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早上,俊文就開始按照邱晨的安排,逐步分人教授一種藥物的炮製。
邱晨則拿着列好的單子,讓楊樹勇趕了車,去往縣城,定製各種制皁模具和包裝。這一趟去縣城定製比較順利,兄妹倆緊趕着,在回程的時候,繞了一點路,邱晨也去看了看新買到的近三百畝土地。
因爲是佃出去各戶種植,是以田地看起來還是一小塊一小塊的,種植的作物也是一家一個樣,顯得零零碎碎的,邱晨看了一回,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同來。讓獻寶的楊樹勇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因爲路上繞了道兒,兄妹倆回到劉家嶴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到家,才知道,白天廖文清來過了,給送了幾筐西北運過來的甜瓜、葡萄來。
邱晨想起半路上把廖文清灌醉撇下的事兒,嘴角抽了抽,然後,就取了幾隻甜瓜一切兩半,一半瓜加兩串葡萄一份,分送給蘭英家、二魁家、三奶奶家、潘先生,然後就帶着滿臉期盼的孩子們,招呼一家人吃瓜、吃葡萄了。
哈密瓜和葡萄在這裡都是稀罕物兒,別說楊家林家衆人,就是在廖家過來的一干僕從,也沒吃過。
邱晨就自己動手,把哈密瓜拋開,除去裡邊的瓜瓤和種子,卻囑咐不能扔掉,那些瓜子洗乾淨晾乾了,她想種種試試。至於那葡萄,這個時代沒有農藥殘留,邱晨也取了一點點生粉融進水中,弄成淡白色的澱粉混懸液,然後拎着葡萄在水裡涮洗,如此涮洗兩遍,再用清水把葡萄表面的殘餘澱粉過淨,葡萄就可以洗的比較乾淨,而且,這個洗葡萄的辦法還不容易把葡萄果粒洗掉。
看着邱晨有條不紊地切瓜、洗葡萄,劉氏禁不住感嘆道:“這些東西我們見都沒見過,也難爲你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來洗它!”
邱晨怔了怔,訕笑着道:“我前幾天去府城,偶爾聽說過,覺得新鮮就記在心裡了,原本想着買點兒回來給您和孩子們嚐嚐,卻沒找到,沒想到今兒用上了。”
說完,見劉氏不經意地笑笑,邱晨才暗暗鬆了口氣。同時暗自慶幸,劉氏不是那種追根究底的人。
別說,廖文清送來的這甜瓜和葡萄真是不錯,甜瓜是現代很普及的哈密瓜,蜜甜蜜甜的,吃完以後,手指上沾的汁水黏黏的,滋味兒竟比邱晨在現在吃過的好得多,咬一口在嘴裡,真彷彿吃了一口蜜糖一般。葡萄是一種通體綠色微微泛黃的品種,有些像現代吃過的馬奶(禁詞)子葡萄,果粒兒狹長,卻比邱晨在現代吃到的稍小些,但甜度絕對夠,味道不輸於現代任何一種優良品種。
吃了兩隻瓜,兩盤葡萄,孩子們還沒吃夠,邱晨卻不敢給孩子們吃了,許着第二天再吃,纔好不容易把撅着嘴巴的滿兒和幾個小子哄住,攆去一進院讀書寫字。
不是邱晨吝嗇,不捨得給孩子們吃,實在是,孩子們平時吃水果比較少,一下子吃多了,可能容易引起腹瀉。特別是如今正值長夏季節,本就是一年中溼熱最重,最容易瀉痢的季節,不注意可不成。
自從邱晨回來後,她不僅每日囑咐大興家的和蘭英在做飯的時候加了綠豆湯消暑解毒,在飲食衛生和個人衛生上,也是嚴防死守。這個時候,一個瀉痢可就有可能要了人命!就是邱晨手裡握着治療瀉痢的好方子,也絲毫不敢大意。要知道,嚴重的細菌性痢疾,依靠藥效比較慢的中藥有時候不趕趟,沒有抗生素的情況下,她也不敢託大。
自家人吃完,邱晨又對在旁邊伺候的青杏道:“你們也別看着了,再去拿一隻瓜,撿上一盤葡萄,讓你們弟弟妹妹們都嚐嚐去!”
青杏和玉鳳都知道這甜瓜和葡萄珍貴,雖然看着也眼饞,卻沒敢想自己能吃上,這會兒邱晨沒忘了她們和弟妹們,兩個丫頭自然是歡喜異常,實心實意地跪下謝了賞,在邱晨無奈的目光中,歡歡喜喜地捧了瓜和葡萄去尋自家弟妹們了。
兩個丫頭一出門,劉氏先禁不住感嘆起來:“怎麼說餓死不給人做奴才吶,唉,真是不容易!”
