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線……餵馬……上竈……伺候人?這也算特長愛好?
咳,好吧,做丫鬟的伺候人似乎就是本職工作!
邱晨擡擡手,止住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的自我介紹,在那小姑娘怯怯的目光中開口道:“特長,不是說你們之前做的工作,而是你們覺得自己最能舀的出手的本事……比如種花,比如能寫能算,比如會做點心,這一點說得越詳細約好……行了,你……哦,玉鳳是吧,你接着說!”
“是!”小姑娘應着怯怯地看了邱晨一眼,遲疑地開口道,“奴婢玉鳳,今年十三,是廖府的家生子兒,父親廖大生,母親喬氏,有一個弟弟玉強,沒有其他親支。奴婢之前在廖家安平別院做粗使丫頭,特長,特長是女紅!奴婢會做衣裳、帽子、鞋子,做的最好的是打絡子。”
邱晨點點頭,擡擡手示意下一個。
接下來自我介紹的是玉鳳的弟弟玉強,今年只有八歲,虎頭虎腦的,看着倒是機靈。那個出頭代表衆人說話的就是玉鳳的爹廖大生,之前在廖府跟着大管事外出的,識些字兒,也能算些簡單的賬目,算是這些人中最拔尖兒的。
一個個輪番介紹下來,邱晨對這一共十三個人也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挑出來的這十三個人,三家人,都是在廖府不太顯山露水的,大人大都是做些基礎的服務工作,種園子的,不過,人家種的不是菜園子,是花園子。針線上的,竈上的,養馬伺候車輛的……兩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一個玉鳳是粗使丫頭,自稱會做女紅;一個青杏之前在大廚房打下手,據說一手好刀工,自己也喜歡做飯。兩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一個梅子會些簡單的縫補,一個玲子是燒火丫頭;三個小子,玉強和一個叫虎頭的都是七八歲年紀,還都沒有進府伺候。還有一個柱子只有五歲,看着也是個機靈的。
略一沉吟,邱晨也不客氣,就把這十三個人都收了下來,向廖文清道了謝,轉而看向廖大生道:“你們幾家人,拖兒帶女的,也不是說走就走的。你們回去收拾收拾,我等你們兩個時辰,然後再啓程!”
廖大生帶着衆人給邱晨磕了頭,就算是認了新主子了。然後,仍舊由**帶着轉回廖家收拾行李。
人呼呼啦啦地走乾淨了,邱晨擡手揉了揉額頭,一下子帶回去十三口人回去,這住房也是個大問題。西院只空着林旭那一間屋子,不可能安排下十三口人,東院那邊雖說今兒就能把門窗裝上,牆皮也能抹得差不多,可畢竟是新起的屋子,潮溼不說,門窗的漆味兒也夠燻人的,根本還不能住人……
罷了,罷了,回去也別計較誰家誰家了,且分男女擠上一晚吧,今兒晚上回去,就把東院一進的倒座和門房點上火,燒上一夜一天,明兒傍晚,也就能勉強住人了。
“怎麼?可是有什麼事鋪排不開?”廖文清一個個打開飯菜上的蓋子,舀了一碗尚算溫熱的湯遞到邱晨面前,一邊關切道。
邱晨點點頭,又笑着搖搖頭:“我那兒你知道,這麼多人一下去過去,住房不好鋪排……不過,也就是幾天的功夫,東邊兒的院子晾上幾天,也就不是事兒了。”
廖文清笑着點點頭,又道:“那個廖大生,在我那邊兒也算是個穩當的,跟着別院管家出入,還擔着外院的小管事,你看看,若是個頂用的,以後,迎來送往的,都可以交給他,你也能省不少心思。”
邱晨接過湯碗,淺淺地喝了一口,“嗯,眼下回去,就讓他去門上。”
廖文清笑笑,不再說這個,繼而轉了話題道:“你那屋子我看着規制不錯,我那裡閒着兩套傢俱,雖說用過些時日,卻沒什麼殘缺,你要是不嫌棄,就一起給你運回去?”
邱晨意外地擡眼看向廖文清,眨了眨眼睛,笑着應下道:“成啊,傢俱算你的賀禮。這十幾個人的身價銀子多少?還有,怎麼沒見他們的身契?”
傢俱是死物,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這人可是活物,要是身契不在自己手裡,以後怎麼指使的動?誰纔是真正的主子?若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她還不如不用這些人呢!
