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頭兒回頭看看秦錚,看着那邊秦錚抱着阿滿,顧自跟阿福阿滿說話呢,根本沒有理會這邊,於是笑笑點頭道:“好,好,好,如此甚好!”
秦錚這會兒卻擡起頭來,攔住正要出門的邱晨道:“休要去了,你還是帶孩子們吃飯,吃過飯,我帶你們去侯府看看,中午就在那邊用飯吧!”
“哎,後附那邊的廚子可不比這邊……”穆老頭兒一聽不幹了,他又不是吃不上飯,不過是想吃邱晨調理出來的廚子做的飯菜罷了,秦錚小子要他去侯府,那邊的菜他又不是沒吃過,還不如樑國公府這邊呢!
說起那些風雅講究來,秦錚可比他老爹差遠了!
一聽說去侯府,邱晨不由雀躍,看了看秦錚笑着打斷穆老頭兒道:“您放心吧,我把這邊的幾個廚子帶上,讓她們去侯府給您做飯去!”
“哦?把你的廚子都帶上?”穆老頭兒似乎還不相信,又不放心地追問了一遍。
邱晨失笑着,無奈地點頭確認道:“都帶上!”
“哈哈,好,這樣最好了,也省的在這邊,還擔心這個那個的,去了那邊兒就能暢隨心意了。”
邱晨看看秦錚,兩人相視一笑,阿福阿滿睜着眼睛看過來,秦錚俯身對兩個孩子道:“爹孃帶你們去咱們以後住的家看看去。你們自己好好看看,挑自己喜歡的住處去!”
“哦?太好啦!”阿滿歡呼出聲。
阿福卻捱到邱晨身邊,扯着邱晨的衣袖,看着自家孃親抿着嘴笑起來。
邱晨安排着孩子們用過早飯,略略收拾,她就打算讓秦錚和穆老頭兒帶着孩子們先行,她則去菡萏園問候一聲,順便告訴一聲,自己要出門去了。
秦錚卻不同意。他讓穆老頭兒先去一進院等着,然後抱起阿滿,牽了阿福,引着邱晨一起往菡萏園而去。
李氏照例病着,今兒出來應門的是錢氏。
看到秦錚抱着一個牽着一個,錢氏滿心好奇,卻不敢多看,規規矩矩行禮請安,道:“……大爺大奶奶,夫人剛剛吃了藥,這會兒剛剛睡下!”
秦錚也不用邱晨回話,略略點了點頭,冷淡道:“既如此,我們也就不進去了,夫人醒了,你告訴夫人,我們去靖北侯府了,午飯就不回來了。”
“這個……”錢氏略一遲疑,秦錚已經冷了臉。
“怎麼,傳個話還有什麼爲難的?”
“哦,不敢,不敢!大爺吩咐,奴婢自然不敢不從……”錢氏連連曲着膝一臉恭敬地說到這裡,卻頓了頓,擡頭看了看邱晨,這才爲難道,“只是,早上姑太太傳話過來,說是過會兒要帶着表小姐過來探望夫人……若是姑奶奶和表小姐來了,大奶奶不好不在……”
邱晨一聽什麼姑太太表小姐的,就不由記起洞房那日見到的那對母女來。這幾日事兒多,還真忘了那一對極品了。
就在她回想的片刻,秦錚已經冷聲道:“大奶奶又不管家,她在不在又有什麼干係?如今是徐姨娘當家理事,自然有她安排。”
說着,也不管錢氏如何回答,徑直轉回身來,對邱晨道:“時辰不早了,咱們走吧!”
邱晨自然不會在這種場合違拗秦錚,柔順地答應着,對錢氏略略點點頭,牽了阿福跟上秦錚的腳步,一路去二進門內乘車出門去了。
靖北侯府跟樑國公府都是開國時太祖賜給跟隨他南征北戰,立下赫赫功勳的勳臣的府邸,就在皇城後邊周邊,形成兩個勳貴聚集區,一個在皇城東側,一個則是圍繞在什剎海周邊。
京城處於北地,水源稀罕,什剎海又跟禁內的水系相通連,居住在什剎海畔,就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徵。只不過,什剎海面積有限,圍繞這什剎海修建宅子的地方也就那麼點兒地方。最初皇帝論功封賞時還罷了,也就是頂尖兒的幾家勳貴和宗室王爺得了這處寶地。世事變遷,開國的勳貴之家日漸凋零,獲罪的獲罪,斷了延續的斷了延續,什剎海這邊的宅邸也就空了出來,但大部分替出來的宅院都被內務府收了回去,再經皇帝封賜給有功之臣,只有個別宅院未經皇帝的手易了主,卻也是非權即貴,別說普通人,就是六部堂官地方大員,也難得能在此置辦下一處宅院。
開國之時,樑國公的功勳排不上號,樑國公府就安在了皇城東邊兒的一片,百多年來,也沒能挪地兒。沒想到,秦錚卻因爲戰功封侯,被賜了宅邸,恰好什剎海畔,臨近有一所空宅子,靖北候府就安到了什剎海畔。
坐在馬車裡一路幾乎都是繞着皇城根兒過來,周邊的建築物與現代根本沒有參照價值,她也被繞的有些頭暈,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等車子來到什剎海邊兒,邱晨福靈心至地一下子找到了方位感。
靖北侯府所在的位置,竟然是恭王府,也就是大貪官和珅的府邸所在!
