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府廖家的三少爺最近心情不好,一點點事兒落在他眼裡,都別想討了饒去。..這讓廖家上下人等,乃至各個回春堂分店的掌櫃夥計,無不人人凜然,誰都不想在這種時候去戳老虎的鼻子眼兒。
可,偏偏有人不信這個邪,非要試吧試吧!
安陽府雲中仙酒樓的包間裡,廖清臉色鐵青地被兩個彪形大漢架了進來,一看到雲濟琛,就嚷嚷起來:“你這是做啥?啊?你以爲你是府臺公子,我就不敢咋地你啊?你信不信我踹你……”
雲濟琛卻根本不以爲意,揮揮手,那倆大漢手一鬆,將廖清放下,無聲地退了出去,還幫着把屋門給關了。
廖清掙扎的太用力,猛地一下子失去了支撐,差點兒摔個嘴啃泥,好不容易扶着桌子站穩了身子,心中的怒火更盛,拍着桌子啪啪地,吼道:“雲老三,你給我,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雲濟琛一手捏着酒杯,自顧自地品着酒,連眼皮兒也不撩一下。
廖清嚷嚷了吼了,卻得不到任何反應,想想自己個兒也就是痛快痛快嘴,還真拿眼前這個人沒有辦法。誰讓人家不禁背景比自己深,家財也不比自己少吶!要權有權要勢有勢要錢有錢……他又能怎麼人家?
如此一想,被他努力壓制在心底的那些自慚形穢就又翻涌上來,啃噬起他的五臟六腑,讓他心裡發疼,疼的挖心摧肝……
頹然地止了吼叫,廖清一屁股坐下來,伸手就去拿桌上的酒壺……只不過,他的手觸到酒壺的同時,另有一隻手卻比他更快,只提前一步把酒壺拿開了。
廖清正要再次發火,卻見拿走酒壺的手往桌上丟了一個摺疊的紙張來。這種東西並不新鮮,即使廖清生於商家長於商家也是認得的,這種摺疊成長方形的紙張,一般都是用來謄抄比較重要的單子,比如禮單子、嫁妝單子之類。但謄抄單子的一般都是用錦緞、灑金裝飾。雲家老三拿出來的這份東西明顯不是那種東西,簡單的淡黃色封皮,規規整整的正楷字體……都顯示着它的真正用途,那就是官員之間、或者官員向中樞、皇家彙報消息的條陳,上奏進京的還有個名字--奏摺!也稱摺子!
不過,這個很顯然也不是奏摺,因爲奏摺會封一層明黃皮子。
雲家三公子把他架了來,不言不語地就甩過這麼一份摺子,廖清很有些莫名其妙,擡眼看了看雲濟琛,還是沒忍住,伸手拿起摺子一掃而過……然後,廖清就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然後,拿着摺子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這回,看高家那個夯貨還有啥本事!”
雲濟琛斜睨着滿臉笑意的廖清,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咋了,不踹我了?”
“呃……”廖清被得愕然了片刻,隨即一臉諂笑地湊了過去,“嘿嘿,雲三公子,咱們倆誰跟誰啊,兄弟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那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雲濟琛收回目光,一手酒壺一手酒杯,再次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然後還閉上眼睛,似乎在細細品味美酒的香醇,絲毫不理會旁邊急得抓耳撓腮的廖清。
這會兒,廖清已經不是剛進來時那般火冒三丈了,反而是有求於人,處於了弱勢,也只好耐着性子,陪着笑等着。
過了好一會兒,雲濟琛好像終於品完了美酒,這才擡起眼皮兒,瞥了廖清一眼,淡淡道:“你直接問那位還能蹦躂多久不就得了?還拐上那麼大彎子,你不累,我還累呢!”