邱晨笑了,拿起蒲扇給劉氏徐徐地扇着風,道:“娘,這事兒哪裡就有您說的那麼嚴重了。這當奴才的或許爲難,可您想想,他們跟着咱家,至少能吃飽穿暖,不但有四季衣裳,還有每月的月例銀子。再看看村子裡那些貧苦人家的孩子,別說甜瓜葡萄了,好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說起來,各人有各人的日子罷了。”
劉氏笑着點頭:“也是這麼個話。真吃不飽,要餓死的時候,也就沒幾個在意奴才不奴才的了,先混頓飽飯,不餓死纔是大事。”
“是這個理兒呢!”邱晨笑着應了一聲,就撇開這個過於深刻的話題,笑着問劉氏道,“娘,今兒廖三公子過來送瓜送葡萄,您給他回禮了沒有?”
劉氏嘆了口氣道:“哪裡來得及回禮了,那廖三公子似乎尋你有話要說,一聽說你去了縣裡,擱下瓜果,少坐了坐就走了。我都沒來得及備禮。”
邱晨笑着寬慰劉氏道:“沒事兒,咱們和廖家常來常往的,我明兒打點兒東西給他送過去就是了。”
繼而,邱晨又和劉氏說起新買的田地,聽邱晨說那田地坐着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走過來,劉氏就露出了一臉的憧憬:“哎喲,那得多大一塊兒啊……將近三百畝地吶,一眼都看不到頭……”
楊樹勇在旁邊暗暗苦笑,妹妹也就是把老太太哄得高興,她自己個兒去地裡,根本沒看幾眼。還坐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哦,確實,他們繞路來着。
絮絮叨叨地說了會兒話,劉氏又提出要回楊家鋪子。並露了口風,楊家老爺子,海棠的爹爹是七月十二的壽辰,老太太是一定要在七月十二之前趕回去的。
一聽這話,邱晨又暗暗抹了把冷汗。她這個閨女也太不孝了,居然都沒記得問問爹孃的壽辰幾何……這個,貌似,她連海棠和福兒滿兒的生辰都不知道,更別說還有林旭、楊家衆人了。
有了楊老爹壽辰這個事兒,也總算給邱晨提了個醒兒。趕緊把相關人等的生日和近親關係再理清一遍,有這一次,萬不敢再有第二回了。
暗暗盤算着,邱晨卻笑着向劉氏道:“娘,我爹壽辰可得好好過……”
不等她的話說完,劉氏就打斷她道:“不過是五十九生辰,又不是整壽,哪裡用得着勞師動衆的,我回去給你爹擀一掛長壽麪,就成了!”
哦,楊老爹今年五十九歲,七月十二生辰,邱晨暗暗記在心裡。
隨即,就撿着老人家愛聽的話說着,有心套無心,倒是很快讓她探得了劉氏的生辰是正月二十。莊戶人家有個習俗,長輩在堂,小輩兒是不過生的。是以,邱晨探到這句話之後,也就打消了繼續套問楊家兄弟和其他人生日的打算。
而且,她也在心裡有了一個辦法,那個辦法更理直氣壯,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說了些閒話,邱晨最後和劉氏商定,七月十一那日,她和大哥二哥,帶上俊文兄弟四個,還有福兒滿兒,一塊回楊家鋪子。雖然不大操大辦,但兒孫們都回去,熱鬧熱鬧,也讓老爺子歡喜歡喜。
人上了年齡,最喜歡的就是兒孫滿堂熱熱鬧鬧了,閨女有這份孝心,劉氏自然歡喜,也就沒再推卻。
臨到睡覺了,劉氏才笑着說:“今兒可是七月初七乞巧節,咱們也沒有乞巧。”
邱晨想起自己除了縫合針,其他針都拿不起來的女紅,訕笑着道:“今兒,這甜瓜葡萄倒也應節。”
劉氏也從大兒媳婦那裡也聽說了,女兒自從病了一場後,就不再拿針線了,聽邱晨這麼說,也就笑笑不再多言。
第二天一早,邱晨起牀梳洗了,就拎了一隻籃子直奔西院。
回來兩天了,她還一直沒得空過來看看她的寶貝辣椒呢。
到了西院的菜園子一看,哎喲,還真和楊樹勇說的一樣,原來長勢很一般的菜園子,如今被侍弄的極好,不說她種的辣椒,周邊還種了南瓜、絲瓜、扁豆、圓茄子,還有葫蘆、黃瓜……林林總總得有十多樣蔬菜。成排成行,上架的上架,蔥鬱碧綠一片,葫蘆、扁豆等藤本植物,更是怕滿了院牆,連西院的後座房上都爬滿了綠綠的扁豆秧兒。
