親!”阿福規規矩矩地給秦錚行李問候。
秦錚一手抱着阿滿,另一隻手摸摸阿福的頭頂,“……嗯,下午我帶你們去拜先生!”
邱晨睜開眼,坐起身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掠掠鬢髮……這個時代的女性都特別注重在丈夫面前的儀表,見丈夫時務必讓自己光鮮亮麗……像她這樣,丈夫進門了,還毫無形象地躺着的着實不多。
“怎麼樣?可有哪裡不舒服?”秦錚看到妻子睡眼朦朧神情倦怠的樣子,不由心疼,放下阿滿,上前關切道。
邱晨不好意思地笑笑,搖搖頭道:“只是有些貪睡……身體無妨,你也別太心憂了!”
她本來想跟他說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不好的感覺了,但轉念,從腦海某個角落蹦出一句話,會撒嬌的女人惹人疼,於是,有些生硬地換了個說辭!
果然,秦錚眼神又溫柔了一份,握了邱晨的手,挨着她坐下,道:“我上午已經打發人過去送了帖子,下午帶兩個孩子去拜見湯老先生!”
孩子們能夠拜得名師,邱晨也歡喜不已。
阿滿是個女孩子姑且不說成就,阿福頭腦聰慧,個性沉穩,又肯刻苦用功,再加上名師教導……不入仕還罷了,只要有心仕途,這前途成就自然多了幾份保障。
伸手攬過阿福阿滿,邱晨親了親兩個孩子的臉頰,笑着道:“你們下午要去拜見先生,高興吧?”
兩個孩子小臉蛋兒都興奮地紅撲撲的,連連點着頭。他們兄妹倆在劉家嶴每日練功上學堂,生活規律充實。自從進京,兄妹倆就算暫時停學了,沒了先生,沒了課堂,沒了同窗夥伴,兩個小傢伙難免無聊寂寞,如今一聽說要去拜見先生,兩個人自然歡喜不已。
兩個孩子根本不知道,他們的新課程跟學堂中完全不一樣,也沒有同窗相伴!
“下午有事,吩咐廚房早點兒擺飯!”邱晨跟孩子們膩歪了一回,就揚聲吩咐道。
月桂應聲而去,到小廚房傳話去了。
回過頭來,秦錚又道:“昨天我已經跟父親說過了,下午咱們就回十剎海去。你的嫁妝也搬過去,不過要到六月了……五月是惡月,不宜搬動!”
這還真是好事連連,能這樣順利公開地搬出去最好,她雖然對樑國公府對秦家沒有什麼歸屬感,但畢竟是秦錚的血脈親族,能不交惡還是不交惡的好!
吃過午飯,小憩了半個時辰,秦錚就帶着兩個孩子啓程去拜會湯銘湯先生。邱晨收拾了一下去了菡萏苑。
有了秦修儀的同意,李夫人倒是沒有爲難,只是拉着邱晨的手說了一些埋怨的話,還說平日裡沒個說話的,讓她多帶着孩子回來住住。
這些話要是就她們兩個人說說也就罷了,當着二奶奶田氏和一羣姑奶奶這麼說,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她的真實用心了。
不過,邱晨只當自己聽不懂,笑的很是不好意思道:“夫人單單這麼跟我說,可是跟我生分吶,看來我以後得常來攪擾攪擾夫人,跟夫人親近親近纔好!”
李夫人笑的暢快無比,拍着邱晨的手道:“我對你們怎樣,誰不知道,偏偏你個小性兒的,一句話都不肯吃虧!”
“大嫂能在夫人面前使小性兒,還不是夫人慣得?可見夫人待大嫂是格外好的!”宜萱在旁邊接話笑道。
李夫人臉上的笑容不變,嗔怪地瞪了宜萱一眼,“就她一個就夠了,你也跟着撥火兒!”
說笑了一陣,邱晨辭了李夫人,又跟宜萱宜衡和幾位姑奶奶辭過。姑奶奶們難得回一趟孃家,都要住上幾日纔回去。
宜衡宜萱送她出來,邱晨囑咐她們,得空就去十剎海那邊住上幾日。宜萱宜衡自然答應下來。
因爲這一次是正大光明地搬出去,邱晨的嫁妝雖然不搬,也要裝箱收好,幸得有陳氏帶着玉鳳青杏兩個丫頭操持,倒是不用邱晨受累,她只需要點出要帶的一部分物事即可。
如此,申時末刻,邱晨已經回到了十剎海畔的靖北侯府。
這一次跟前一回悄無聲息地住過來不一樣,從這一天開始,她就是正式入主靖北侯府,是這靖北侯府的女主人了。
之前因爲身體原因沒有做的一些事,也該理順起來了。若是沒有身孕,她或許還不急於一時,但如今她身懷有孕,再留些不安全的因素在家裡,無異於在自己和孩子們身邊埋下不定時的炸彈,誰知道會什麼時候被引爆?更何況,還有一個她毫無反擊之力的生產……那可是治他們母子於死地還不留痕跡的最佳時機,沒有之一。
不出所料的,湯銘湯先生對阿福阿滿很是滿意,相對於阿滿的活躍,湯先生似乎對阿福更喜歡,當面出題考覈時,給阿福出的題也多了不少,阿福並沒能一個不差地回答出來,卻仍舊得到了湯銘很高的評價。最後說定,從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初七開始,阿福阿滿每日早辰時到湯府上課,每日申末時分放學,午飯就在湯家用了。如此每隔十日,也就是每旬初一、十一、廿一爲孩子們的休沐日。節假日另算。
孩子們的教室就在湯府二進的西廂書房中,爲了讓兩個孩子午飯後有個休息處,還將書房相鄰的兩間掛耳收拾出來給兩個孩子用。能對兩個剛剛拜師的孩子如此關照,邱晨和秦錚自然感念不已。
不過,給孩子拜師帶的束脩並沒有過分張揚,也沒有金銀財物,只是拿了幾盒子邱晨製作的蘇荷救心滴丸、鉤羚熄風丸,都是針對湯銘心脈痰涎之疾的急救藥,秦錚拿了兩副前朝徽帝的花鳥圖出來。雖說前朝的徽帝做皇帝做得很失敗,但其在書法繪畫上的造詣卻是極高的。也或許正是他這份過於天真的逸士性情,才使得其丟了祖宗江山,自己也被囚死於北國大漠。
這份禮看似不重,在懂行中的人眼中卻是分量十足!湯銘科舉二甲進士出身,寫的一手小楷在當代頗爲有名,自然懂得這份禮的輕重。
據傳很少收受禮物的湯銘,對秦家帶來的這份束脩禮卻沒有推拒,很自然地接了。他喜歡兩個孩子,也看好秦錚這位年輕一輩的翹楚人物,以後會盡心盡力地教導兩個孩子,也想交好靖北侯府,這份禮接了也就接了。
第二日,五月初七,孩子們恢復了上學的日子。邱晨身體已經大好,讓穆伯診看過之後,也確定胎氣充盈,坐胎平穩,已經過了最初的危險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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