“噯,噯,是,是,我就是這個意思……嘿嘿,這不是不會話嘛!”沒了火氣的廖清又恢復了他的能屈能伸,應對靈活。
雲濟琛鄙夷地看了看廖清,收回目光,默了片刻,方纔道:“你也看到了,這不過是剛剛送上摺子去,送到京裡,再等上邊發作下來,怎麼也得一個月的功夫……嗯,這還是那位遞上去的彈劾摺子是附在大捷喜報後邊兒……”
邊軍大捷,這種喜訊自然會一路綠燈地送上去。跟着這樣的摺子送上去的彈劾摺子……那位還真是下了狠心了!這可是把那麼大的軍功都押上了,皇上哪怕再想護着,看這份軍功,也得把人給調走。
就是不知道,那位送上去的彈劾摺子彈劾了什麼條款……僅僅貪污點軍費,插手軍供這些事,恐怕還不夠。若是能夠翻出個叛國通敵謀逆之類的罪名,那才管用!
如此琢磨着,就聽雲濟琛又淡淡地開口道:“通敵叛國,資敵謀逆!”
廖清下意識地以爲雲濟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了,愣了愣,方纔醒悟過來,雲濟琛的和他無關,的是那位彈劾的罪行!
哈哈,這兩條罪名真是太強悍了!不,不用兩條,只要一條言之鑿鑿,也足以把那一家子置於死地了!
“真是,真是,太痛快了!”廖清抓起一隻酒杯,轉了轉眼珠子,卻只找到雲濟琛手中的一隻酒壺,而他看過去的時候,恰看到雲濟琛拎着酒壺控幹了最後一滴酒……
算了,今兒爺高興,不和他計較!
廖清朝雲濟琛撇撇嘴,站起身來,大步拉開房門,朝着外邊就大聲嚷嚷道:“二,給爺上酒啊!要最烈的蓮花白啊!”
雲濟琛一口酒剛喝在嘴裡,就聽到廖清這麼響亮的一嗓子,酒液頓時嗆進了喉嚨,猛烈地咳嗽起來。
“噯,雲三公子,這是咋了?你就是不想把酒與我分享也不至於喝這麼急啊……你看看,不就是一口酒嘛,你你至於嘛……就是御賜瓊漿,也不至於爲了一口酒把自己嗆……咳咳,那啥,身子骨爲重,身子骨爲重啊!”
廖清聽到雲濟琛的咳聲,連忙轉回來,上前下死力地拍打着雲濟琛的脊背,一邊兒絮絮叨叨地着。看起來好像是勸慰,但沒一句好話,生生把雲濟琛嗆咳之後又差點兒給氣出內傷來!
一把撩開廖清虛情假意的手,雲濟琛一邊忍住喉頭的不舒服,漲紅着臉指着廖清怒喝道:“滾!”
廖清卻根本不理會,非但沒滾,反而一屁股坐了下來,抓起桌上的筷子夾了口菜放進嘴裡,用力地咀嚼着,一邊含混道:“雲三公子,你這就不地道了。我有事兒不來,讓人生拉硬拽強行掠人的是你,把人掠了來,轉眼攆人的又是你……你你……”
雲濟琛被氣得只想跳腳,擡手,就把手中的甜白瓷酒杯朝着廖清擲了過來,被廖清笑嘻嘻地一閃躲過,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
“嘖嘖嘖,多好的一隻甜白瓷,就被你這麼糟蹋了……別,這瓷兒摔起來動靜兒也不同尋常,真是悅耳動聽吶,要不,雲三公子,你再把手裡那隻甜白瓷酒壺也擲了,讓咱再聽個響兒?”
雲濟琛手中的酒壺本來已經舉了起來,可聽到廖清這句話,卻生生地頓了下去,氣得坐在椅子上,拿眼睛瞪着廖清。
“公子,您要的酒!”二一臉笑容地推門捧着一罈酒送了進來。原本想着能得個厚賞呢,一進門卻恰看到自家的東家一臉怒色,登時消了音兒,輕手輕腳地把酒罈子往桌上一放,腳底抹油,無比迅捷地溜了出去。
“你看看你這酒樓的二,連個酒都不知道給倒上!”廖清自動自發地打開酒罈子斟上酒,嘴裡還自顧自地嘟噥着呢,一轉眼看到雲濟琛的一臉怒色,不由笑了,“行了,行了,就是開個玩笑……來,來,來,咱們爲了這件大喜事兒,先幹上三杯!”