其他的,邱晨都不怎麼在意,略略掃了一眼,也就不再理會,而是徑直走向那一排排她親手種下去的辣椒。
還沒到跟前,她就已經看到,每棵辣椒上都結了不少辣椒,有些已經紅透了,有些卻仍舊碧綠,不算大,只和她的小拇指差不多,卻也已經讓邱晨歡喜異常了。
邱晨歡喜地走過去,摘了一支熟透的紅辣椒,忍不住親了一口,這才哼着歌兒放進籃子裡。因爲今年要留種子,邱晨沒敢摘太多,拎了一支籃子來,轉悠了半天,也只摘了兩大捧的樣子。
摘完辣椒,邱晨又走到黃瓜架跟前,在碧綠的葉片下尋了三四根嫩嫩的頂着黃花兒的黃瓜,又去豆角秧兒上摘了一大把豆角,還摘了兩個統紫溜圓的茄子,這才志得意滿地往回去。
茄子辣椒再加土豆,就是一道很好吃的菜--地三鮮。很可惜,如今有了茄子有了辣椒,卻還差着土豆。這個時代的蔬菜品種真的好少啊……
感嘆之下,邱晨猛地想起自己在路上意外得到的那一小袋狼桃種子,這個季節確實晚了些,但只要深秋想辦法弄個暖棚,是不是能在冬季吃上美味的西紅柿了呢?
想了想,邱晨還是不敢拿全部的種子冒險,只拿出三分之一的種子來,交給青江,讓他試着培育。很可惜的是,她自己對於蔬菜種植也完全是門外漢,只告訴青江,這是西域來的新物種,培育好了,能夠結出紅彤彤的果子,好看還能吃!
見青江捧了一小包種子誠惶誠恐地樣子,邱晨拍拍額頭,暗道可別把人嚇到了。連忙道:“雖說是新物種,但畢竟不是本土之物,你也不必擔心,種不出來,也不會追究與你。若是種出來,我必……重重賞你!”
青江呼了口氣,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捧着種子退下去了。
打發了這件事,邱晨才拎着一籃子菜回了二進院。正好,昨日去訂做包裝盒子,她帶了幾個精巧的雕花木盒子來。邱晨特意地尋出一隻精巧的富貴花開樣子的檀木盒子,在裡邊鋪了一層細白的棉紙,然後挑了二十幾個紅辣椒放進去……看了看,似乎還不夠精巧……
正好青杏和玉鳳捧着臉盆進來,準備伺候劉氏和孩子們梳洗,看到邱晨抱着個盒子皺着眉毛,一臉發愁的樣子,兩個丫頭不由納悶兒,不知道自己主子一大早的這是怎麼了。
青杏壯了壯膽子,問道:“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邱晨晃了晃神,皺眉道:“你們別叫夫人……”
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出來,邱晨纔看到兩個丫頭驚訝的樣子,暗暗嘆了口氣,心裡快速地把這個時代丫頭對主子的幾個稱呼過了一遍--夫人?太太?奶奶?呃……
轉了一圈兒,反而是夫人最順耳。
“算了,你們還是叫吧……”邱晨苦惱地擺擺手,轉而拿起盒子裡的辣椒對青杏道,“你們兩個可會打絡子?就是把這些東西串成串兒,下邊打上個漂亮的結子。”
青杏和玉鳳對視一眼,青杏回話道:“奴婢們都會打絡子,但手藝都不如青江嬸子打的好。”
邱晨聞言一笑,道:“會打就行,你們去尋些絲線來,把這些穿成兩串,打上絡子。”
這還是來到林家後,邱晨第一次指使她們做活計,兩個丫頭不敢怠慢,擱下水盆洗漱之物,匆匆轉去尋了針線笸籮來。邱晨比了幾種顏色的絲線,她心裡原本想着用明黃色絲線結成絡子搭配紅辣椒一定好看,尋了半天沒看到明黃絲線,這才醒悟過來,這個時代可是皇權至上的年代,明黃色那是皇家專用的,民間哪敢用那顏色!
沒辦法,邱晨只能退而求其次,挑了鵝黃的絲線出來,讓青杏和玉鳳打絡子。她則放心地拎了菜籃子去了廚房。
平日大興家的做飯,今日摘了辣椒,大興家的只怕不會做,還是有她來做兩道辣椒菜吧!