能被和珅看中,後又被恭王府選中的位置能不好麼?
她就說難怪了,連唐文庸,不,連雍王楊璟庸提起靖北侯府來都是一臉的酸。楊璟庸的雍王府雖然不像歷史上那個雍親王般被髮配到內城的邊角旮旯,可也只是在皇城北邊的一片宗室聚集區,別說什剎海這種地方,就連東皇城根兒的勳貴區都沒撈上。楊璟庸能不酸麼?!
等下了車,邱晨跟着秦錚一路穿過前頭的五進院落,徑直來到後園,看着院子內的一片內湖,然後登臨園角的東來軒,居然發現,他們家院子外頭就是大片的水光湖色……
邱晨楞了好一會兒,下意識地自語道:“……明明記得不臨湖啊!”
秦錚就站在她身後,邱晨的低語有些含糊,他沒有聽清,還當邱晨沒來過,對後邊一大片水奇怪,於是道:“後邊就是十剎海,因周邊有十座古剎而得名。此處的水與禁內西苑的太液池相連。”
邱晨懵懵地點着頭,“十剎海,原來是如此得名!”
秦錚點點頭,因爲到了自家院子,也起了介紹的興致,擡手指點着周邊的院落宅邸道:“站在此處,可以將海子周邊的宅邸看個概貌,這周邊除了古剎,就是府邸……咱們這所院子因爲位置特殊,南、東、北三面環水,院子的東南角也有一處角樓,可看前海。這一處則可觀後海全貌。若是喜歡,下去就有一個碼頭,可以登船遊湖……到了七夕節,湖上會放河燈,屆時,碧波萬頃燈光點點,就如星辰倒掛,銀河垂懸,極美!”
這會兒,邱晨算是從驚詫中恢復過來了。隨着秦錚的指點,她確定了自己的位置,確實跟現代遺存的恭王府位置差不多,只不過,此時十剎海的面積遠比現代的寬闊浩淼,就邱晨目光所及之處,只能看到湖對岸隱約的木掩映中點點屋角飛檐,根本看不清屋舍宅院的面貌。目測距離至少也得有一千多米吧?她可是記得清楚,現代的什剎海,最寬的地方,也不過二三百米的樣子,跟這會兒的十剎海根本沒法比,瘦身了足有五六倍甚至更多。十剎海面積的擴大,使得湖面沒了什剎海的曲線妖嬈,而是珠圓玉潤起來,才使得靖北侯府獨佔了前後海之間的這一片絕佳地段。
邱晨默然地看着泛着波光的湖面,滿心的激動和喜悅。臨水而居,對於一個北方的都市來說,不論哪個時代都是一種奢侈啊,更何況,還是三面環水!
興奮了好一會兒,邱晨才終於確定了眼前不是虛幻,回頭就跟秦錚道:“繞湖的一面建築多不多?”
秦錚被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卻仍舊老老實實回答:“嗯,前面有個跨院,有幾間廂房。”
邱晨一聽大喜,拉着秦錚的手道:“那咱們就沿着臨湖的圍牆修一道遊廊好不好?嗯,就是擡高的遊廊,想看湖水沿着遊廊走一圈就好了。”
“遊廊?”秦錚對吃穿住行的要求不高,聽到邱晨的打算下意識地重複了一下,同時在腦海裡開始想象所謂的‘遊廊’是什麼模樣。
“嗯哪,就是那種上下層的,一樓可以做倉庫或者隨便什麼,二樓則建成兩面通透的遊廊敞軒,屆時,人只要沿着遊廊走動,就能夠將前海後海的波光湖色盡收眼底……”邱晨努力組織着語言,想把‘遊廊’的妙處描繪出來,“沿着遊廊,種上些大樹,春有碧桃,夏賞芙蓉,秋有菊香,冬可賞梅……想想就很美好,不是麼?”