徐長沒有想到時隔月餘,就再次見到林娘子,而且是在懷戎,這個邊境城之中。
看着眼前一身男裝,雖然明顯清減,卻仍舊精神奕奕的女子,徐長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仍舊看到女子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後,這才透出一抹掩不住的歡喜來。
“海……林娘子,你怎麼在這裡?”徐長差一點兒叫錯了名字,及時地改了口之後,卻又問出一個,一脫口自己也有些尷尬的問題。
“你,是爲了楊二哥他們來的吧?”察覺到自己問話的失誤,徐長立刻又補了一句。
邱晨笑吟吟地點頭:“是啊,得知他們被留在這裡,我就趕過來了……起來,還沒謝謝你替俊書請來軍醫診治呢!”
完,邱晨鄭重朝着徐長一揖及地。
徐長慌忙還禮,又道:“俊書的傷勢嚴峻,那軍醫也……呃,莫非俊書的傷情已經好轉?”
一提起俊書的傷情,邱晨臉上的笑意又燦爛了一份,點頭道:“是呢,昨兒早上已經醒了,今天還下地走了一會兒……用飯什麼的也很好了,應該已經沒有大礙了。”
徐長也跟着透出一股歡喜之色來,拱手道:“那真是可喜可賀!”
邱晨也不客氣,照單全收:“是值得慶賀!”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邱晨見徐長出門的衣襟上甚至沾染了一點墨跡,想起在劉家嶴初見時的清雅和淡然來,心知道徐長這個縣丞做的只怕也很辛苦,沒了當初作先生時的清傲俊雅,卻多了一絲人氣兒……
知道他事務繁忙,邱晨也就不再多廢話,徑直轉入正題道:“此次來見徐先生,一來是向徐先生道謝,二來也是想向徐先生請教一下,要詢問我家二弟的消息,去哪裡才能問到消息?”
一起林旭的事情,徐長也是頗爲擔憂,之前楊樹猛四處打聽,他也知道,也曾試着幫助詢問過幾名剛剛認識的軍官,只不過,那些人的回答都很乾脆,既然人是秦義帶走的,那一定是帶去草原的軍營了。
現在大將軍的大軍可是深入了草原腹地,出關後還有幾百裡的長途跋涉不,具體方位沒有人帶路也不好找……是以,他也只是模糊地跟楊樹猛提了提,沒敢的太肯定。就怕楊樹猛心急之下進入草原尋找,萬一林旭找不到,楊樹猛幾個人再有什麼閃失,豈不都是他的罪過?!
只是,他也沒想到,楊樹猛和俊書居然爲了打聽林旭的消息,使得俊書手臂上的傷口再次復發潰敗,還差點兒爲此丟了性命……
經過這一事,他纔看明白,楊家二哥和那個叫俊書的孩子是真的爲林旭擔憂,心急如焚。如今,楊海棠這個當大嫂的,一介弱女子,居然也千里迢迢地趕了過來,並親自過來向他詢問……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再有所隱瞞了,只是心裡打定了注意,雖然告訴了林旭的下落,但也一定勸阻着楊海棠,不能讓她孤身犯險,真的深入草原去尋人!
略一沉吟,計議定了,徐長開口道:“林娘子,之前不是我不據實相告,實在是怕楊家二哥和俊書幾人冒然深入再遇上什麼險難……如今,既然是林娘子再次來詢,我是少不得要如實相告的,但還請林娘子不要情急失措,隻身犯險……”
不等徐長的話完,邱晨已經有了判斷,禁不住打斷徐長的囉嗦,徑直問道:“林旭確是被帶去大將軍營地了?!”
