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歡呼聲還沒落下,門外就有人通報:“侯爺,雍王殿下來了。”
秦錚下意識地擡頭看向邱晨,邱晨也正好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都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來。就說那位怎麼這麼好心給送了好多海鮮,原來早就打算好來蹭飯了!這簡直就是來蹭廚藝嘛!
在樑國公府裡,邱晨可不好跟外男一桌吃飯,沒辦法,只要將已經上了桌的菜收拾下一部分,裝在食盒裡,先給那位饞嘴王爺送去前院大廳。不夠的部分,在趕緊讓廚房裡做吧!唉!交友不慎……好好的一頓家庭海鮮大餐就給這個不知趣的攪和了。
住了半個多月,兩個孩子雖然仍舊覺得悶,卻也漸漸適應了這個環境,只是有時候不理解,爲什麼不可以天天去找玉兒玩……
大人的習慣似乎更根深蒂固一些,這樣壓抑鬱悶,時時刻刻都要小心翼翼,緊張戒備的環境,讓邱晨心神疲憊不已,就差掰着手指頭數日子了。只盼着趕緊滿了一個月,他們一家能夠搬去侯爺府……
終於到了四月十八,他們結婚就要滿月了。照俗禮,這一天,孃家人要把新嫁娘接回去暖姑娘。邱晨就琢磨,這個習俗大概也是孃家人擔心女兒嫁到婆家難以適應,接回孃家住幾天,從而放鬆一下的緩衝,孃家人也可以藉着這個機會好好地跟女兒交流交流,幫着她們找出不適應的地方,從而更好地適應之後的生活。
與回門一樣,邱晨回安陽府顯然不現實。
於是,這一晚上,邱晨就跟秦錚商議,他們仍舊回白石橋那邊,住上幾日,期間慢慢跟秦修儀商議,搬去侯爺府的事情。
秦錚意外地沒有立即同意,而是沉默下來……
原本並排躺着的邱晨,等不到答案,就撐起身子看過去:“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秦錚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下熠熠發光,長久地盯着邱晨的臉和眉眼,好一會兒,才伸手將她攬住,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這段日子的邸報你都看了吧?”
邱晨趴在秦錚的胸膛上,悶悶地應了一聲。
挨着這堅實的胸膛的依靠感安全感讓她有一些昏昏然,卻在聽到這一句問話之後,猛然心思電閃清醒過來。
邸報?她說‘回孃家’和搬家,他說邸報……讓她一下子想起了連着兩份邸報上的一個消息,西海準格爾部幾次小規模劫掠,對朝廷做試探……難道說,準格爾部反了?
想到這裡,邱晨也問了出來:“是準格爾部?”
秦錚似乎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頭,看着擡着頭看向他的妻子,露出一抹讚許之色來,道:“今天過午剛收到的戰報,準格爾部聯絡庫車部、迪肯部,糾結了三十萬大軍,一路向東,已經連下三城……”
秦錚說到這裡,頓住了。邱晨也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失了聲一樣,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點聲音來。
既然秦錚這麼說,顯見,他已經考慮成熟,或者說,已經做出了決定。她雖然跟秦錚接觸的不是太多,但卻瞭解他的性格,殺伐決斷,一旦作出決定,就不容改變。
況且,對於政治軍事完全門外漢的邱晨,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來阻止他,或者打消他的決定。
秦錚是一個軍人,是軍人中最出色的,他心中自有他的人生格言和信條,軍人生來就是爲了保家衛國的,如今西邊戰亂,但凡需要他,他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
緩緩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邱晨沒有說什麼,只用手臂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身體。
身下的胸膛堅實有力,隔着衣料透出來暖暖的溫度,還有清晰有力的心跳……邱晨莫名地感到鼻子發酸,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將眼裡的水汽眨下去,可仍舊沒控制住,滾落出兩滴,熱熱地滴在秦錚的胸膛上,瞬間冰涼。
秦錚的身體微微一顫,片刻方纔放鬆下來。他擡手覆在她的發上,輕輕地摩挲着,開口道:“若是……你還是住在國公府好一些,畢竟可以互相照應……”
話題轉回來,邱晨的大腦也飛快地轉着。
就如秦錚所說,若是秦錚出征,她跟孩子們搬到靖北侯府確實有些勢單,可要是留在樑國公府,沒了秦錚鎮着,那些魑魅魍魎只怕就要出來作亂了,反不如她們孃兒仨單獨住着清淨安逸。
垂着眼皮默了片刻,邱晨擡眼道:“阿福阿滿的先生在那邊,而且,我想不時去作坊、鋪子裡轉轉看看,在這邊不方便。你放心,家裡有穆老先生,還有陳嬤嬤承影她們,不會有事兒的。”
秦錚看了看邱晨,緊了緊臂膀,將她困在自己懷中,好半天,才點頭應下來。
見秦錚應允了,邱晨心裡一喜,轉念想到秦錚可能要遠去萬里出征,心情立刻又沉重起來。她反手抱着他的身體,臉蹭着他的胸膛,喃喃道:“如果你決定了,我不會阻攔你。如果你還沒決定,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有打仗的機會,不若推舉新人上去征戰立功,也能平分一下你身上的壓力……”
秦錚的眉頭漸漸挑起來,撮着邱晨的身體往上一點,兩人臉對臉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到的?”