廚房裡,大興家的已經熬好了百合粥和哈士膜粳米粥,一看到邱晨拎着菜籃子進來,大興家的唬了一跳,連忙伸手來接:“夫人,您要吃什麼儘管吩咐,怎麼能讓您去摘菜呢!”
邱晨擺擺手,不以爲意道:“別這麼大驚小怪的,你們來之前,摘菜做菜,我哪樣沒做過。況且,我今兒摘了一種新菜,你也不會做!”
大興家的好奇地看了看籃子裡,指着辣椒道:“夫人,這個東西還真能吃啊?前幾天我去菜園子裡摘菜,看了半天都沒認出是什麼物事來,還以爲夫人種了只是爲了好看的呢!”
邱晨笑着點點頭:“不但好吃,還非常好吃呢!”
說着,徑直走進廚房,看了看大興家的已經做好的幾樣小菜,尋思了一下,拿了兩根黃瓜,切成粗丁子,又取了一片火腿,也切成丁子,然後只取了兩隻小辣椒,同樣切成丁子。然後熱鍋,放入蔥姜爆香後,加火腿丁子爆炒,點幾滴醬油,少量白糖,炒勻,再放入黃瓜丁和辣椒丁,稍稍翻炒,加入少量細鹽,點幾滴香油,出鍋。
一盤黃瓜炒火腿就做好了。只不過,因爲加了兩隻紅辣椒,不但菜的色彩豐富漂亮了許多,就連味道也濃郁起來。還好,只是鮮辣椒,翻炒的時間又短,不至於嗆人,不然,在這種沒有抽油機,沒有排氣扇的封閉廚房裡炒辣椒,那罪可夠受的!
菜盛到盤子裡,邱晨就拿了一雙筷子,先夾了一塊紅紅的辣椒丁子放進嘴裡……唔,辣,火辣辣的!
邱晨一邊吸着氣,一邊忍不住地笑逐顏開起來。
從此以後,她不用再爲沒有辣椒調味而苦惱了!
唔,沒有辣椒,她都不愛吃魚了。今兒中午就先做一道剁椒魚頭!
想着,邱晨就有些迫不及待起來,算算時間,琢磨着老何應該早起到魚塘邊轉悠了,她也等不及叫人,乾脆把菜交給大興家的,自己興沖沖地出了家門。
果然,在荷塘邊找到了老何,只不過,邱晨一說要做剁椒魚頭用的大魚,老何就直搖頭:“這會兒咱們塘子的魚可沒這麼大,充其量也就半斤,差的遠呢,不合用!”
邱晨有些傻眼,她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這個時代養魚可沒有激素飼料,哪能這麼快就長大了!
乘興而來掃興而歸,邱晨仍舊不死心,進了院子還在琢磨這件事。吃早飯的時候,也吃的興味索然的。這個時代,養魚的可沒幾個,大家吃魚靠的都是從河裡湖裡打上來的天然生長的魚類,清水鎮周邊,只有這一條清水溪,離得大湖大河都遠,平日裡難得見一回大魚。倒是聽說楊家鋪子那邊挨着一大片南沼湖,那邊估計倒是能夠買到大魚。
罷了,罷了,且忍幾天,吃過飯先把剁椒做出來,等去了楊家鋪子,親手給家人做一回剁椒魚頭……魚身子也能片成片,做成沸騰魚,或者水煮魚……
也就在邱晨胡亂尋思着吃過早飯的功夫,青杏和玉鳳已經將二十幾個紅辣椒穿成了兩串,下邊打了個非常漂亮的如意結,還有長長地穗兒。邱晨拎在手裡看了看,很是滿意。連聲讚了,就讓青杏和玉鳳下去吃飯去了。
看到這兩串紅辣椒,邱晨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轉眼看到桌子上的其他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單單自己炒的那盤黃瓜炒火腿沒大動樣兒,不由疑惑地道:“這盤菜不好吃麼,你們怎麼都不吃?”
劉氏笑着道:“你天天忙得,吃個早飯都不知想啥,剛剛滿兒看着那紅紅的東西好看,嚐了一口,差點兒給辣哭了,這是什麼菜?我也嚐了一口,這麼嗆的味兒,可怎麼吃?”