雖然邱晨是問話,但語氣和表情卻顯示出,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徐長的聲音戛然而止,張了張嘴,最後苦笑道:“林娘子所猜不錯。我詢問過幾個將領,他們俱那個帶走林旭的秦義乃秦大將軍身邊的貼身近衛,輕易不離大將軍身側。林旭即是被他帶走,就一定是被帶去前方軍營了。只是,大軍如今深入草原,少也有幾百裡,再加之草原茫茫,若無人引導,實在無處尋找,是以,林娘子切不可動去草原尋人的念頭。”
到這裡,徐長見邱晨竟然出乎他意料地點了點頭,於是臉上一喜,接着道:“再,林旭既然是被秦百戶帶去軍營,想來必會妥當,不會有什麼閃失……嗯,據秦大將軍治下甚嚴……”
到最後,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蒼白無力,徐長又了自己的理由。只是,這個理由似乎也沒多少服力就是了。
邱晨臉上的笑容卻很是誠摯,再次拱手對徐長致謝:“我知道輕重,多謝徐先生如實告知二弟的消息。待我尋回二弟,再帶他和俊書一起過來向徐先生致謝!”
徐長愕然,隨即急聲道:“你,你剛剛答應不去冒險的……”
邱晨並不等他完,隨即笑着打斷道:“請徐先生寬心,我既去尋找二弟,勢必會做好妥善打算和安排的,不會以身犯險的……徐先生莫非忘了,阿福阿滿兄妹二人還在家裡等我回去呢!”
徐長臉色難看,嘴脣翕動了片刻,終是頹然一嘆:“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會勉強阻止,但林娘子一定要安排妥當,尋好帶路之人,方可進入草原!”
“是,我記下了!”邱晨立刻答應下來,沒有絲毫的遲疑。
草原茫茫,人煙稀少,邱晨現在不止一次去草原,自然知道冒然進入是件很危險的事兒。又知道徐長是真心關切方纔如此一再叮嚀,也是一片好心好意,她自然也就順理致以真摯的謝意了。
“既如此,我就不再打擾徐先生了。等我尋回二弟,再來擺放致謝!告辭!”邱晨着拱手辭過徐長,轉身而去。
徐長站在懷戎縣衙門口,望着女子挺拔清瘦的身子大步走遠,沒有回顧,更沒有絲毫留戀之意,只覺得心底漫開無線苦澀的同時,又不知不覺升起一股極深的擔憂。
林娘子雖若進草原必定妥當安排,可草原環境之險惡,情勢之複雜,又豈是一個安排妥當,就完全沒了艱難危險的?
邱晨並不知道徐長是什麼心情,這會兒也實在沒有心思注意這些,從徐長嘴裡基本確定了林旭的下落,她心中又搬來了一塊大石,心情自然歡喜愉悅,只想着儘快回到客棧,讓成子去把另一路的楊樹猛找回來,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讓他也放心。
別的不敢,若真如徐長所的那樣,林旭是被秦義帶去了草原軍營,若非生病之類的意外,林旭的安全她基本是不擔心的。幾萬大軍若是還讓林旭遇到什麼危險,那位什麼鎮北大將軍未免也太不堪了!
去草原尋找大軍,然後從大軍中尋回林旭的計劃在確定了林旭的下落時就當即決定了。她此時心裡盤算的,就是怎麼進草原,進了草原又怎麼尋找大軍的軍營……
若是這麼貿貿然的去尋找大軍軍營,邱晨與其擔憂什麼草原狼、什麼戎人殘部,還不如擔心未靠近大軍軍營,就會被人當了細作……萬一二話不就給砍了,豈不是白給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那麼,怎樣既能讓自己不怕草原上本就存在的種種危機,又能成功地避開/通過大軍斥候的層層監察,到達大軍營地,進而找到林旭呢?
這個問題很複雜,也極重要,不但關乎着她自己,更關乎着隨行的衆人的身家性命,由不得她有半分大意和輕忽!