廖文清聞言失笑:“剛剛**把他們領過來,也是讓你挑挑的意思,就沒即時把身契舀過來。這回,既然你都留下了,過會兒**回來自然就會把身契也帶過來了。”
邱晨挑挑眉:“怎麼?這裡邊還有水分啊?呵呵,不過這會兒你後悔也晚了,我是實在人,還以爲送到眼前的禮不收會打了你的臉呢,自然就勉爲其難了!”
“咳咳……咳咳……”廖文清正喝了一口茶,聞言狠狠地嗆了一口!
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對着邱晨連連擺手道:“感情,你這還是給我面子啊?!”
邱晨絲毫不以爲杵,大模大樣地點點頭,繼續低頭喝湯,把個廖文清看的又是驚訝,又是暗暗歡喜。
與之前的客套疏離不同,今兒的林娘子狡黠歡笑,似乎都卸了一層面具,讓人覺得親切……也親近了許多。
廖文清心中暗暗揣測,這是不是表明,她也覺得自己可以親近了?
越是歡喜,廖文清越是堅定了自己心中的那個計劃,看着低頭喝湯的女子,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連嘴角那一貫的笑容,都帶了一絲寵溺的意味。
略略吃了一點東西,**就轉了回來,果如廖文清所說,給邱晨帶來了十一份身契。邱晨接過來,略略地看了一眼,就塞進了袖袋裡。
“這些人我不和你客氣了,身價銀子你和陳掌櫃知會一聲,在這個月的分紅里扣出來吧!”
廖文清自然沒有異議,十三個人的身價,充其量也就百多兩銀子,他還不放在眼中。
吃過飯,有小夥計上來,把碗碟收拾下去。緊跟着,**和沒藥一起進來,說是那十幾個人已經收拾好了,也備好了馬車,廖文清說的兩套傢俱也裝了。
天色不早,要趕回劉家嶴還得將近兩個時辰,邱晨也就不再耽誤,起身辭過廖文清,轉身往外走,踏出屋門的時候,看到**和沒藥一個打着門簾子,一個很恰到好處地在她踏下臺階的時候,擡手虛扶了一扶,既提醒了她小心腳下,又沒有觸碰到她,這其中的分寸,多一分則失禮,少一分則可能讓主子打了趔趄丟了醜……這其中的分寸舀捏,還真真是不容易。
不過,她轉而就暗暗嘆了口氣,這樣的小廝她還是不用肖想了,這份分寸舀捏,可不是一日一時能夠鍛鍊的出來的。不是底蘊深厚的大家族裡是根本不可能有這種穩妥老道的奴僕的。
還好,今兒那幾個小姑娘、小小子都是好的,下些心思培養一番,不要多靈透,安分衷心,沉穩妥帖纔是最重要的。
心裡盤算着這些,踏出回春堂的邱晨就被門前一溜兒二十來輛的車隊給嚇了一跳。
穩穩神,邱晨細細地看過去,就見那十三口人倒是沒多佔車子,不過是一家一輛,身前的行禮也就是幾個包袱,並不見大件的傢俱。略往深裡一想,也就瞭然了。這些給人做奴僕的,雖說過得是伺候人的日子,可住房和配套傢俱都是主家給配備的,是以,行李收拾起來也就簡單了,不過是些衣裳細軟。
這一點邱晨還是比較滿意的。這些人條件差些,到了林家也好收心!
剩下的十五六輛馬車,裝的都是滿滿當當的傢俱,在車子旁邊還跟着四五個扛着鋸子、拎着焀子的木匠,顯見是跟了去林家裝配傢俱的。
這一看,邱晨就知道又是自己的慣性思維的問題。
廖文清口中的兩套傢俱,完全不是她意識中的幾張桌子幾張椅子,而是裡裡外外幾十件……兩套傢俱,也難怪要用上這麼多馬車載拉了!
好吧,她這回佔了大便宜了!
廖文清眼看着身邊的婦人驚得眼睛都睜大了幾分,隨即又些頹然地塌了塌肩膀,就恢復了鎮定……這一系列細微的表情動作如此生動,他之前還沒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不由地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兩分。
側臉看向廖文清,邱晨道:“呵呵,這些傢俱……比我想象的還好,多謝了!告辭!”
