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兩個孩子談話進行的很順利,邱晨發現,當你放低自己的姿態,平等地跟孩子們交流,其實孩子們遠比你想象懂得要多,而且理解接受能力也很強。
邱晨原來沒指望他們能懂太多,只是當她說起玉兒的事情來之後,兩個孩子先是默然了片刻,然後就開始嘰嘰咕咕跟她說起自己的想法來。
“孃親,玉兒是不是病的很重?師傅說過,正氣不幹邪氣外侵,玉兒妹妹太小,身子還弱,落了水就很容易生病,是不是?”滿兒首先提了個問題。
邱晨點點頭,看了看阿福又看了看阿滿,道:“玉兒病了,咱們請穆老先生勉力替她醫治,沒有什麼危險。但玉兒這會兒病了,上午發燒到燙人,這會兒又咳得厲害,一直昏昏沉沉的,很是遭罪。你們想過沒有,玉兒妹妹落水,你們有沒有責任?”
阿福和阿滿垂了頭,片刻,兄妹倆互相看看,一貫沉默的阿福開口道:“娘,是我考慮的不周到,沒有想到那石洞會不會有危險,也沒有照顧好妹妹們,孩兒錯了,請孃親責罰。”
阿滿連忙道:“娘,其實不怪哥哥,是我讓玉兒跟我們捉迷藏,也是我拉着妹妹進了石洞,……後來,也是我顧着躲,鬆開了妹妹的手……娘,是我錯了,你責罰我,別責罰哥哥。”
邱晨看着兩個孩子隱含擔憂害怕,又爭着承擔責任的樣子,臉色緩和了許多。她伸手拍拍阿福,示意他不要做聲,然後拉着阿滿的手道:“你拉着妹妹進了石洞,卻沒有好好地照顧妹妹,讓她落了水,是這樣吧?”
滿兒低着頭,垂了垂。
邱晨又道:“你覺得自己錯了麼?哪裡錯了?”
滿兒默然了好一會兒,終於嘟嘟噥噥道:“我不該不管妹妹,不該讓妹妹落了水……”
說到這裡,似乎都說完了,漸至無聲。
邱晨伸手捧起她的臉,讓她的目光與自己相對,然後道:“是你讓玉兒跟你們捉迷藏,而且不讓丫頭婆子們跟着……最後卻沒有照顧好玉兒,讓玉兒落了水。你亂逞英雄,許了承諾卻做不到,這是什麼錯誤?”
滿兒眨巴着眼睛,眼圈兒都紅了,卻還是清楚地說道:“諾之不踐,爲不信。”
“玉兒落水之後,你回家來跟孃親說的時候,略過了你鬆開妹妹手的事情……開脫了自己的錯誤,這是什麼?”邱晨又問。
滿兒眼圈兒紅紅的,溢滿了淚水,眼看就要滑落了,哽着嗓子回道:“有錯不敢承認,爲不義、不勇!”
邱晨再接再厲:“這一次你們錯了,玉兒落水,幸好救上來了。那麼你們若是再犯一次錯誤,還會這麼好運的有淵虹和水寒跟着?”
“孃親……”滿兒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撲進邱晨的懷裡。
邱晨暫停了教育,拍着滿兒的後背,等着她哭出來,將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某些愧疚之類的負面情緒發泄出來,好一會兒,等滿兒漸漸停了哭聲,邱晨這才拉起她,給她擦了臉,又拉着阿福一起坐下,孃兒仨開始繼續說話。
“娘,我知道了,以後說話行事都會三思而行而言,不亂逞強,也不亂許諾,一旦許了諾言就要做到,要勇敢地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絕不逃避不推諉。”阿滿擦乾眼淚如是說。
阿福也跟着點頭道:“娘,這件事我也有不是。我是哥哥,卻沒有勸阻妹妹,更沒有照顧好玉兒妹妹……您放心吧,我和滿兒都記住這回的教訓了,再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邱晨攬住兩個孩子,一邊一個,阿福七歲了,個頭已經及到了她的胸口,她這麼坐着,已經夠不着他的肩膀,只能攬着他的腰身了……再過幾年,阿福就該成爲少年,進而成長爲青年……男子漢了!