匆匆趕回客棧,與她同時外出打探消息的楊樹猛果然沒有回來。
邱晨立刻吩咐成子出去尋找楊樹猛,就她已經打聽到確切的消息了,讓楊樹猛趕緊回來。
把成子打發了出去,邱晨首先走進屋查看俊書的情況。俊書的情況恢復的不錯,臉色明顯好了許多,人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邱晨進屋的時候,俊書正倚在炕頭的矮牆上拿着一本書在讀,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一看到是邱晨,立刻笑着叫:“姑姑……”
“嗯,覺得怎樣?胳膊還疼得厲害麼?”一邊問着,邱晨已經伸過手去按上了俊書的額頭,觸手的微涼,讓邱晨安心了不少。
只要傷口不感染,不再發燒,俊書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縮回手,看到俊書微微羞赧的臉色,不由好笑,摸摸額頭就覺得害羞,若是讓這孩子知道,那晚昏迷的時候,她幾乎把他脫光了擦了好幾遍身體,還不知道害羞成什麼樣兒呢!
心中暗自決定,這件事就此爛在心裡再不讓其他人知道。
邱晨笑着道:“不發燒,就明傷口沒問題,癒合的很好……中午想吃什麼?我去前邊兒給你要!他們這邊兒青菜難得,牛肉羊肉倒是極多,就是你如今的身體還不能吃那些大熱之物……不若,我去要一個雞脯丸子給你吃?那個又營養又好吃!”
俊書笑吟吟道:“姑姑不用替我操勞,我現在胃口極好,有什麼都能吃得下!”
邱晨卻知道,俊書這是不想爲他太操心,於是就道:“你儘管等着。你這會兒最要緊的,就是好好吃飯好好養傷,儘快把傷養好了,纔算是真心讓我不操心呢!”
着,邱晨轉身走出了房門,去院門口叫夥計來點了雞脯丸子,又讓夥計轉告廚下,多殺幾隻雞,雞肉剁成塊兒,燉給鏢師們吃,只取大腿上的肉剁成肉糜汆成肉丸。還要把雞胗給她留下,她要給俊書炒一個雞胗。雞胗雖然是內臟,看着不起眼,但若是炒好了,爽脆可口,極是美味的一道名菜!
嗯,那一道極有名的私房菜‘炒雙脆’,可是她曾經的最愛!
只不過,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這些奢侈的東西,她幾乎沒有想過了。今天心情好,居然又想起這道菜來了。
夥計笑嘻嘻地答應着去了,邱晨也心情愉悅地轉了回來,進了屋門,就首先對俊書起了林旭的事兒。
俊書爲了打聽林旭的下落,致使傷口感染惡化,差點兒搭上命,必定是極擔心林旭的,她和他,也省得他繼續掛心着:“我剛剛去徐先生那邊,基本上已經確定了旭哥兒的消息了。確如之前咱們猜測的,旭哥兒應該是被帶去深入草原的大軍營地了。”
“哦,真是進了草原?”俊書雖是疑問語氣,但並不是質問什麼,只是這個消息太過突然,讓他一時有些驚訝,隨即,又怔怔地道,“若是我的傷勢沒發作,就可以去草原找他了!”
邱晨聽得感動,卻毫不客氣地擡頭拍了俊一下,笑嗔道:“你這會兒就安心養傷吧。至於找林旭的事兒,等你二叔回來,我們叫上李鏢頭一起商量商量再。放心吧,林旭在軍營反而不用太擔心了,想來只是相隔太遠,或者有什麼事兒,他才未能及時趕回來,安危是不用咱們替他擔心的!”
俊書被拍了一巴掌,也只是憨憨地笑着,連連點頭道:“嘿嘿,我就是那麼一。若是我的傷口沒復發,不但我能去草原,還不用再分人留下來照應我,我……”
“噯,你這傻孩子還沒完沒了了?我不是了嘛,林旭確定在軍營的話,安危不用擔心,我們也就不用急趕着過去找他。你有心胡亂尋思,還不如趕緊好吃好喝好睡地把傷養好了,不定還不耽誤進草原呢!”
