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話,林嫺娘也轉了回來,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飯,略略坐了坐就各自回房歇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邱晨把阿福阿滿挖起來,跟着秦勇沈琥做了早鍛鍊,吃過早飯,就穿的厚厚實實的,阿福穿了件熊皮襖子,戴着熊皮帽子,手套圍巾皮靴一應俱全地裝備了,毛茸茸的活脫脫一隻黑熊。阿滿則是一身剛剛做的紅狐皮斗篷,同樣皮帽手套靴子,裝備了,卻沒有狐狸的輕靈,反而胖團團圓滾滾的彷彿一隻紅色的大圓子,加上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極富喜感,惹得給她穿衣裳的林嫺娘抱着親了好幾口。
送着兩個孩子歡歡喜喜地跟着林旭出了門,邱晨莫落地轉回身來。林嫺娘趕上幾步,挽了邱晨的手笑着寬慰道:“大嫂不必擔憂,有那麼些人跟着,福兒滿兒不會有事兒的。”
邱晨不太習慣與人這樣親密,回頭笑笑,“嗯,放心吧,我沒事。”
又道:“你今兒不去鋪子裡了?”
林嫺娘點點頭:“鋪子裡幾個人都勤謹的很,之前不過是妹妹自己瞎擔心罷了,這眼看着鐵塔寺那邊的鋪子也要收拾出來了,妹妹也得學着放開手……要是再天天跟着,我也分不成兩個人來不是!”
看着笑開朗起來的林嫺娘,邱晨含笑點了點頭,心思一轉,笑着道:“五妹妹的很對……哎,就咱倆人在家裡也無趣,不如咱們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沒有新式樣的衣裳料子和首飾……”
林嫺娘自然沒有異議,滿臉歡喜地應承着,將邱晨送到正屋門口,自己匆匆轉回去收拾出門的衣裝去了。
邱晨回房,有些心思不屬地任由春香和月桂給她重新梳了頭。昨晚睡得不太安穩,臉色有些晦暗,邱晨看着鏡子裡的微微鎖着眉的人臉,從妝奩裡取了一盒水飛的珍珠粉混合紫茉莉粉製成的面霜,稍稍地點在臉上勻開……就收了手。月桂捧了妝奩盒子過來,讓邱晨挑選首飾。
翻了翻不知不覺幾乎裝滿了的妝奩盒子,不是玉就是木雕,都有些不合心意……今兒她要散心,要把自己收拾的亮麗些,也讓自己的心情明麗起來纔好。
關上妝奩盒子的一層,隨手抽開二層抽屜,一支明麗的黃色蜜蠟芙蓉簪子出現在眼前。邱晨伸手拿了出來,在眼前端詳了一會兒,終是放了回去。這樣的東西太過招搖,帶着林嫺娘那樣的絕色出去,她還是清淡些,省的落個姿色不足首飾補的印象。
關上二層的抽屜,邱晨還是轉回來在一層抽屜裡選了一支羊脂白玉如意雲頭簪出來,攢入發間,就站起身來。穿了一件蓮香色的灰鼠皮長褙子,松花色的繡花寬幅裙,又接了春香遞過來的蓮香色提花漳絨灰鼠皮斗篷,帶了雪兔皮手筒,手筒裡放了一隻極巧的銅手爐,這纔算是收拾利落。
陳氏在旁邊看着,微微頜首笑道:“也就是太太能把如此素淨的顏色穿出味道來了。”
本來心裡寡落的難受,被陳氏這麼一,邱晨卻禁不住失笑起來:“難爲陳嫂子誇獎了,我這樣平平常常的,再穿的花團錦簇珠玉滿頭的,那就真真只看到衣裳首飾看不到人了!”