看着邱晨一臉的興奮、雀躍、期待……自從進京,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地,鮮少露出如此歡喜的模樣,秦錚本來就沒覺得怎樣,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如此殷切的表情,哪裡還能說出一個‘不’字?!
“好!”秦錚一口答應下來,卻不等邱晨歡呼,就伸手將她的肩膀攬住,兩人並肩扶欄而立,凝望着十剎海的一片碧波盪漾,秦錚又道,“我說過了,這裡是你的家,修屋子也罷,扒房子也好,都由着你,只要你喜歡!”
邱晨回頭看了看身邊挺拔的男人,由衷地展開一臉的笑來,笑容從心底涌出來,涌上眼睛,溢滿了整張容顏。
凝視了一瞬,邱晨沒有說話,只是揚着一臉的笑,看向美麗淨澈的十剎海。
這裡,是他掙下的府邸;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也是孩子們的家,更是他們一家人的家了!
這座府邸,佔地頗廣,原本居住在此的人口應該比較多,除了五進正屋外,還有一個不小的東跨院,同樣也是五進,正院和跨院最後,又合成了一個偌大的園子,園子中有引自十剎海的一波碧湖,還有奇石嶙峋的假山疊嶂,一棵棵冠蓋如雲的大樹,同樣也是這座府邸深厚歷史積累的標誌。
兩個孩子看了一會兒湖水,就耐不住性子跑去園子裡玩耍了,穆老頭兒也不好在這裡當燈泡,自己跟兩個孩子一起玩耍了,只剩下邱晨任由秦錚攬着她的腰身,從東來軒下來,沿着一路綠樹成蔭,漫步而行。
這座靖北侯府,在秦錚接手之後,幾乎沒有動過,只是簡單地修繕清理之後就住進來了。
如今,秦錚帶着邱晨一路走過來,就看到前頭固然有兩路五進宅子外,園子裡也有數個院落,雖說隔着掩映的樹木草,分佈在各處,卻也覺得擁擠了些。而且,這些院落之前大概都是有人住的,建制多爲實用性的房舍屋宇,規規整整的院子房屋,還帶着些附屬的建築,與整個園子的闊朗大氣很不協調。
邱晨看着看着,就有些鬧心,卻也沒有表示什麼。她的習慣還是節約勤儉的,再說,這些屋宇建築最少也是幾十年的歷史,用料也算考究,木工建築工藝也稱得上精湛,擱在現代,每一座都能作爲一級文物保護起來。她雖然看着有些擁擠,卻也沒想到要拆除改建,那樣的作爲讓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某些拆了建建了拆的工程,只不過是因爲一再地規劃不到位,而總是重複建設重複投資,意味着的就是一遍遍的浪費人力物力資源,還有廣大納稅人納的稅。
秦錚卻不知道邱晨心裡想的這些,一邊走着,一邊開口道:“等搬過來,就讓福兒滿兒在這裡挑他們合心合意的院子,你要是喜歡,也可以隨意地過來挑一處住着,夏天比前頭的院子要涼爽一些。”
這話中規中矩,本沒什麼毛病,奈何邱晨正從現代的建設浪費想到了之前這些院子的用途……一般大宅門裡,正室都是居於正院的,嫡出子女居於緊挨着正院的跨院、院落裡,再外圍是庶出子女,園子裡的院子則一般是供給妾室、歌伎舞姬等人居住的……想到這些,邱晨心裡就更加膩歪,偏偏秦錚這個時候提議讓阿福阿滿和邱晨都來園子裡挑處院子居住……
嗐,這是要把她打發到園子裡,正院留給別人啦?
都說女人的大腦構造迥異與常人,有時候腦子裡會冒出根本不可理喻的念頭來!這是女人的天性,與學識無關,與理智不理智也沒有太大關係。
這不,秦錚的話音剛落,邱晨就回頭幽幽道:“是不是,再找幾個姐妹來,然後弄個什麼綠頭牌子,每晚要你掀個牌子啥的?”
秦錚愣怔住,連腳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大明國的內宮沒有實行翻牌制度,綠頭牌子是何須物事秦錚也不知道,但不妨礙邱晨的話他聽懂了,而且,話裡那麼明顯的酸味兒也清楚地察覺到了……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他不過是說讓她在園子裡挑一處臨水而居,一來是看她喜歡水,二來他也說過來,在園子裡臨湖而居,比前頭的院子要涼爽的多呀……他說的不夠明白還是怎麼的,怎麼就讓她誤會了呢?