“姑姑,是真的?”俊書猛然坐直了身子急切地詢問着,隨即在得了邱晨一個警告的瞪視之後,方纔察覺自己的失態,嘿嘿地笑着再次坐好,卻仍舊盯着邱晨問道,“姑姑,我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儘快把傷養好了,你和二叔、李鏢頭商量,還要尋找嚮導,還要……呵呵,到出發啓程,我的傷也就好了!”
見俊書如此興奮期待,邱晨也情知剛剛那句話的有些過了,卻還是不忍打擊滿臉興奮地孩子,於是板着臉道:“那也得你趕緊把傷養好了。不然,到啓程你的傷還不好的話,可沒有辦法!”
俊書連連點着頭,保證似的道:“嗯,到時一定能好!”
邱晨哭笑不得地瞪了俊書一眼,轉身去爐子上查看慢火燉着的雞湯了。
從第一天上午的清雞湯,下午的人蔘枸杞雞湯,今兒邱晨又把雞湯裡搭配的藥材換成比較大支的野山參。
最初,俊書的身體狀況極其虛弱之下,反而怕他虛不受補,只能一點點補起來之後,再逐漸增加人蔘的藥力,幫着俊書調養身體的同時,人蔘還有增加人體自身免疫力抵抗力的效用,能夠有效地促進俊書的傷口癒合。
只不過,畢竟俊書年輕,補益也不能太過了。邱晨準備給他喝三天人蔘雞湯,吃完半支五十年的野山參就換成枸杞、桂圓肉等補血的滋補品來燉湯,慢慢給他調理身體虧虛的氣血。
相信,有了這些輔助的補湯,輔助着內服的消炎清熱解毒的湯藥,再搭配傷口外敷的療傷藥,俊書的傷口會很快癒合,並恢復起來的。到時候,就是不能帶他去草原,把他留在懷戎鎮,她也放心。
姑侄倆着話,成子就把楊樹猛找了回來,楊樹猛顯是跑回來的,臉熱得通紅,額頭上頂着一層汗,還沒進屋門,就大聲問起來:“妹妹,果真問到準信兒了?旭哥兒……”
聽着急吼吼的聲音,邱晨也只有苦笑着迎出去,出聲阻止道:“二哥,瞧你急得,有什麼話進門再啊!”
楊樹猛喘着粗氣,嘿嘿地憨笑着住了口,一進屋門,卻又開始詢問,邱晨也只有苦笑着點頭道:“是啊,徐先生,之前沒有如實相告,也是怕你們以爲過於擔心冒然進草原去尋找。”
“噯,這個徐先生,咋能這樣呢,他就是實話告訴咱,再和咱草原的危險處,不就成了……”楊樹猛一聽徐先生居然是爲了這麼個原因,讓他們生生心急火燎了這麼多日子,不由開口埋怨起來。
邱晨打了一盆水進來,把布巾子遞到楊樹猛手裡,笑着嗔道:“二哥,看你熱的,你先洗把臉再吧!”
“噯,嗨嗨……”楊樹猛在妹妹面前向來好脾氣,被嗔怪了毫不着惱,嗨嗨地笑着接了布巾子,洗了把臉,又拿布巾子擦了脖頸頭臉。
邱晨見他情緒稍稍平復了些,這纔開口勸道:“二哥,徐先生是真心爲咱們着想。你看看你和俊這副心急火燎的樣兒,若是真告訴你們旭哥兒去了草原,你麼能夠安心地在這客棧裡等着,不去尋找?就是能夠等一天,等兩天,時候長了呢?你們還能等得住?”
楊樹猛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禁不住露出些肅穆之色來。
若果真知道林旭是被帶去了草原軍營,等一兩天或許能夠等得,時候長了,再沒有新消息傳回來,他還真不敢自己不會帶着俊書成子跑進草原去尋找!