邱晨乘坐的馬車走在最前頭。
昨晚她就沒睡好,今兒一起來就往縣城趕,進了縣城後也一直忙乎,如今,進城要辦的兩件事都圓滿了,她放鬆之下,就覺得渾身疲累痠疼起來。腦子仍舊保持着一種病態的興奮,雖然累,卻沒有睡意。邱晨就依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
廖大生三家乘坐的馬車緊跟在邱晨的馬車後邊,因爲是去馬車店僱的車子,都是普通的板車,連個棚子都沒有,在五月下旬火熱的大太陽下,沒多會兒,車上的人就被曬得眼發花頭髮暈了。
大生媳婦姓馬,這會兒被曬的頭暈眼花的,不免就有些怨氣,低低地嘟噥抱怨起來:“在廖府好好地,怎麼突然把咱們轉給了這麼個鄉下人家?瞧瞧這,連輛帶棚子的馬車都捨不得僱,一輛車還多花不了十個銅子兒……”
“閉嘴!你要想着日後還有出頭的好日子過,就安安穩穩的,別胡言亂語的,也別露出一絲兒不敬來!”大生低聲呵斥着。
馬氏瑟縮了一下,眨着眼睛,給女兒兒子擦擦汗,委屈道:“我也是心疼咱閨女小子啊……你怎麼這麼說?難道這戶人家還有啥了不得的來頭?”
廖大生狠狠地瞪了馬氏一眼,轉眼看看後邊的兩輛馬車,又看看趕車的車伕,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她們一家的談話,這才往馬氏跟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這位林娘子你可別下眼子瞧,咱們廖家這回能舀下邊軍的藥材供奉,你以爲是因爲誰啊?”
“啊,難道是這位林娘子?”馬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換來廖大生狠狠地一瞪眼,立刻噤了聲,乖乖地閉了嘴,照顧起一雙兒女來。
見馬氏安生了,廖大生擡頭看了看前邊無聲趕路的馬車,輕輕地眯了眯眼睛。
他原本不是廖家的奴僕,五歲那年家裡發大水,爹孃爲了讓他討個活命,纔將他賣進了廖府。爲了出人頭地,他這些年沒少努力沒少掙扎,奈何,廖府太大,有本事的奴才也多得很,他巴結了二十多年,如今都三十多歲了,也只是混到跟着大管家出入。而且還是別院的大管家。
這一回,從廖府出來跟着這位林娘子,還是當年他對**有一點點小情分,**這纔想着他。
他清楚地記得**悄悄地囑咐他的話:“千萬莫小看那位……不說……就說這位自己,將來不一定不如廖家!不,是萬一三少爺不能……那這位將來一定比廖家更好!”
一路急趕,回到劉家嶴也已經到了酉時中,滿載着傢俱人員的車隊才駛進劉家嶴,在一羣小孩子的前簇後擁之下,在村裡人聞聲趕出來的夾道觀望之下,停在了林家門口。
二魁趕着馬車走在車隊前頭,還未停穩,就笑着招呼跟着車子跑過來的石頭、栓子:“快進去傳話,咱們回來啦!”
石頭、栓子聞言就往林家跑,一邊跑着,一邊大聲嚷嚷着:“海棠姨回來啦!帶了好多人好多車啊……”
不等倆小子的喊聲落下,俊言俊章阿福阿滿四個小傢伙就先跑了出來,緊跟着,楊樹勇和俊文,也帶着十多個幫工趕了出來。蘭英和青山家的一左一右陪着劉氏,跟在後邊,也迎了出來。
邱晨從馬車上下來,阿福阿滿就歡呼着撲上來,邱晨一手一個將倆個兩個孩子攬進懷裡,挨個親了親,然後就起身從馬車上取下一隻大匣子,交給跟在後邊的俊言俊章:“去,帶着弟弟妹妹們去屋裡玩兒吧!”
俊言俊章抱了匣子,拉着阿福阿滿道了謝,歡歡喜喜地招呼着石頭、栓子幾個,一起跑回院子裡去了。
打發了孩子們,邱晨這才得空和劉氏、楊樹勇說話。
“大哥,先帶人將這些傢俱卸下來吧……哦,東院的主屋抹好牆皮了吧?抹好了,就直接卸到那邊屋裡去吧!”
說着,又招呼廖大生:“你跟着舅爺去,看着把傢俱卸了。”
廖大生立刻從一堆待命的僕從中走了出來,拱手答應着,走到了楊樹勇身旁,恭聲道:“小的廖大生,見過舅老爺!”
邱晨笑着對驚愕的楊樹勇道:“大哥,這是家裡添的人……你先帶着他們去卸車吧,回來,我再和你細說!”