就這孩子目前的發展情況,必定會成長爲一個溫文爾雅,翩翩如玉的俊雅男子,想象一下,邱晨就覺得很有成就感。
再看旁邊的女兒,這會兒哭的眼紅鼻子紅的,嘟嘟的臉蛋兒仍舊肉肉的,五官卻非常好看,特別是一雙眼睛,烏黑髮亮,如星子,奕奕有神,靈動非常,是個十足的萌蘿莉,可以想象,再過十年,小蘿莉蛻變成少女亭亭,也必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娘,我也記住了,以後不亂說話亂行事了……”說到這裡,滿兒默了片刻,嘟了嘟嘴,繼續道,“這一次滿兒犯了錯,卻連累的孃親爲我善後,受累受委屈,還了那麼多銀子……娘,對不起。”
說完,小丫頭摟着邱晨的脖子,將一張小臉整個地拱進邱晨的頸窩裡,不肯擡頭了。
邱晨心裡軟軟的,釋然而歡喜。她的女兒雖然小,雖然有時候難免疏忽犯錯,卻不是那種嬌蠻不講道理的,沒有心的。她的女兒其實有一顆細膩敏感的心,也足夠機靈聰慧。如此,她或許可以放心了,在這個對女子不公的世界裡,女兒能夠憑藉自己活得很好。
相對的,或許阿福是男孩子的緣故,溫厚卻不夠細膩,若是以後要出仕做官的話,就要多加鍛鍊了。
阿福阿滿提出要去看望玉兒,邱晨卻沒有同意。
雖說玉兒的病是落水引起,一般不具有傳染性,但她還是希望孩子們小心些。
不過,她跟孩子們說的是:“妹妹這幾日身體不好,每日大都在睡覺,你們去了也沒法子跟妹妹玩兒。等過些日子妹妹好些了,孃親再帶你們去好不好?這幾日,你們有空也可以想想,給妹妹帶些什麼禮物過去,好吃的,好玩的都行,能夠逗着妹妹開開心心的,病好的也快了。”
兩個孩子又歡喜振作起來,孃兒仨嘰嘰咕咕地說着,氣氛漸漸輕鬆起來,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
轉回房間,晚飯已經備好了。秦錚捎信回來,不回來用晚飯了。
邱晨就帶着兩個孩子用了晚飯。飯後說了會兒話,就將他們交給穆老頭兒晚鍛鍊去了。因爲要避人耳目,兩個孩子原本晚飯前的鍛鍊,已經改到了睡前,鍛鍊上一個時辰,然後沐浴睡覺。
秦錚回來的很晚,邱晨將兩個孩子安置了,轉回來沐浴過後,又在榻上看了一回書,他才披着一層淡淡的疲憊轉了回來。
邱晨放下手中的書卷,迎上去,接過他脫下的外衣,看着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不由有些心疼。
但是,她自家知道自家事,知道秦錚在外頭的事情,她的水平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用最樸實的辦法替他消解疲憊。
“已經備好熱水了,你先洗洗再歇着吧?”
秦錚伸手抱了抱她,這才鬆開手進了淨房。
一直以來,秦錚在外頭都是小廝侍衛伺候着,哪怕是在靖北侯府住着的一段時間,也極少進後宅,都是在前書房住着。結婚後的幾日,倒是陳氏和林氏、汪氏幾個嬤嬤伺候着,邱晨卻一直沒能放下羞澀去伺候他。
今兒,邱晨將他的衣服掛好,轉回頭來,卻有些坐不住,乾脆起身跟着進了淨房。
海棠娘劉氏曾經跟她說過,唐吳氏也曾經跟她傳授過,關於男人能不假他人之手的事情,都儘量自己做,時間長了,感情自然就會越來越深。這是這個時代女性的生存法則,其實細想想,又何嘗不是夫妻之間增進感情的方式?男人女人哪怕是追求平等,也沒必要咬着這種事情堅持什麼,誰爲誰多做一點兒若是都斤斤計較起來,關係又怎麼能夠處好?
走進淨房,林氏正在給秦錚洗頭髮。秦錚坐在浴桶之中,腰下纏着一條寬大的布巾,遮住了水下的一切,只有精壯的胸膛和肩膀露在水面上,皮膚並不算黑,呈現着健康的淡淡小麥色,筋骨結實,卻沒有健美先生那虯結凸起的肌肉……
林氏察覺到有人進來,回頭見是邱晨,微微意外之下就瞭然一笑,也不說話,起身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邱晨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在林氏之前做的矮凳上坐下,接着給秦錚洗頭髮。
如今有了洗髮水,洗頭髮不再是煩難之事,邱晨輕輕揉着滿手黑亮的長髮,一點點洗乾淨,又用指肚去按揉他的頭頂皮膚。她在學校學過經絡穴位,也學過按摩推拿術的皮毛,也曾經在一些手法不錯的會所做過spa,雖然沒給人做過按摩,以己度人,也知道那些部位怎麼扭捏最舒服,最緩解疲勞……
手指微微用力,一個穴位一個穴位地按摩過去,就在邱晨自己都關注到這項看似乏味的工作中去時,突然手下之人突然開口,帶了笑輕聲道:“原來只知你會製藥、療傷、治病,卻沒想到,你一手推拿術也不錯……嗯,就是穴位找的不太準!”