邱晨訕笑着夾了一塊火腿丁兒放進劉氏碗裡:“娘,你避開那個紅色的,只吃火腿和黃瓜,哦,您嘗着辣,就喝口粥壓一壓。這個東西燥溼,吃了之後,可以避免暑溼侵襲。”
說着,自己挑了幾塊辣椒丁兒放進碗裡,一邊低頭吃飯,一邊自我反省。她只顧着自己高興了,咋就忘了,剛開始接觸辣椒的人,只怕都不習慣……還好,她沒有冒然去孃家顯擺什麼剁椒魚頭、沸騰魚,若是到時候,弄出紅呼呼幾個菜來,誰也吃不了,那才叫一個丟人現眼咧!
算了,這辣椒在家人習慣之前,還是自己一個人獨享吧!
一早上火燒火燎的心,一下子被兜頭潑了瓢涼水似的,嗤的一聲,就熄火了!
倒是俊文吃了一口,笑道:“姑姑,這還是那回秦義大哥他們來的時候吃過的東西吧?”
邱晨點點頭,有些心虛地覷了林旭一眼,正好林旭也朝她看過來,叔嫂倆不約而同地就秦錚的身份保持了沉默。倒是俊書也要吃兩口捧捧場,卻被邱晨攔住了。
這辣椒吃了可是上火,俊書的傷還沒好透之前,什麼刺激性食物,她也不敢讓他吃!
正好,今年的辣椒種的也不多,還要留種子,邱晨在一次嘗試被潑了冷水之後,也就不再亂激動了,僅把這一次剩下的辣椒剁成了剁椒,封在一隻小罈子裡。其他的就任其在植株上生長,熟透,再採下來曬乾好了。
吃過早飯,蘭英拿了食材單子去鎮上買菜,邱晨笑眯眯地讓趕車的順子帶了那隻檀木盒子,送去了回春堂,就說是給廖文清送來的瓜和葡萄的回禮。
然後,邱晨就開始通知那些報了名應聘的人,從這日開始過來選人。
當天,一百多個人,經過邱晨的初選,不過是問了幾個問題,就篩掉了三分之一。
第二天,剩下的六十個人又來,邱晨讓他們各自都去東院上工。她也不給他們分派活計,只讓他們看着哪裡能插上手,就在那裡幹活,結果,有的在劉佔祥那邊得了個過篩的活兒,也有的得了推磨的活兒,也有的去炒藥的那邊幫着燒火,還有的去分裝羅布麻的那邊幫着遞袋子,剩下的這邊兒插不上手,就去拿了掃帚打掃衛生,有的拿了鐵鍬去鏟垃圾,也有兩個,乾脆提了水桶和扁擔去了河邊挑水,還有兩個去劈柴禾……
沒找上活兒的毫無意外地被剔除了,搶着去炒藥、粉碎那邊幹活的,也意外地被剔除到了制皁工作的外圍。比如包裝,切割等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活兒;只剩下十六個,打掃衛生、劈柴、挑水的,被邱晨定下成了第一批制皁的工人。
最後,留下來的人一共二十九個,十六個人成了制皁車間的工人,暫定工錢每月五百文;十三個是小工,暫定工錢是四百文,分到制皁、粉碎、分裝幾道工序上。
玉香和秀兒專管着做飯。蘭英統管後勤食材的採買存放,人員衣料、福利等發放,還有木柴等輔料的採購保管。成了工坊這邊獨立的後勤統管。
青山家的分了三個小工過去,做搬運、揉捻、晾曬的工作。泉哥兒也被調到羅布麻炒制這邊兒,只不過,泉哥兒在療傷藥那邊有藥物需要他炒制的時候,就不參與羅布麻的分裝,只不過,療傷藥每個月出一批貨,需要泉哥兒炒製藥物的時候也不過只有三個上午的時間,剩下的,就都在羅布麻這邊了。
大壯除了炒制一味藥料外,還要旋製藥丸。因爲邱晨不再參與生產,俊文也被送去學堂全日制上學,大壯一個人旋製藥丸的時間就比較長了,加上炒藥的時間,差不多需要半個月,剩下的半個月,就做療傷藥的分裝和混合;林子炒一味藥料,大約用兩個上午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則負責肥皂的包裝工序,帶着三個小工;成子負責兩位炒炭藥料的炒制,剩下的時間統管着制皁的加工。劉佔祥仍舊負責療傷藥藥料的粉碎,也分了三個人給他;二魁則負責了肥皂的倒模和整形,分給他兩個人。
而制皁的關鍵配料步驟,邱晨則教給了楊樹猛,由他負責提料,配料,做初步反應之後,交給成子,然後由成子帶領十六個制皁工人,完成加熱、攪拌的幾個步驟,最後傾入模具之中。再往下的工序就交給了二魁,再往下又有林子帶人接手最後的包裝。