“哦,好,好!”楊樹勇終於回過神來,答應着帶了廖大生一起,領着十幾輛拉傢俱的車去東院卸車了。
邱晨招呼着剩下的十多個人進門,這才扶了劉氏,和蘭英幾個說着話,踏進家門。
自從入了夏,林家的晚飯向來是在院子裡吃的。
邱晨扶着劉氏在桌旁坐了,一邊悄聲道:“這些人是和我們做生意的廖家,爲了祝賀咱家起了院子送的人。待會兒,讓他們上來給您看看,您看好了,喜歡哪個,就讓那個伺候您!”
劉氏臉色赧然而侷促:“我哪裡要什麼人伺候……”
邱晨按了按劉氏的手,悄聲道:“你閨女我瞎忙乎,沒辦法天天陪着您說話兒,您挑個陪着你的也成啊!”
說着,不等劉氏再反對,就招呼着那十二個人上來,給老太太請安。
十二個人,男女老少的走上來,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把個劉氏驚得差點兒跳起來。終是被邱晨按住,這才笑着道:“快起來,快起來!”
叫人起來之後,劉氏這才側臉對邱晨道:“海棠啊,天兒不早了,還是讓他們先吃飯吧!”
邱晨笑笑,卻並不說吃飯的話,而是開口叫了俊言俊章過來:“你們帶着他們幾個,去東院幫着卸車去!”
俊言俊章答應一聲,就帶着另外兩個男人去了東院。
邱晨又叫蘭英:“蘭英姐,你帶着她們幾個去西廂,把旭哥兒屋裡的東西收拾收拾,先擱到俊文他們屋裡。今兒晚上,就先讓幾個男人帶了小子在那屋裡安置。婆子和丫頭就暫且在正屋堂屋裡將就將就。等東院的屋子晾乾了,再一起搬過去!”
蘭英笑着應了,帶着幾個婆子和兩個大些的丫頭去了西廂。
剩下的三個小子兩個小丫頭乖乖地站在原地,邱晨就拍拍阿福阿滿:“你們帶他們幾個去洗手洗臉,等他們爹孃安置完了,就能吃飯了!”
阿福阿滿還不懂什麼高低貴賤,就知道多了幾個小夥伴兒,而且這些個小夥伴兒以後還會長住在自家,他們是真心的歡喜不已,一聽孃親分派,立刻笑嘻嘻地應着跑了上去,阿滿伸手拉了兩個小丫頭,阿福則笑着招呼三個小子,一起去洗手洗臉。
阿福本着愛護讓服妹妹的習慣,帶着三個小子站在後邊等着,阿福已經領了兩個小丫頭站在了水盆前,讓她們自己舀了清水,阿福舀了洗手液,糯聲道:“你們先溼了手臉……”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了片刻,乖乖地撩水溼了手臉,阿滿踮着小腳丫,把洗手液倒在兩個丫頭手心裡,然後指導着:“你們揉揉,揉出泡泡,洗臉洗手!”
兩個丫頭驚訝地看着手心中乳黃色還散發着清香的黏稠液體,眼裡也透出一抹歡喜來。她們在廖家只是不上等的丫頭,就是澡豆也用的只是最便宜的,也不捨得這麼個用法,都是攢着給孃親和姐姐洗頭什麼的,她們年紀小還極少能用得上,沒想到,來到這個看起來很不像樣的林家,普通洗手洗臉,居然用這種東西--雖然她們不認識字這黏糊糊的油膏是什麼物事,但卻直覺地知道,這東西比澡豆要好得多。
果然,她們按照滿兒小小姐的吩咐搓出泡泡,又洗了手臉後,臉上手上香香的,手指甲縫裡的髒東西也被洗的乾乾淨淨了。
這邊的女人孩子們安置了行李,洗過手臉後,男人們也回來了。
秀兒和玉香又忙着做了兩個菜,熱了二十個饅頭,一起端上來。
邱晨帶着四個孩子和劉氏、楊樹勇俊文一桌吃了飯,蘭英和幫工青壯們、幾個把式也吃過飯告辭走了,院子裡就只剩下了林家衆人和從廖府新來的十三個奴僕。
林家幾人都進了正房裡屋,邱晨扶着劉氏上了炕,四個孩子也上了炕,都圍着炕桌鋪排下了紙筆等物。楊樹勇坐在炕下的椅子上,俊文則含笑站在炕邊兒。
邱晨沏了一壺茶,給劉氏倒了一杯遞在手裡,笑着道:“娘,我讓他們過來讓你認認人,以後也好指使。”
劉氏已經從閨女買回奴僕最初的驚詫中平復下來,聽閨女這麼說,也就點頭應下來。
邱晨一手攬着擠到她懷裡的阿滿,也在炕沿上坐了,揚聲道:“大生,你讓他們一家子一家子的進來,認認人!”