邱晨大囧--她學的經絡穴位,一看圖二看頭骨骷髏,再就是在人體模型上確認過,根本沒在人體上實踐過。更別提那些spa的推拿按摩了,恐怕還不如她知道的穴位多……如此一來,她自覺做的很投入很陶醉的按摩推拿,被按摩的人居然明確指出‘穴位不準’,怎不讓人大囧!
愣了愣,邱晨擡手拍在他的腦門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拍完,她自己也笑了:“多多包涵,我第一次給人按摩,手法難免不熟練,以後多練練手,自然就熟了!”
“第一次?”秦錚一下子睜開眼,目光炯炯地看過來,看着邱晨一臉的羞窘,片刻又帶了一層惱怒之色,忍不住笑起來。
“原來,我成了給你練手的……”秦錚忍着笑低聲道。
邱晨哼了一聲:“怎麼,不樂意啊?”
秦錚連忙道:“樂意,樂意!”
邱晨這才緩了臉色:“不樂意也晚了!哼!”
說完,舀了水給秦錚衝了頭髮,雖然臉上的表情還有些氣哼哼的,手下的動作卻放的輕柔了。藉着流水,將他的頭髮通開,然後取了乾布巾擦去水分,又取了一條幹布巾裹起來,包在頭頂,手指麻利地一陣動作,就將秦錚的頭髮整個地包裹起來,並且將布巾子塞好,眨眨眼,邱晨自己忍不住先笑起來。
秦錚這樣子好像某一集西遊記上唐三藏的裹頭巾造型啊!
不對,秦錚比那個娘娘腔的唐三藏好看過了,也順眼多了!
秦錚擡眼看了看邱晨,不知道她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又撇嘴是怎麼了,擡手摸摸自己的頭髮,竟是被包裹在頭頂上了……他恍然,原來是把自己打扮成回回人了。可轉念,他又難免疑惑,難道她是去北疆那次見過的回回人,不然怎麼會這樣裹頭巾的?還笑的跟偷了什麼好東西一樣!
“娘子,你這是想讓爲夫在水裡過夜麼?”秦錚微微挑着眉頭問道。
邱晨回過神來,看到他眼中些微的戲謔,笑了笑,趕緊將目光轉開,專心地給他擦背擦胳膊,片刻就把手裡的毛巾往他手中一塞,道:“好了,你擦擦出來就好了!”
說吧,起身就要走。剛剛起身還沒邁步,就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下一刻,水四濺,某人就落在浴桶之中--
“啊,你要做什麼?”邱晨驚呼一聲,聽到一聲輕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身子就懸在浴桶的水面之上,被秦錚的一雙胳膊託着,剛剛的水不過是某個人坐回去濺起來的,她身上並沒沾多少水。
“啊,別鬆手,我洗過了……”邱晨看清楚自己的處境,連忙伸手緊緊抱住秦錚的脖子,像只樹袋熊一樣緊緊攀在他的身上。
“呵呵……”一陣輕笑,秦錚低頭壞心地咬住她的脣瓣,微微用力之後,隨即鬆開,含笑警告道,“再跟我使壞,可是要受懲罰的哦?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邱晨最終還是逃脫了浴桶,沒被弄成落湯雞。只不過,這一夜某人丟盔棄甲一潰千里之慘烈,從第二日某人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方纔起身,也能略見一斑了。
穆老頭兒雖然爲人不着調,醫術卻是沒得說,玉兒晚上用了一服藥,第二天一早又用了一服藥後,咳嗽症狀已經見輕,夜裡略略有點兒發熱,並沒有形成高熱,第二天一早熱度也退了,孩子也不再昏睡不醒,早上醒來,還喝了一小碗碧粳粥,讓田氏歡喜不已。
而二爺秦程也破天荒的沒有出去胡混,一大早也趕到了玉兒屋裡看望女兒,看到女兒醒來也是一臉歡喜,只是他額頭上一片青紫的腫塊,讓他這笑容少了父親的慈愛,多了幾分喜感。
玉兒好起來了,邱晨不再一天兩趟地往風荷園跑,改爲每日打發婆子丫頭過去探望,不時地送些小玩具過去,這些小玩意兒有她給玉兒買的,也有福兒滿兒從自己的玩具中挑選出來的,雖然沒有過去看望,玉兒每日唸叨的越來越多的卻是大伯母和哥哥姐姐了。經過這件事,田氏原來亦妒亦拉攏的做派變了許多。似乎變得堅毅爽朗了許多,邱晨不太喜與人交接,但秦錚跟秦程畢竟是同父兄弟,有這層關係在,她就不可能跟這些人完全脫開關係,也就勉力應付着。