這一番話把衆人的都笑起來。邱晨的心情也在笑聲中開朗了許多。
林嫺娘換了一身竹青色襦衫海棠紅的裙子過來,身上披着的是邱晨去年給她做的大紅哆羅呢斗篷,發間只用了一支金簪子,整個人已經明麗的讓人挪不開眼。
邱晨含笑端詳了一回,笑着從自己的妝奩匣子裡取了一串黃豆大的粉色珍珠攢成的珠花頭飾出來,招呼春香給林嫺娘戴在發間,粉紅色的珠光柔和地映襯着林嫺娘嬌花般的容貌,真真是相映生輝,又添了幾分妍色。
“你這個年齡的姑娘可不興太素淡了,就這樣花團錦簇的纔好看。”邱晨滿意地笑道。
林嫺娘微微紅着臉,推拒着:“大嫂,這珠花太過貴重……”
邱晨不等她完,就拍着她的手打斷了道:“行了,別跟我客氣了。收拾好了,咱們趕緊着走吧,在磨蹭下去就該到午飯時間了!”
林嫺娘柔順地答應着,也不再客套,挽着邱晨的手一路往外走去。
一邊走,邱晨一邊盤算着:“咱們就去府前街逛逛,午飯也不用回來吃了,就去雲中仙吃去。難得的家裡沒什麼事兒,就我們兩個這麼悠閒地逛逛,索性多逛一會,把今年咱們家過年的衣裳料子也買回來。”
林嫺娘自然沒有不應承的,連身答應着,隨着邱晨的腳步出了二門,在一進院子裡上了馬車,二魁揮動鞭子,牽着馬兒踏踏踏地出了林家大門,朝着府前街去了。
秦勇和沈琥都跟了阿福阿滿去了,這一行人就只有二魁趕車,陳氏和月桂跟了,輕車簡從地一路到了府前街,邱晨打發二魁趕了車子先去雲中仙定房間,她們逛到午時過去。
瘟疫已經過去,就連疫情最嚴重的易水縣和輝縣也在半個月前接觸了封鎖。安陽城一改之前的清冷寥落,街市重新恢復過來,車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臨下車,陳氏遞了兩頂帷帽過來:“太太……”
邱晨無奈地接了帷帽,戴在頭上,任由月桂上前幫她理好帷帽的紗簾子,眨眨眼睛,看着一下子模糊朦朧起來的街市景象,禁不住暗暗嘆了口氣。這有了誥命,就要時時注意這些……之前雖不能恣意,總還能自由出行,甚至還能着了男裝放鬆幾回,如今,出個門還得戴上這礙事的東西,真是……
唉,也就是在心裡發發牢騷,就是當初知道是這麼個結果,她也沒法子不去爭取。她和孩子們要平和喜樂地活下去,要守住越來越大的家業,總得有所憑持……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了。
好在,這種煩惱沒有太久,進了鋪子之後,掌櫃的親自引了二人進了後邊的廳,又打發了婆子上來招呼,邱晨二人也就把帷帽摘了。
如是,一連逛了兩個綢緞鋪子兩個首飾鋪子,邱晨挑選了許多衣料和幾套首飾,也就臨近了午時。兩人重新戴了帷帽從鋪子裡出來,一路往雲中仙酒樓走去。
邱晨雖然鮮少出來用飯,跟雲中仙掌櫃卻是熟識的,掌櫃的親自引着邱晨和林嫺娘上了三樓臨街的雅間坐了。摘了帷帽,夥計飛快地送了熱水上來,陳氏和月桂伺候着兩人洗了手,在窗前的榻上落了座。
這個房間是雲中仙特意爲雲濟琛和相熟的幾個人留的,佈置的倒不像是制式的酒樓,反而更像富貴人家的起居室一般,富麗雍容中處處愜意舒適着。屋子裡雖然設的是矮榻,塌下卻放了暖盒子,煦煦的暖意從榻下升上來,加上房間四角放置的熏籠,讓整個房間暖意盎然着,就是在這個季節大開了窗戶,也並不覺得寒冷。
在榻上坐了,喝了杯茶,邱晨吩咐月桂:“你去看看二魁,讓他在下頭也要了飯吃着,大冷天的別空着肚子。”
又招呼陳氏道:“陳嫂子,你們也伺候着了,也坐下歇會兒,這裡也沒旁的人,也別計較那些虛禮了,就一塊吃飯吧!他們雲中仙的八寶布袋鴨做的不錯,還有那個水晶膾,陳嫂子嚐嚐,回去咱們也學着做做試試!”