“是,夫人!”大生在裡屋門口應着,隨即指使着那十二個人,一家子一撥,分成三撥進裡屋認人。
第一撥進來的是順子一家,他們家人口最多,順子和妻子張氏,帶着三個孩子,大女兒青杏,小女兒梅子,兒子柱子。一起進了裡屋,擠擠挨挨地跪在炕下。
劉氏連忙道:“快起來,快起來!”
順子和張氏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口稱:“謝過老夫人!”這才帶着三個孩子站起身來,微微低着頭恭敬地站在炕下。
由順子簡單地介紹了自己一家人,劉氏看着順眼,點點頭。
邱晨也帶了一絲微笑:“順子跟着大生,順子媳婦明兒先在廚房裡幫忙。青杏暫時在屋裡打掃服侍。梅子和柱子,就跟着我這雙兒女吧,他們平日裡都要去學堂,梅子柱子跟着他們,上課的時候也跟着學幾個字兒,下了課就一塊玩兒,也別說伺候不伺候了,就做個玩伴兒!”
順子和張氏一聽這話,大閨女能夠在屋裡伺候,這就是大丫頭了。小女兒小兒子也能跟了小少爺小小姐,自小的玩伴兒將來可都是貼心人,一句話,三個孩子就都有了着落了,他們怎麼能夠不歡喜!
夫妻倆連忙再次拉着孩子們跪下,給邱晨連磕了三個頭,這才歡歡喜喜起身,退了出去。
接下來是青江和劉氏兩口子,一兒一女分別是虎頭和玲兒。邱晨也讓玲兒跟了滿兒,虎頭大些,就跟着俊言。
至於大生一家,大生臨時統管着順子和青江,日常的活計就跟着楊樹勇。
大生媳婦馬氏也暫時去廚房幫忙,玉鳳跟青杏一樣,在屋裡伺候。玉強則分給了俊章。
一通分派下來,俊文年齡大了,暫時沒有合適的小廝,俊言俊章阿福哥仨每個人都有了小廝。說是小廝,邱晨卻沒有特意地要求什麼,只讓他們當做玩伴相處。阿滿年齡小,則有玲兒和梅子兩個小丫頭跟着,一起玩耍的同時,也可以多多少少地照顧一下。
三家人上來,劉氏一直笑眯眯地沒說什麼,只是大生一家子就要退出去的時候,劉氏皺着眉頭道:“這大生的名兒……”
邱晨微微一詫,隨即想到了緣由。劉氏勢必是想起了林升了,升子、大生,奴僕按理是不能和主子用一個字兒的,要避諱,同音不同字也不行。
暗暗汗了一下,她從來沒把那人和自己掛上什麼關係,這會兒就顯現出來了,劉氏想到了,她頂着人家妻子的身份,卻沒有想到。
大生是個知機的,立刻袖手躬身道:“請老夫人賜名!”
劉氏張了張嘴,卻爲難地看向邱晨,在村子裡,婦人連自己孩子的名兒都沒權利起,劉氏又不識字兒,讓她一下子起個名字出來,還真是挺爲難的。
邱晨握了握劉氏的手,笑道:“娘,咱們家現在眼瞅着日子一天比一天興盛了,就給他換個名兒叫大興,可好?”
劉氏笑着連連點頭:“大興,好,這個名兒好!”
大興立刻跪地磕頭,稱謝道:“謝老夫人賜名!”
劉氏笑着擡擡手:“大興,快起來。你和他們都說說,咱們家不興跪來跪去的,別動不動的就下跪!”
大興立刻垂手道:“這是老夫人心善,小的一定轉告他們!”
分派完了,邱晨就讓俊文帶着大生去搬些桌子,在堂屋裡搭起一個大通鋪,讓三個婦人帶着玲兒和梅子暫時擠一擠。青杏和玉鳳則在裡屋的炕上擠一擠。
剛纔去東院卸傢俱的時候,邱晨已經安排人過去東院的一進倒座門房都燒上了炕,燒上一晚,晾上一夜,明兒再燒上大半天,晾上小半天兒,那些屋裡的炕明兒晚上就能睡人了。
再晾上十天半個月,東院的房屋晾好了,兩進院子,正房廂房耳房倒座加起來,小三十間房子。到時候,一家人都搬過去,就真正寬敞起來了。
把這些人都打發出去,時辰也晚了,三個婆子很快進入了角色,自去廚下燒了水,青杏和玉鳳端了熱水進來,伺候着劉氏洗了手臉洗了腳。邱晨則趁着功夫出了房門,和楊樹勇再次來到荷塘邊的木棧橋上。
邱晨把白日在縣城的安排和楊樹勇說了一遍,又和楊樹勇道:“大哥,本來想着我走了之後,翻蓋西院的事兒就暫時擱下。這回有了大生……哦,大興,還有其他幾個人,我不在家,也不愁你鋪排不開了。那咱還是把西院翻蓋起來,裡裡外外忙乎着,也省的咱娘擔心憂慮!”