垂了垂眼,楊樹猛再次擡頭,臉上的笑意已經有了些勉強和苦澀。妹妹將幾個孩子交給他帶出來,不管折損了哪個,哪怕是成子,他也沒法子回去向妹妹交待……只是,沒想到的,他盡力了,卻仍舊未能照看好旭哥兒,更是差點兒讓俊書折損在這裡……都是他太無能了!
看到楊樹猛臉上的表情幾變,邱晨略一思忖也就大致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暗暗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道:“二哥,這些事兒,都是事趕事兒,趕巧了,並非你沒照應好。不是你,換了別人,換了我,不定還不如你呢!……呵呵,你別不信,我的脾氣你知道,比你可急多了,不定,在最初就和那奉命看守的兵丁鬧起來了,也不定,在林旭被帶走的時候,就非得跟了去了……你想想,若真和人家當兵的打起來,咱們哪裡能討了好兒?若是硬要跟了去,四個人都進了草原,或許你們在一塊兒是不用互相擔心了,我呢,家裡的大哥他們呢?就是跑到懷戎來也找不到你們,連個信兒都打聽不到,還不得急死啊……所以啊,你做的很好了!”
“妹妹……我……”楊樹猛被邱晨這一番話下來,心中那股苦澀自責淡了些,卻覺得喉嚨發哽,總覺得妹妹的哪裡不通,他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邱晨笑着遞了一杯溫茶過去,道:“二哥,如今咱們已經得了旭哥兒的準信兒,要做的就是商量商量,要不要去草原找人。去,怎麼個去法。若是不去,咱們也要再想想,可還有什麼辦法,給林旭送個信兒,或者怎麼地辦……我們兩個人畢竟都沒來過這北地邊關,我更是對那什麼草原根本不知道長成啥樣兒……可李鏢頭十來過邊關的,聽話音兒,也是去過草原的,我們不如去找李鏢頭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辦纔好!”
爲了安慰楊樹猛,邱晨已經不惜自己裝傻賣癡了,一大篇話下來,總算看着楊樹猛的臉色緩了許多,邱晨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男人們都是好的,憨厚淳樸善良,偏偏這樣的人,也最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出了什麼事兒就先自責愧疚……她早就知道他們的性格,也早就知道他們的能力,出了事兒,也只是她當初的安排考慮的不夠周到,真是和楊樹猛、和俊書沒有關係,也根本不是他們做得不夠……
不俊書爲了林旭的事情,差點兒搭上命。就之前,他們一行人在燕雲山脈遇險,也是險之又險地逃得了性命……
他們做得已經夠好了。比她想象的好得多了!
心思百轉,邱晨見楊樹勇還沒完全放開心結,乾脆上前扯住楊樹猛的衣袖,強把他拉起來,道:“走,趁着吃飯前還有點兒功夫,我們這就去找李鏢頭商議商議去。”
一邊往外走着,邱晨一邊又囑咐成子:“成子,你看着爐子上的湯鍋。我已經點了中午的飯菜了,待會兒有鏢師們回來,你記得跟他們打個招呼,今中午我讓客棧裡燉了雞,給大家改善!”
完了,還不放心,又囑咐俊書:“俊書,你可按你自己的好好養傷……”
成子連聲答應着,又道:“嬸子放心,我一定看好二哥,讓他好好在炕上養傷!”