邱晨好歹也算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也算是理性,剛剛這話一出口,她就察覺到了,可惜想要收回卻已經晚了。
無疑是地走了兩步,才察覺到秦錚停住了腳步,邱晨頓了一下,終究沒有逃避的習慣,轉身,坦然地往回去,對上秦錚的眼睛,在看到那一雙眼睛中的疑惑擔憂,甚至隱隱透出來的不高興……她的心情卻一下子開朗起來。
明明是關切的話,卻被她曲解成了那樣……不過,她不後悔呢,能夠看到男人因爲她一句話如此在意,她還是很滿意很歡喜的。
燦然一笑,眼睛裡透着歡愉和絲絲狡黠,邱晨微微歪着腦袋,笑眯眯地瞅着秦錚道:“難道我一句玩笑話正中下懷了?”
秦錚不傻,不笨,要不然也不可能短短十年功夫,從一名勳貴子弟飛速地成長爲大明建國後最功勳卓著的將帥,甚至因爲赫赫戰功,二十幾歲就受封侯爵!他的智慧是戰場上可以稱得上智計無雙;他的謀劃也可以用在朝堂風雲官場傾軋上,同樣能夠遊刃有餘……
但是,秦錚有短板,那就是他跟女人接觸的經驗極少。不是說他沒見過女人,不說軍營裡的十餘年,只說他從小到大,身邊伺候的婆子丫頭就成羣成堆的,只不過,丫頭婆子在他的心目中只是下人,幾乎不用他費心思。
妻子則不同了,是他選定了一生一世跟他攜手並肩生活下去的女人,夫妻敵體,相攜相助,相濡以沫……都需要彼此瞭解默契、相融相通……可以說,邱晨是他唯一正視的女人,是他到目前爲止,很大可能也是唯一讓他費那麼大心思的女人。
之前,他自詡兩人接觸不少,想比起那些新婚之夜掀開蓋頭纔看到長什麼樣兒的夫妻來,他們不但早就認識,還相互熟識,彼此瞭解……
今兒,秦錚才猛地發現,這個小女人竟然還有許多是他不瞭解的……
收斂了表情,秦錚恢復了一貫的淡然,定定看着笑語嫣然的女子,半天,才輕輕吐出一句問話來:“綠頭牌子是什麼?”
邱晨的臉上的笑容一滯,飛快地又扯開一個笑容,道:“我也就是在雜話上看過一次,也不知道啥意思,順嘴就說出來了……嗯,你剛剛不說挑一處地方夏天住?走,咱們一起看看去……嗯,你看看這些院子,都這麼小還擠下那麼多小房子,看着就憋屈,咱們正好商量商量,怎麼改建一下……這是要咱們一起住的,你也不能甩手不管,來,也說說你的意見哈……”
就這麼說着,邱晨伸手挽住了秦錚的胳膊,說笑着一路往前頭的一座院子走去,那什麼‘綠頭牌子’的話題也早就被她不知道帶到哪裡去了。
秦錚也不過是一時疑惑,對於這些無謂的話題並沒有真心在意,聽着邱晨指點着院子裡的房舍說起改造的事情來,他也就集中了精力關注起來。
改建不改建的,他其實沒有多在意,但邱晨那一句很自然的‘一起住’,讓秦錚頗爲受用,也不由自主地認真琢磨起房屋的重新佈局改造來。
這一逛下來,秦錚才注意到,園裡這些院子雖說各有名頭,或掬月軒,或琳琅閣……可細看起來,卻幾乎沒什麼特色,幾乎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而且,許多地方原本山石木的佈局,都被硬塞進來的房屋院落給破壞了,逼仄緊迫,擁擠不堪,正如邱晨說的,看着就憋屈的慌。
於是,秦錚很大方地一揮手道:“你不說要種玉米和馬鈴薯?看着這些礙眼的地方都拆了!”
邱晨眨巴了眨巴眼,才緩過勁來……不知道靖北侯府的位置還好,這知道了靖北侯府就建在十剎海畔,很可能就是恭親王府所在地之後,她還能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種玉米種馬鈴薯?
也是,秦錚可是許下不會納妾不會蓄養歌伎通房之類的,這麼大一所園子,不說她能不能再生養,就是再生上一個兩個的,也會空閒出大半來……
種,爲什麼不種?
種玉米,種馬鈴薯,冬天再建一個玻璃暖房,種反季蔬菜,不說別的,自己吃着用着也方便不是!