都到了這一步了,楊樹勇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只是連連點頭應下。
邱晨又道:“哥,我和回春堂的少東家說過了,家裡有什麼事兒你爲難的,就去鎮上找他們幫忙。一般的,想來也沒什麼能難得住廖家的。你不用擔心欠人情,咱們和他們生意往來的日子還長着呢,以後有的是還回去的機會。”
兄妹倆又說了些別的,怕時間久了劉氏生了疑心,就轉了回來,各自回房睡覺安置不提。
第二天一早,楊樹勇就去尋了滿囤爹劉大川,着手安排西院的翻蓋。
邱晨則安排青江家的和順子家的去東院繼續燒炕烘屋子。
大順之前在廖府就是養馬伺候車輛的,如今仍舊暫時安排在後院馬廄裡,伺候家裡的兩匹馬,打點出行車輛。青江之前是種園子的,如今林家沒有花園子讓他管理,於是就暫時跟着大興一起,聽楊樹勇調派。
大興家的廚藝不錯,早上,邱晨就讓她開始下廚,給家裡人做早飯。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邱晨一直是忙忙碌碌的,做飯,伺候孩子,打掃衛生,炒藥製藥賺錢,還得操心人情往來……天天忙得像只陀螺。
今兒一早起來,做飯有大興家的,大興帶着青江一早也把院子內外清掃了一邊,屋裡內外有青杏和玉鳳打掃整理,她給阿福阿滿穿了衣裳下了炕,竟是哪兒哪兒也妥帖了,在微微的失落之後,也不由得輕舒了一口氣。
回頭看看劉氏也有些不自在,索性吃飯還早,邱晨就招呼着阿福阿滿扶了劉氏,孃兒幾個一起轉去了東院。
昨兒晚上,廖文清給的兩套傢俱已經安置下了,因爲天色晚了,她和劉氏還沒看看呢,正好趁着這會兒功夫,過去看看。也就當早上起來遛遛彎兒了。
東院的地皮寬裕,貼着西邊兒是規規整整的兩進院子,一進院子正堂是三明兩暗兩耳房的格局,東西各有三間廂房,大門處有門房和四間倒廈,屋裡都鋪了青磚,院子裡則用青磚砌了甬道。
二進院子,正屋是兩明三暗外帶兩個耳房的格局,兩明堂屋,西首一間裡屋掛着一間耳房,東首則是一間裡屋一間暖閣掛着一間耳房,這間耳房就是淨房外帶浴室,有小門供人出入清理擡水。二進院同樣有東西廂房和倒廈。再往裡走,還有兩三畝的一個院子,只有貼着二進主屋的一溜兒倒廈,院子裡卻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這兩進院東邊,還有一個空闊的院子,如今只是沿着東西北面各建了一溜兒棚子,東西兩邊各盤了四口竈臺,北面也盤了兩口竈臺,這就是將來的工坊。
邱晨帶着劉氏邁進一進院,直接進了正堂。
昨兒之前還空曠的三間大客廳,如今正對門口已經擺上了條案、一張彭牙方桌和一對四出頭官帽椅,下手兩側,分別設着兩對四出頭官帽椅和小几,在這待客的桌椅兩側,東邊擺着一個多寶格子,多寶格子後邊放着一張大書桌和兩架靠牆的書櫥子,顯然,這邊兒隔出來的這一塊,可以作爲書房,也可以做接待比較熟悉之人的地處。西邊兒佈置着一架山水人物雙面繡四扇大屏風,屏風後擺着一張大圓桌和六把椅子,靠牆還擺着四把同色同材質的椅子,顯然,這裡隔出來是做飯廳用的。
東西里間是作爲客房或者起居間的,如今還空着。邱晨帶着劉氏和兩個孩子直接繞過屋角的角門進了二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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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一進院落的大氣豁亮,這間供家人居住的院子,就溫馨得多了。東西廂房還空着,她們也沒去看,而是直接順着檐廊進了正屋。
一進屋,同樣是一套待客的桌椅,這裡正對門的卻換成了一張彭牙羅漢牀,寬大舒適的羅漢牀中央放着一隻小炕桌。下手兩側各放着一對彭牙矮腳靠背椅和小几,羅漢牀和靠背椅下邊都搭配着腳踏。東西屋角各放了一隻彭牙三腳花架子,西側同樣隔了一隻多寶格子,多寶格子後邊放着一套彭牙四方桌,搭配的卻不是高背椅子,而是四隻鼓形圓墩兒。
略略一看,一行人轉進了東里間。衆人心知肚明,這東里間就是邱晨這個主母將來的臥室起居之處。
第一間裡,放着一架千工拔步牀,一隻大衣櫃子,一隻梳妝檯,最爲稀罕的是,在梳妝檯旁邊的地上,還擱着一面落地玻璃穿衣鏡。
劉氏給鏡子裡清晰的人影兒給嚇了一跳:“嚯,這是啥啊!”