最後,製作完成幷包裝好的肥皂成品,再轉回來交給楊樹猛入庫。
爲了管好提料和入庫工作,邱晨這幾天督着楊樹猛學着阿拉伯數字計數和簡單的運算。楊樹猛腦子本來就不笨,又是眼前的工作逼着,竟也學的飛快,沒幾天竟也能把出入庫的賬目記得有模有樣了。
肥皂製作起來,出貨速度很快。
制皁作坊是七月初十投產的,當天就生產出了玫瑰皁一百塊,做出來的玫瑰皁呈豔豔的海棠紅,用的是玫瑰花圖案的模具倒模成型,和滿兒的巴掌心大小的香皂,包在極淡的粉色繭紙中,外邊是精巧的花型相同的紫銅盒子,盒蓋上同樣攢着精緻的玫瑰花圖案。
七月十一這天一早,邱晨叮囑了林旭、蘭英、大興照管着家裡,青山家的照管着羅布麻的加工生產,成子統管着制皁生產;劉佔祥、林子、大壯等人各自分管着自己的一部分工作。
邱晨帶着福兒、滿兒,劉氏、楊家兄弟加上俊文兄弟四個,趕了四輛馬車,三輛馬車坐人,一輛馬車裝了一筐甜瓜一筐葡萄,各種給楊家鋪子帶的禮品,還有剛剛製造好的一百盒香皂,從劉家嶴出發了。
邱晨爲這制皁坊子招工,培訓忙忙碌碌的時候,廖文清卻正在盯着兩串紅紅的辣椒,不知是歡喜還是怎樣的情緒,一會兒覺得這兩串辣椒意義非凡,一會兒又覺得兩串辣椒就是對他的調侃,調侃他吃辣椒不行,喝酒也不行……
沒藥和**兩個小廝站在門外垂手候着,聽到自家公子又一次嘆了口氣之後,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繼續垂手做木頭人。
林娘子把公子拋下去了北邊,公子魔魔障障地回來後,好不容易醒了神,就一直鬱郁的,哪怕見人仍舊笑容滿面,談笑風生,但兩個小廝卻能看出自家公子眼底的不同,只要一離了人眼前,自家公子的臉上就沒帶過一絲笑意思,卻也不是惱怒,只是鬱郁着,連脾氣都不發。
過了幾日,自家公子開始發脾氣了,卻是在每每詢問北方沒有消息傳回來之後。之後,公子詢問消息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最後幾乎是一天一問……每每打聽不到消息,總會大發一頓脾氣,然後頹然坐下去。
終於,公子接了消息,說林娘子開始返程了,公子臉上的頹然抑鬱之色一下子不見了,只每天焦躁着盼望着……
好不容易盼着花大價錢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說林娘子就要到了時,他們家公子先是興奮地滿臉喜色,重重地賞了那個探子,轉回來吩咐準備最好的接風酒宴……
可就在吩咐了接風酒宴之後,他們家公子突然頹然失去了興致,擺擺手,竟不再等在清水鎮,轉身上車吩咐回了府城。到了府城卻也只在雲家客棧裡住了一晚,和雲二公子喝了一晚上酒,連會廖府知會一聲都沒有,就又轉回了清水鎮。
車子過了安平縣、過了程家店、過了清水鎮,眼看着就要到劉家嶴了,他們家公子卻突然改了注意,就那麼站在霧靄嵐嵐的暮色中,眺望着那隻能看清大致輪廓的小山村,看着那山坡上隱約的一個青磚院落……一直到深夜。
纔在他們兩個的一再勸說中上了車,連夜回了縣上。碰巧,他們回到縣上,廖家西行的商隊恰好也返了回來,商隊管事統共帶回了兩車甜瓜和葡萄,自家公子就都要了。一口氣讓人裝了一車,這才讓把剩下的一車分成兩份,送進府城,分別送去雲家和廖府……
滿滿一車甜瓜葡萄,換了一盒子要好看不好看,要好吃……也實在沒幾個人敢吃的東西回來,他們家公子卻又和魔障了似的,捧着不撒手了,卻偏偏不是單單的歡喜,時而笑笑,時而嘆息,竟是看着比魔障了的時候更讓人心酸多少倍去。
偏偏,知道公子心思的連個小廝,誰也不敢開口勸慰。因爲,他們的話勸了也很無力很蒼白。因爲,公子和那林家娘子之間就有一個死結--廖老夫人。
如今,自家公子因爲和老夫人慪氣,連家都不回了。廖老夫人則氣得天天吃藥,也不見起色。
這孃兒倆,竟這麼頂起牛來,誰也沒個服軟處,唉,真真是讓旁人急得要死,偏偏沒誰說得上話!