園子很大,邱晨沒等走下一小半,腿痠的就走不動了,看看時辰也臨近午時了,乾脆就在最近的一所臨水的亭子裡坐了,吩咐跟隨着的丫頭婆子傳話,讓穆老頭兒和阿福阿滿過來,也讓廚房將午飯傳到這邊來。
丫頭婆子們動作很快,邱晨和秦錚走到亭子裡,已經有人提前進來,在石頭鼓凳和石桌上鋪了錦墊和桌布,兩人坐下片刻,茶水和點心就送了上來,難得的還有一盤櫻桃。這個時候,露天的櫻桃也就剛剛過了季,想來這也是暖房裡特殊培育的產物了。
丫頭們捧了水盆巾子之類,邱晨淨了手,接過布巾子擦着手,回頭纔看到秦錚身邊幾個美貌丫頭居然是陌生面孔。
目光瞬了一下,邱晨淡然地轉身,將手中的巾子交給含光,另一邊秦錚也淨好了手,擡眼看到邱晨,就神色坦然地走了過來,招呼着邱晨落座:“走了半天,你一定累了,快坐吧,就我們兩個,沒有這麼多規矩。”
邱晨微微笑了笑,點頭落了座,擡眼就看到一身春水綠襖裙子的美貌丫頭臉上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垂着頭帶着幾個丫頭退了下去。
秦錚接了茶,回頭看到邱晨的目光,於是隨意道:“那是我原來的丫頭,叫青鳶。另外還有三個,青鷂、青禾、青萍。等你搬過來後,就交給你吩咐了。她們年紀也不小了,青鳶最大,過了這個年也十八了,你琢磨着,看看給她們挑個人嫁了吧!”
邱晨捧着茶盞垂了眼。
讓她找個人嫁了?她剛剛進了京城認識幾個人?就她的大丫頭玉鳳和青杏,還是嫁給了秦禮秦勇呢。難道把這四個也一股腦嫁給秦錚的護衛們?
關鍵還不是這個,關鍵是,這個時代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爺們未婚前跟前伺候的大丫頭可一般都是通房丫頭,若是她剛剛嫁進門,就急三火四地將幾個大丫頭一股腦兒嫁了,知道的是秦錚的意思,不知道的卻要說她善妒不容人,進門就把秦錚身邊的丫頭們打發了個乾淨!這事兒好做,名兒可就不好聽了。
之前,她每每讀古代書籍總會看到一句話,說‘女子的名聲比命還重’,雖說她如今對這句話仍舊不認可,而且永遠也不會認可,但她卻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這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名聲壞了的女人,在這個對女性要求格外苛刻的時代,活着真的很難!
不過,這會兒當着一干丫頭婆子的面兒,邱晨是不會反駁秦錚的,她擡起頭來,淡淡一笑,目光往亭子下看過去,阿福阿滿跟着穆老頭兒正快步往這邊奔過來。
阿滿渾身的活力彷彿永遠用不完一樣,大老遠就揚着一臉的笑,大聲呼叫起來:“爹爹,孃親,看看,師傅帶滿兒和哥哥捉了好多魚,還捉了好多螺螄……”
孩子的歡樂總是最簡單的,也最是感染人。
剛剛還心情沉悶的邱晨,看到飛奔過來的兩個孩子,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她笑着起身,迎着孩子們奔過來的方向走了一步,又停住腳步回過頭看向秦錚。就見秦錚也站起身來,而且絲毫沒有遲鈍地迎着兩個孩子走上去。
秦錚走到亭子外,滿兒小丫頭也跑了過來,歡笑着直接飛撲進秦錚的懷裡,也不管小手上髒兮兮的,摟着秦錚的脖子就連親了兩口,咯咯咯地叫着:“爹爹,你看我們捉的魚和螺螄……讓孃親幫我們做魚湯和香辣螺螄好不好?”
“好,好!”秦錚貼了貼小丫頭的面頰,擡手將小丫頭鬢角汗溼的髮絲理了理,回頭迎着落後兩步的阿福。
阿福頓住腳步,仍舊微微喘着氣,卻仍舊規規矩矩拱手行了禮,叫一聲:“父親!”
“嗯,”秦錚和煦地點點頭,擡手摸摸阿福的腦門兒,含笑道,“走,你娘等着你們呢!”
秦錚一手抱着阿滿,一手牽着阿福,爺三個親密無間地進了亭子,陳氏和青杏她們都見過了,沒有多少驚訝的。倒是那邊靖北侯府的幾個丫頭都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來。青鳶更是驚訝地將目光投向了陳氏,似乎想要尋求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