還好,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暫時李夫人和田氏都對她的態度有了緩解,不管她們內心如何,至少表面上相見還算和氣,讓她略略能夠緩一口氣了。若無意外,就這樣滿一個月,她帶着孩子搬去靖北侯府,也就可以不再時刻小心防備着某些看不道的手段了。
五天很快過去,就如穆老頭兒預料的一樣,玉兒的咳嗽好的差不多了,精神狀態恢復的很好,只在劇烈活動或者大哭時會有些氣短氣喘的現象,這也屬正常,肺炎用現代理論來解釋,就是肺部感染,症狀緩解之後,感染面卻需要一定時間來慢慢吸收的。於是,五天後,田氏按照穆神醫的囑咐,換上了調養的方藥,相對於之前五日的湯藥來說,補養的湯藥量小了一些,味道也稍好了一些,哄着玉兒喝藥不用太費神費力了。
這一日,四月中旬即將過去,玉兒也服用了四五天補養調理藥物了,去探望的婆子回來稟報,玉兒的身體狀況又有所好轉,氣短氣喘都緩解了不少,已經可以出來在院子裡活動了。
在阿福阿滿期待的目光下,邱晨決定帶着兩個孩子去探望。
因爲是個多雲天氣,又是剛吃罷早飯,天氣不熱,邱晨就決定帶着孩子步行過去。
留了陳氏在梧桐苑處理事務,邱晨帶了林氏和阿福阿滿的兩個嬤嬤胡氏、趙氏,還有淵虹和水寒二人,帶了些自制的小蛋糕和櫻桃醬,阿福阿滿也帶了自己給玉兒準備的小玩具,一路往風荷園而去。
風荷園,原本住着秦修儀的幾個妾室,後來,李氏王氏年老色衰爭寵無望,庶出的女兒也出嫁後,就遷居到了後院角落的小院子裡,虔心向佛。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年輕得寵,也不願意居在此處,李夫人就將三人挪到菡萏苑後邊的一所院子裡,一來便於控制,二來還顯示她這個正室的寬容賢良。
隨着幾位姨娘搬出去,風荷園就只剩了幾個年幼的庶女和耳房秦程一家子了,平日裡,那幾個年幼的庶女安靜的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是以,這風荷園倒是隻有田氏一家獨大。
邱晨帶着阿福阿滿一路去往風荷園,要經過正院和菡萏苑的後邊,之前邱晨來往都是乘坐亮轎,也沒細打量,這一回步行過來,自然而然地就將幾個主要院落的格局建制都看了個清楚。
位於中線的正院自然寬闊不說,相對於獨佔了樑國公府東路的梧桐苑來說,菡萏園雖然位於西路跟梧桐苑相呼應的西路,但格局卻要小的多,也沒有獨立的後園,附帶着的兩個小院落,如今一個院落給了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另一個則給了李夫人的幾個心腹嬤嬤居住。外帶的跨院就是風荷園,再往後則是樑國公府的下人房和馬廄等處,皆不入流。
邱晨來到樑國公府也近一月,對樑國公府的大致情況也有了一定的瞭解。之所以如此放心帶着孩子一路走過來,也是因爲正常情況下,秦修儀的幾個妾室這個時候都在菡萏園伺候着,不會到這邊來。
只是,顯然她的估量有了誤差,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趨奉李夫人自然在菡萏園侍奉,但三姨娘徐氏本來就是秦錚母親的丫頭,又得了管家權,可以說是李夫人的眼中釘也不爲過,雖然因爲秦修儀兩人還維持着表面的和諧,卻也僅是表面功夫罷了。李夫人不待見徐氏自然不喜歡她在眼前晃悠,徐氏藉着管家的藉口,也正好不用在李夫人面前待着,是以,邱晨以爲不會遇到人的時候,就在菡萏苑後邊遇到了徐氏。
徐氏穿着一身煙紫色繡深紫色丁香的煙羅褙子,一條牙白色及膝長裙,越發顯得肌膚細膩白潤,眉眼溫柔。身後跟着一個婆子一個丫頭,穿着都中規中矩,垂手斂目,毫不張揚,迥異於李夫人院子裡那些丫頭婆子的富麗堂皇、言行浮躁。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人,邱晨微微訝異的瞬間,徐氏已經很自然地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大奶奶。”
邱晨回過神,略略往旁邊避了避。雖說妾同婢,她一個正牌子的大奶奶確實可以將公公的妾室不看在眼裡,但一般人家,晚一輩的人,對於長輩的妾室,而且還是有子有女的妾室,還是會多多少少留點兒臉面的,所以,她只是略略避開一些,卻沒有回禮。
嘴角含笑,邱晨淡淡開口道:“原來是徐姨娘!”