就在**沒藥憂心忡忡又無計可施之際,雲濟琛從外邊大步走了進來。
**沒藥連忙上前見禮,被滿臉喜色地雲濟琛擡手打發起來:“你們家三公子呢?我這到了門上,那門子咋地連報都不報進來?讓我說,你們府上的這人來送往的,門上的人可輕忽不得,不行就換人……”
一邊說着,一邊腳步不停地往屋裡就走。
**和沒藥飛快地對視一眼,沒藥疾步跟上去,壓低了聲音對雲二公子道:“二爺,那啥,我們家公子不太方便見客……”
雲濟琛腳步一頓,轉身一腳就踢在沒藥的屁股上,把個沒藥踢出去幾步,好不容易纔站住腳,那雲濟琛一股火氣出不來,指着沒藥**罵道:“剛說了門子上的不懂規矩,你們兩個貼身的也不懂規矩?你們公子不方便見客?那得看是誰,難道二爺我過來,也算是客?爺從府城大老遠地跑過來,你們兩個王八犢子居然說你們公子不方便見客……他做啥了?病了?傷了?他麼的,他就是病了也得給我爬起來!就是傷了,沒死就得給我站起來……沒個眉眼高低的王八犢子,滾!”
說完,雲濟琛一撩衣襬,擡腳衝進屋裡去了。
被踢了一腳的沒藥揉着屁股,哭咧咧地看着**,兩個人沒奈何地還是緊跟着進了屋子。不管捱罵捱打,他們兩個都得進去伺候不是!
**和沒藥兩人緊跟着雲濟琛進了屋,一進屋門,就見雲濟琛正用手指點着廖文清罵開了:“你說你這個熊包樣兒,你他麼躲在這裡擺出這副模樣給誰看?你在這裡爲伊消得人憔悴,不吃不喝,發癡發傻,有誰知道?人家意氣風發,笑容滿面的,不知道多歡喜多舒心……你他麼這個傻貨,你這麼裝瘋賣傻的做啥?有個屁用?還是不是個大老爺們了?你有本事,就去證明給人看看,讓人看到你的心思,讓人看到你的念想……哪怕剖了心出來,也得讓人看到纔有用啊?你自己個兒憋屈在這裡有個屁用啊?特麼的,你真是氣死了……”
罵的不解恨了,轉身指着跟進來的**沒藥道:“你們倆,趕緊過來,給你們公子沐浴更衣,換身鮮亮點兒的衣裳!”
好幾天悶着不說話的廖文清突然開口:“行遠兄,你莫要罵了,我哪也不去,我沒心思……”
“你,你個混賬東西……”雲濟琛氣得腦門上的青筋蹦起老高,瞪着眼睛運了半天氣,終於還是強壓下火氣,放緩了聲音勸慰道,“你個混賬東西,你咋就不想想,你這樣根本於事無補。你這樣悶着,是你們家老太太能夠知道,同意你們的婚事,還是那女子能知道,答應嫁給你?你兩邊兒沒一邊兒,只在這裡自己個兒鑽牛角尖有啥用?你有這本事鬧,就回家去鬧,去你們家老夫人眼前去鬧,鬧得她看不下去了,自然就同意了……就這麼點兒事兒,還用得着我教你?真不知道,你那狐狸老三的名號是咋來的,就你這樣兒,哪有一點狐狸的樣子,真是蠢得比諸都不如!”
廖文清卻不氣不火,只苦笑連連道:“行遠兄,我娘都被我氣病了,我再去她老人家面前鬧,萬一氣出個好歹了,我就是娶了那女子,這心裡也過不去……”
雲濟琛一股火氣又衝上來,點着廖文清的鼻尖兒道:“你說你娘病了,你就真信了?病了這許多日子,不也沒事兒……女人最常用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你不知道?……”
說到這裡,雲濟琛終於記起自己說的是廖文清的母親,如此說終是有些不尊敬,只好恨恨地瞪着廖文清住了口。
廖文清又何嘗不知道,母親的生病,更多的是在逼迫他讓步,逼迫他答應不娶林娘子……可是,他不忍心讓母親生病,甚或氣出個好歹來;卻也實在放不下林娘子……他每回想到,若是依了母親的意思,提出納妾之意,只怕從此後,林娘子就從此斷了和他的所有往來,他就心疼的如同刀割!