邱晨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囉嗦,不由失笑,隨即也不再廢話,拉着楊樹猛出門去尋李震北了。
李震北確實去過草原,而且,還會一些簡單的戎人語言。若戰爭之前,只是進入草原行商,或者尋找戎人聚集地,他是絲毫不會猶豫就會答應下來的。但如今戎人部落據早已經被軍隊蕩平殲滅,戎人部族沒了,一路上進入草原,就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了。再加上去尋找的是大軍的駐地,大軍駐紮的營地,戒備何止是森嚴二字可以形容的,萬一一句話對不上來,被斥候拿了當成細作,當場砍了腦袋也是很正常的,沒誰會替你一句話!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李震北沒有出來,那就是,他不相信戎人那麼多大部落,能夠被大軍全部掃蕩乾淨。若是掃不乾淨,這些戎人殘部失去了部落聚集地和牛羊財產,又是精於馬術,性情剽悍,上馬就能作戰廝殺的,那簡直就如一羣羣餓瘋了恨紅了眼的狼羣……萬一遇上了,可比什麼漫天雲馬匪恐怖多了。
是以,邱晨和楊樹猛過來一林旭在草原,向他討注意能不能進草原尋找,李震北一反豪爽果斷的性子,難得的猶豫沉默了。好半天,李震北纔給了邱晨兄妹倆一個含糊的回答:“不瞞你們,我最近一次進草原也是五年前了。那時候戎人部落一路都是,隨便走到哪個部落,進了氈帳就能吃到熟肉喝上奶茶……和如今大不同的!這件事且緩兩天,你們再打聽打聽,把信兒確準了。我也去找找朋友打聽打聽,草原上如今是什麼情勢狀況……最好,能夠找到個肯帶路進草原的嚮導……”
李震北所的,也正是邱晨之前和李震北商議過得,兄妹二人自然沒有異議,答應下來。
這件事就暫時商量了這麼個結果,衆人拋開這個沉重的話題之後,店鋪活計很快跑進來通知邱晨,雞殺好了,邱晨要的東西也給留出來的,大師傅問邱晨那兩樣的東西怎麼做。
邱晨正好藉着這個話起身,和衆鏢師了中午吃燉雞肉,在衆人的叫好聲裡,與楊樹猛一起告辭出來,楊樹猛回了俊書的屋裡,邱晨則徑直跟着二去了廚房。
雞肉丸子並不難做,就是斬雞肉茸費事些。斬好了雞肉茸放入一點點水澱粉和蛋清,放入細鹽等物調味,用筷子朝一個方向用力攪拌,攪上勁兒,然後放入燒滾的開水中,汆熟即可。
炒雞胗,程序也不算太費事兒,最重要的,也是最難掌握的卻是火候的拿捏。火候要恰到好處,多一份則老,少一分則不熟,發腥……
不過還好,邱晨做的兩道菜,請客棧掌櫃、大廚,還有楊樹猛和成子都稍稍品嚐了一點兒後,獲得了一致的稱讚。最後,一碗和一碟兒,就都給了俊書當做了病號飯。
邱晨和楊樹猛、成子,則和鏢師們一樣,吃的是大鍋燉雞塊。這個時候的雞完全都是散養的,純天然無污染,跟不用擔心抗生素和激素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雞肉都是精瘦的紅肉,肉質鮮嫩濃香,非常美味,大夥兒吃的都連呼解饞!
兩天後,李震北終於打探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他的一個朋友在大軍中有關係,左近剛剛去了趟草原,帶了一批大軍繳獲的牛羊回來販賣。李震北這個朋友不但熟悉如今草原的形勢情況,還能知道大軍駐紮的位置。簡直是嚮導的不二人選,只是李震北迴來傳話的時候有些尷尬,因爲他這個朋友要的價格比較高,去一趟草原最少要付一百兩銀子。
邱晨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但同時也讓李震北傳達,他們出發前首付四十兩,等一行人安全從草原回來,她再把剩下的六十兩結清。
李震北毫不遲疑地去尋他那個朋友傳話了。
邱晨則開始和楊樹猛商議需要攜帶的物品……兄妹倆正商量着,徐長急急忙忙地疾走了進來,看到站在院中央的邱晨就立刻道:“林娘子,好消息,好消息……”
------題外話------
親們太給力了……激動地渾身發顫了……
那啥,不知啥好了……都!夫死新歡寡婦妃:兒女成雙福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