邱晨被她驚了一下,隨即笑着寬慰道:“娘,這是鏡子,照全身兒的,有了這個,穿上的衣裳合不合身好不好看,照一下就知道了!”
“哎喲,乖乖……這鏡子咋磨得這麼光亮啊,咋看着就和真人兒似的吶?”劉氏從最初的驚嚇中緩過神來,不由稀罕地湊到近前去仔細觀察。阿福阿滿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落地玻璃鏡子,也笑嘻嘻地湊過去,朝着鏡子裡的自己擠鼻子弄眼睛地出鬼相兒!
邱晨看着一老兩小稀罕,也不催促,只在旁邊含笑看着,同時開始琢磨:裡外這兩套傢俱,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料,雖說除了這張拔步牀外,其他傢俱多是樣式大方簡潔的,沒有多少雕花,更沒有嵌貝鑲銀等花哨裝飾,可卻絲毫不顯簡陋,反而處處透出一股子大方爽氣,看着就舒服。
娘幾個看完屋子傢俱正要離開,幾個過來給門窗、扶欄上最後一遍漆的木匠把式恰好進來。
邱晨就讓他們幫着看看剛買回來的這套傢俱。
幾個老木匠趴在傢俱上看起來就幾乎忘了旁人,好一會兒,才連連讚歎着回過神來。
這套傢俱雖沒有太多的花樣雕刻,也沒有時下比較流行的嵌螺鈿、嵌石雕等裝飾,但款式精緻大方,簡單明快,木材又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據幾位老木匠把式估算,這一套傢俱下來,絕對不少於五百兩銀子。
一說這個價格,劉氏就瞪了自家閨女一眼。掙錢再多,也沒這樣滿撒錢兒的,買回十多個奴僕來不說,光傢俱就花了五百兩銀子!這麼過日子可不成啊!
邱晨被瞪了,除了低頭裝溫順,卻也沒辦法解說。她心裡明白的很,若是告訴劉氏不是自己花錢買的,是一個男人送的,只怕劉氏就更是害怕擔心了!
離開那幾個老木匠,邱晨就挽了劉氏的胳膊,軟聲哄勸道:“娘,咱們掙了錢不就是爲了過好日子的麼,那幾日的收入您也親眼見了,咱們如今一個月的入息可就不止這些吶,買這東西也不費力……再說了,娘,咱家屋子院子都蓋起來了,還能讓它空着啊……”
說到最後,邱晨軟軟的聲音拖得長長地,帶着明顯的撒嬌意味兒,又輕輕地搖晃
着劉氏的胳膊,也把劉氏臉上的沉重給搖散了。
“唉,你呀……”劉氏輕輕地嘆了口氣,默然片刻,方纔開口繼續道,“娘知道之前你受了委屈受了磋磨,如今做了買賣有了錢,自然要製備一番。可是,這做生意也和種地是一樣的,有收成好的年成,自然就有欠收的時候,手裡有了錢,也得存着些做個防備。”
邱晨自然乖乖地應承着。
劉氏又道:“如今這些,買了就買了,以後你還要記得勤儉持家。”
邱晨連忙應了,又轉了話題道:“娘,您說起這話兒,我倒是又想起一件事來。咱們做生意畢竟如您說的,有起有落,不如田地牢靠。我就想着,咱們趁着手裡有錢,就買些肥田,自己沒工夫種,就佃出去,雖說一年入息有限,可那個長檔不是……”
一聽買地,劉氏登時露出一抹喜色來。
對於老百姓來說,還是總覺得買地做地主纔是正事兒。
“買地好,多買些地,不管生意如何,年頭如何變化,那地就在那裡,跑不掉的。”
邱晨也跟着笑,又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大塊的肥田不容易遇上,怕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
劉氏瞅了自家閨女一眼,笑着拍拍邱晨的手道:“這事兒你打定了主意就不用操心了。我指使你大哥去辦,他這些年趕車認識的人多,讓他去打聽最便宜!”