陳氏也不推拒,接了夥計送上來的飯菜擺佈到桌子上,又移了個幾放在榻下,跟月桂兩人搬了兩張鼓凳坐了,就在几上陪着吃了一頓午飯。
吃過午飯,邱晨喝着新茶跟林嫺娘道:“這趟街也就這樣了,要想找點兒新鮮物事兒還得去臨水長街。時間還早,咱們索性去那邊看看去!”
林嫺娘滿臉含笑地答應着,月桂立刻起身下樓去通知二魁套車了。
陳氏伺候着邱晨和林嫺娘穿了斗篷戴了帷帽,又將加了新炭的手爐交到邱晨手裡捧着,這纔想跟着往樓下走去。
掌櫃的親自在樓梯口接了,客客氣氣地送了邱晨一行出來,二魁已經套好了車在門口等着了,邱晨辭過掌櫃的,在月桂的攙扶下正要登車,從雲中仙酒樓裡呼啦啦出來三四個人,俱都是長直綴方巾學士打扮,年紀也都在二十歲左右,一個個大冷天的還拿着扇子,爲首一個衣着華麗之人還搖着手裡的灑金扇子,一邊笑嘻嘻地覷着邱晨和林嫺娘道:“吆喝,這是哪家的娘子啊,如此鮮亮地人兒就這麼孤清清地,也沒個跟着的人兒護衛着,萬一遇上登徒子豈不爲難?不若讓可當一回護花使者,不知二位娘子意下如何?”
已經踏到腳凳上的邱晨動作頓住,微微挑着眉回過頭來,這算怎麼回事?這就是傳中的浪蕩子當街調戲良家婦女?
對於這樣的事情,邱晨完全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些搞笑,這樣經典的橋段居然也讓她遇上……看來,這種浪蕩子真是哪裡都少不了。
“噯,噯,商二少爺……”真讓林家娘子在自家酒店門口被人調戲了,掌櫃的也不用再幹下去了。雲中仙掌櫃連忙上前,聲規勸道,“商二少爺,這位可不是能做隨便招惹的……”
這位商二少爺明顯驕橫慣了,又看着邱晨二人和隨行之人都面生的很,是以根本不想聽雲中仙掌櫃的囉嗦,大咧咧地打斷道:“有什麼大來頭不成?爺看上她們……”
雲中仙掌櫃哪能讓他真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然後低聲道:“這位可是剛剛得了封誥的三品淑人!”
正要掙扎着甩開雲中仙掌櫃的商二少呆了片刻,扒拉開雲中仙掌櫃的手,拉着雲中仙掌櫃轉了個身,低聲道:“你不是唬我吧?那位不是個寡婦?哪能這麼水靈靈的……”
“哎喲喂,二少哎,您老嘴下留情,千萬別再亂了,真招惹到這位……的也要跟着受掛落丟了飯碗子啦!”雲中仙掌櫃的連忙攔住又要出言不遜的商二少。
兩個人壓低了聲音嘀嘀咕咕地着什麼,邱晨並沒有在意,她推着林嫺娘先上了車子,自己落後一步等上車轅,就要進入車廂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個冷笑來。
果然沒看錯,那個躲在人羣后邊的人居然是曾在她家裡住過許久的韓靜瑜!
當初日日吃住在林家,每每考試邱晨總會備下跟林旭一樣的房用具,還有回家也會備上禮物……這會兒眼看着她被人欺負,居然縮在後邊連個面兒都不肯露的……這人,還真是……
邱晨收回目光,轉身進了車廂,陳氏和月桂也緊跟着上了車,二魁揮動馬鞭,趕着車一路往城東去了。
上了車,邱晨第一時間把帷帽摘了下來,微微抿着脣掀了車簾子往外看去,就見韓靜瑜已經站直了身子,正往馬車這邊看過來。曾經清冷孤傲的臉上,這會兒佈滿了明顯的懊悔和隱隱的不甘。
林嫺娘在旁邊低聲道:“大嫂別爲了這種人生氣……”
邱晨放下車簾子,搖搖頭笑道:“別擔心,我不會跟這種不懂四六的人一般見識。商家二少,不知道是哪個商家?”