這位雖說之前是紀夫人的丫頭,但自邱晨嫁入樑國公府之後,除了第二日認宗見人的時候,並沒有額外的交集,徐氏也沒有刻意地親近之意,是以,邱晨跟她完全不熟。此時此地見到她,邱晨不由疑惑,徐氏如今手握樑國公府的掌家大權,這個時節即使不在李夫人出伺候,也該去處理家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看她的言行,還不像是意外偶遇,倒像是在這裡刻意等着她一樣。
徐氏自顧自地行完禮,儀態優雅地直起身,目光掃過邱晨的衣着表情,又隨即落在邱晨身邊的兩個孩子身上。看着乖巧地依着邱晨的阿福阿滿,徐氏的目光停留了好一會兒,然後似有所感,露出一抹悵惘來。不過,這抹悵惘之色來去極快,不過一閃而逝,就再也不見蹤影。
揚起一個溫和的笑意,徐氏收回目光再次轉向邱晨,含笑道:“大奶奶這是去風荷園吧?”
對於徐氏這句話,邱晨並不感意外。當日玉兒落水許多人都看到了,後來她幾次前往風荷園探望,又帶着穆老頭兒去給玉兒診治,自然也有許多人看到,這種大宅門兒裡,其他的或許傳播的慢,這種小道消息卻是傳播最快的,一段時間下來,樑國公府中不傻不癡的人大概都知道了此事。如今她帶着兩個孩子,又是走在這通往風荷園的必經之路上,徐氏一口說出來也正常。
含笑點了點頭,邱晨道:“正是。……聽聞玉兒病情大好,我帶着兩個孩子過去看望。”
徐氏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層,看着邱晨的目光不但溫和,甚至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欣慰來:“大奶奶處事周到……”
說到這裡,徐氏一頓,似乎有話未盡,卻不再說起,話鋒一轉道:“既然大奶奶帶着少爺小姐去看望二小姐,那奴婢就不耽擱大奶奶了……嗯,大奶奶若是有需要奴婢盡力處,儘管直接吩咐……奴婢告退了。”
說着,又朝邱晨曲了曲膝,她身後的丫頭婆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做聲,只跟着徐氏向邱晨行禮如儀,然後悄無聲息地跟着徐氏轉身回去,往正院去了。
李夫人之前主持中饋的時候,都是在唉菡萏苑的倒座間見人。如今換成了徐氏主持家務,自然不好在菡萏苑,秦修儀就將正院門房旁的一個小偏廳劃給了徐氏,見人處置家務。
看着施施然而去的徐姨娘,邱晨默然片刻,低頭領了阿福阿滿繼續前行。
走了幾步,一直安安靜靜的阿滿突然開口道:“孃親,剛剛那個漂亮姨姨是誰?孃親爲什麼沒讓滿兒和哥哥叫人?”
漂亮姨姨?邱晨汗然……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孩子們解釋,這其中的關係太複雜。
按照如今的關係,秦錚是孩子們的爹爹,徐姨娘是秦錚的庶母,那孩子們應該叫徐姨娘……小奶奶?還是小三奶奶?三小奶奶?三姨奶奶?
囧……邱晨自己都搞不清楚,她怎麼跟孩子們說?
不過,這些事情,邱晨卻不想回避,也不能迴避。以後,孩子們面臨的不可能再是劉家嶴那種單純的環境,像樑國公府這樣的複雜大家庭,將可能是孩子們接觸的主要家庭形式。而且,只要她跟秦錚的婚姻關係續存,孩子們也就不可能完全跟樑國公府脫離關係,讓他們瞭解這些家庭成員和關係,無疑是孩子們安身立命的基礎。
邊走邊想,過了盞茶功夫,風荷園的大門已經在望,邱晨終於開口道:“剛剛看到的那人,你們不應該叫姨姨。她是你秦爺爺的第三個妾室,若是按輩分稱呼,你們該叫庶奶奶。”
說到最後的稱呼,她擡眼看了看林氏,見林氏點頭附和,就知道自己說的沒有錯誤。
------題外話------
肥死了……
你們以後可以叫肥粟了!
捂臉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