就在雲濟琛也要一籌莫展的時候,外邊又蹬蹬蹬進來一個人。
屋裡四人,除了廖文清都應聲往門口看去,就見清水鎮回春堂的陳掌櫃捧着一個盒子,滿臉喜色地衝了進來。
“少東家,少東家,林娘子送來……”
林娘子彷彿一劑強效興奮劑,讓廖文清灰敗的臉色眨眼間光彩煥發起來,他剛剛還半死不活的,竟一下子跳了起來,不等陳掌櫃的說完,揪一把將他手裡的盒子搶到了手中,然後坐回來,把盒子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
打開盒蓋的時候,他還忐忑着,只怕又是類似兩串辣椒的不明所以的物件。
只是打開盒蓋,看到盒子中的兩隻青瓷小瓶子,廖文清就暗暗鬆了口氣,卻又似乎頗感失望……卻還是伸手捏起一隻小瓷瓶子,同時擡眼向陳掌櫃看過去。
陳掌櫃的下意識地往雲二公子這邊看了一眼,廖文清擺擺手道:“說吧,雲二公子不是外人!”
陳掌櫃對雲二公子笑着拱手致了歉意,這纔回廖文清的問話:“回少東家,這是林娘子今日早上送到咱們分號的,說是剛剛配製出來的,用以治療中暑、溼熱腹瀉、嘔吐煩悶等症狀的藥水兒……另一種,是治療秋燥咳嗽的藥膏子,說是潤燥止咳效果最好。兩種藥,都附了藥方子和煉製方子,就在盒子裡。”
廖文清大喜,把盒子放在桌上,拿起兩隻小瓶子看了兩遍,最後把瓶子放下,拿起盒子底部的兩張薄紙出來,展開來細細地看了一遍,終是抑制不住滿心的歡喜,一下子站起身來,笑道:“有了這兩張方子,咱們回春堂的生意又能上增加上至少兩層了!”
陳掌櫃也跟着歡喜,又補充道:“林娘子還說,原本她還想着多琢磨幾個暑天用的藥物來着,可去了一趟北邊兒,好幾種藥這會兒拿出來也沒用了,就這治療暑溼腹瀉的趕緊做出來,倒還能用上。倒是這秋燥咳嗽的方子,正當時,現在細細地準備起來,到時候,過了長夏,正好得用!”
陳掌櫃頓了頓,又接着道:“林娘子又說了,她回孃家一趟,兩三天就回來,屆時再想兩個深秋初冬用的方子出來……讓少東家先緊着這張治腹瀉的方子做出來,掙錢不說,也能救治不少人的性命!”
廖文清臉上的喜色,卻漸漸退了去,臉色比剛剛獨處的時候更是灰敗了一層,他盯着陳掌櫃道:“林娘子把藥方子交給你,就沒要個契書什麼的?”
陳掌櫃覷着少東家的臉色,心中也在合計着,道:“林娘子說了,咱們兩家都是熟人了,她信得過咱們,她趕着回孃家,等不得公子來籤契書了,就讓公子簽好了,給她送過去,或者乾脆等她從孃家回來,再和公子見面籤契!”
雲濟琛插話道:“那林娘子說沒說回孃家做什麼去?就她一個人,還是帶了其他人?”
陳掌櫃這回沒有遲疑,立刻回答道:“林娘子口風挺嚴,沒說回孃家爲了何事。只是小的看着,林家出動了四輛車,老老少少不少人,好像楊家老夫人,楊家兩位兄弟、幾個侄子,還有林娘子的一雙兒女都帶上了……那啥,我看着林娘子臉色很好,不像是有人生病啥的……”
雲濟琛轉眼看向廖文清,廖文清也正好看過來,雲濟琛一笑道:“怎樣,我陪你去趟楊家鋪子?你不正好要去看看那邊的南沼湖麼?……若是無事,就當是去遊一回南沼湖了。”
見廖文清還在猶豫,雲濟琛恨恨道:“你……”想要罵的話沒出口,雲濟琛終究估計陳掌櫃在場,不好太下廖文清的面子,壓了壓心頭的火氣道:“看樣子,這林家娘子全家出動,肯定是孃家有事兒,你不正好藉機去見見人家父母……再說了,人家剛剛送了這麼一份大禮給你,人情往來上,就是她回孃家無事,你家在安陽,得知她回了孃家去看望一下,也合情合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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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沒能趕上十二點前上傳,就到了這個點兒更新……
終於知道爲啥減肥減不下來了……經常食言的人,就……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