林嫺娘回道:“這個人妹妹倒是聽過。商家就是當年的安陽首富,做絲綢生意的,剛剛咱們去的第一家絲綢鋪子就是商家的,另外在南城、鐵塔寺都有分號,據在正定府也有幾家鋪子……在南邊還有自己的桑田蠶農和織錦作坊,他們家售賣的綢緞料子好些都是自家織的,獨家花式花樣子,利錢特別豐厚……”
“哦,只是個富商麼?”邱晨很是有些疑惑。
僅僅是富商的話,依着韓靜瑜那清傲的性子,不應該這麼意兒隨從吧?
“不是,這商家豪富了三四代人了,若僅僅是商戶,這二少也不能如此驕橫。從上一代,這位商二少的父親,也是商家的二老爺就讀書出仕,如今做到了正定府的府尹,商家這一輩人丁不旺,商家大老爺育有一子,也就是商家大少爺,二十歲上得了急病去了。如今兩房就剩了商家二少一個獨苗兒,備受寵溺,就養成了這麼個紈絝性子。因商家二老爺管束嚴厲,商家二少就不愛去正定府,總是在老宅子裡跟着老太爺老太太跟前打混……”
“哦,原來如此……”邱晨點了點頭,轉而笑道,“這位商二公子雖驕縱了些,看起來也不是太沒腦子的……”
林嫺娘想着剛剛雲中仙掌櫃伸手捂住商二少嘴巴的樣子,也忍不住笑道:“噯,不讓大嫂這麼,我還真沒注意到……這位商二少都不成器,卻也不過是吃喝玩樂,走馬鬥狗,不務正業,偶爾會當街調戲調戲年輕女子……倒真沒聽犯過什麼大惡之事。”
邱晨笑着搖搖頭,這位商二少倒不定真是個有趣的!
着話,馬車出了東城門,很快就在碼頭上的臨水長街口停了下來,邱晨和林嫺娘也撇開之前的插曲,戴了帷帽,下車往臨水長街一路逛了過去。
這一路逛得就比較隨意了,邱晨二人隨意地走走看看逛逛,看到那徽州南貨鋪子仍舊開張營業,就連那個店家也坐在店鋪裡打理生意,不但臉色好看,甚至還比之前胖了些,暗暗鬆了一口氣,也沒再進去打擾,跟林嫺娘一路逛了過去。
看着日頭西斜,邱晨心裡終究是掛記着阿福阿滿,就張羅着上車回程。
到家之後,阿福阿滿自然是沒有回來,邱晨梳洗了,換了一身家居的衣裳,就坐在東里間的炕上,拿了本書,卻根本看不進去,只讓人撐起窗戶來,時不時地朝通往前院的穿廊看上一眼。
好不容易盼得天色漸暗,前頭通傳二爺帶着少爺姐回來了。邱晨撂下手裡的書,連裙子都顧不上系,下炕及了鞋子,匆匆忙忙接過月桂遞上來的斗篷披了,急急地往外走着迎了出去。
“娘!”
“娘……”
阿福脆脆的呼喚和阿滿糯糯軟軟的聲音從二門口響起來,邱晨的提了一天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實處,臉上也驀地綻開滿滿的笑容來。
孩子們的聲音歡快的很,這麼歡快的聲音,應該玩的很快樂,沒有經歷什麼不好的事兒!
兩個的圓滾滾的身影踢踢踏踏地飛奔過來,邱晨笑着蹲下張開手臂接着兩個孩子投入懷裡,一手一個攬着兩個孩子,仔細端詳着孩子們的臉色,看到兩個孩子的眼睛都是亮亮的,臉兒被冷風吹了,紅彤彤的猶如大蘋果一樣,分外可愛,邱晨摟着兩個孩子,挨個親了又親,這才起身,一手一個牽着,笑着和緊跟進來的林旭招呼了,“二弟受累了!你趕緊回房洗漱更衣吧,這眼瞅着就要吃晚飯了!”
相對比孩子們無憂無慮的歡喜,林旭臉上的笑容明顯有些勉強,聽了邱晨的話之後,答應着徑直回了二進的居處。
邱晨引着阿福阿滿回了三進院子,林嫺娘也從屋裡迎了出來,一行人進了屋,邱晨親自帶着兩個孩子洗了手臉,脫去了厚衣服,抱到炕上去……這一系列的活兒都親力親爲,不假他人之手,彷彿如此才能彌補大半天母子們的分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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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會送上二更……呼,努力在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