邱晨一時有些沒明白,略略一怔,方纔明白過來,隨即笑道:“這跟我們做生意一樣。我們制皁生意是獨家的才掙錢,可太過招眼了,同樣會引來人的麻煩,於是,我們將配方拿去江南拍賣,多出幾家來一起做這個生意,有錢大家一起賺,還不會財多招人啊!”
秦錚扯扯嘴角,終於忍不住笑起來,“呵呵……嗯,有錢大家一起賺!好,這個說法好!”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邱晨去菡萏苑請安,順帶說去白石橋住幾日。這些日子,李夫人跟邱晨相處的不錯,一聽這話,連忙打發她回來了。
“既然你要去那邊,就別耽擱了,收拾收拾早去,住上兩天意思意思就回來!”
邱晨也不說其他,笑着應了,辭了出來。
兩個孩子已經收拾好了,知道要出去,兩張小臉都興奮地紅撲撲的,眼睛亮亮的,邱晨略略收拾了一下,留了林氏和承影含光看家,帶着一羣丫頭婆子出了門,秦錚已經在二門外候着了,阿滿阿福和興奮地跟着秦錚上了馬,邱晨乘了車,出了樑國公府。
走出樑國公府的巷子,陳氏拿了一件天青色直身道袍過來,“夫人,爺說讓您換上這件衣裳,他要帶您和少爺小姐去逛逛十剎海。”
邱晨失笑道:“咱們家裡登高就能將整個十剎海看的清清楚楚的,哪裡還需要刻意去逛啊!”
陳氏笑道:“隔着老遠看,怎麼也不如身在其中的好,這個時候的十剎海柳樹長的正好,乘船遊湖正好,湖面上還有小販兒賣涼粉兒,賣水,賣艾窩窩、驢打滾兒……熱鬧着呢!還可以上岸禮禮佛,吃頓素齋……潭淵寺裡有一口泉,比玉泉山上的水還好,去那裡品品茗,也很不錯。”
這個時代的寺廟古剎可沒有收門票一說,既是禮佛之地,又是文人雅士上門休閒放鬆之處,清幽寧靜,風景獨好,那些和尚們想出法子來整治出一個兩個特色來,吸引人氣的同時,也是吸引施主,從而獲得更多的布舍,他們一個個活得也特別愜意自在。不像現代那些寺廟道觀,進門要買門票,然後上香要錢、禮佛要錢,還要整治出許多坑蒙拐騙手段來找錢的寺廟道觀,完全沒了佛道兩家的宗義教義,淪落成了一心向錢的所在。
邱晨聽了一會兒,也聽出些意思來,倒是起了些興致,於是就由着陳氏給她換了衣裳,又把髮髻打散,重新梳到頭頂攢住,戴了小巧的白玉冠,好在,邱晨臉上的脂粉不多,稍稍打理也就很清爽了。
換好衣服片刻,車子就停了下來。陳氏打起車簾子,邱晨走出車來,秦錚帶着兩個孩子已經下了馬,正站在車下向她伸過手來。
邱晨低頭看看自己的男裝,好笑地搖搖頭,着女裝被人扶下去也就罷了,如今穿了男裝再讓人扶着下車,成了啥了?要是碰見個認的秦錚的,說不定京城明兒就能傳遍靖北侯好男風的留言。
踩着腳凳下了車,阿福阿滿笑嘻嘻地走過來,好奇地看着男裝的孃親,阿滿扯着邱晨的袖子道:“娘,看看我這樣好不好看?”
邱晨回頭,這才注意到,阿福阿滿也都換了衣裳,阿福着藍,阿滿着紅,短衣長褲,頭頂梳着兩個包子頭……這一裝扮,倒像是兩個童兒了。
留下兩個護衛兩個丫頭,陳氏等人提前一步回了白石橋。
一行人登上一條中型篷子船,船家是夫妻兩個,丈夫負責乘船,妻子是個三十許的婦人,穿一身青布碎衣裙,頭髮用同樣色的巾子包着,收拾的乾淨利落的,跑前跑後的伺候着。
邱晨和秦錚帶了丫頭,也不用她忙乎,只坐了船頭,看着船隻盪開湖面,悠悠盪盪地滑行着,岸邊垂柳搖曳,三三兩兩的遊人緩步而行,目光所及,碧波如許,遊人如許,垂柳如許,沒有喧鬧,沒有擁擠,無處不透出一股閒適愜意的味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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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月,大姨媽如期造訪,欲仙欲死中……實在是堅持不住,就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