“噯,我這一時竟糊塗了,咋就忘了我大哥了。還是娘您最厲害,想的最周全!”邱晨連忙笑着送上一頂高帽,把劉氏歡喜的眼睛都笑眯了。
阿福阿滿也跟着咯咯咯咯地笑,阿滿還笑着學舌:“姥娘最厲害了!”
把個劉氏稀罕的,伸手把小外孫女抱進懷裡,臉貼臉地親了好幾下,邱晨連忙接了過來,劉氏的咳喘病受不得累,抱着滿兒回去,又該咳一大陣子了。
回到西院,大興家的已經做好了早飯。
邱晨伺候着劉氏洗了手,在桌子旁坐了,青杏和玉鳳就把早飯送了上來。
早飯做的是一個粥,一個花捲兒,一個酥餅,還有四個涼拌小菜,一盤昨日買回來的胡氏餚肉,倒也算是花樣豐富。
邱晨舀了一口粥嚐了,米粒酥而不爛,軟糯卻並沒煮糊,火候舀捏得倒是剛好。她又夾了一筷子涼拌菜嚐了一口,清爽鮮嫩,沒有味精調味能夠做成這樣也不錯了!
暗暗點了點頭,邱晨就發了話,等搬了東院,大興家的負責林家幾個人的廚房,即小廚房。蘭英三人則仍舊管着僕從和幫工們的飯菜,也就是大廚房。食材物料,由大興家的報給蘭英統一採購。
大興家的喜色滿面,連連福身施禮道了謝。
吃過早飯,滿囤爹過來商議,因爲林家東院需要晾一些日子才能搬家,就趁這幾天先給二魁家把房子建起來。二魁家的只蓋三間屋子和一個小院,材料、人手充足,最多也就一集功夫就妥帖了。邱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臨近晌午的時候,邱晨之前在縣城滿倉的店裡訂做的傢俱用八輛馬車送了過來。
因爲有了廖文清送的傢俱,這些原本準備佈置在一進客廳和二進主屋裡的傢俱,就分散到了一進二進的東西廂房裡。這些傢俱邱晨沒用高檔紅木,只是用這個時節還不算名貴的酸枝木打造的,這些還只是第一批,是一些案几、椅子之類。還有第二批,是大書櫃、掛衣櫥等大件兒,另也有一張千工拔步牀,那些個都是極費工的,最少也得要三個月才能完成雕花,就還要再做一次才能送貨了。
這一天的時間,邱晨儘量的都放了手讓各處負責的人統管安排,她只默默地旁觀着,看到需要調整囑咐的,略略調整一下。一天看下來,見各處人手妥帖,忙而有序,也就暗暗地放了心。
當天晚上,邱晨張羅着包了頓三鮮餃子。
在現代的時候,她的家鄉有個習俗--出門餃子回家面!
吃了這頓餃子,她也就準備離家了。
吃過晚上飯,大興帶着三家子奴僕率先搬進了東院一進的後座房裡。東院大門開在東南角,大門西側一間門房,然後緊挨着就是四個單獨的房間,都盤了炕,炕下配備了一對椅子一個桌子,炕上是一個炕櫥。大興三對夫妻各住了一間,最西邊一間暫時讓青杏、玉鳳、玲兒和梅子四個丫頭住了。
玉強和虎頭、柱子則仍舊住在西院西廂。等林家諸人搬進東院後,再另給他們安排房間。
眼瞅着要進六月了,天氣已經很熱了。邱晨早就買了紗帳,西院兒幾盤炕上都有了,大興幾家人來了,現趕着也來不及,邱晨就舀出自己製作的艾條來,讓他們在屋子裡薰一薰,再放下竹簾子來,也就沒有多少蚊蟲了。
把這些人都打發走了,邱晨帶着阿福阿滿洗了澡,和劉氏一起上了炕。放了紗帳,劉氏舀着一把蒲扇給兩個孩子打着扇子,兩個小的白天讀書玩耍,這會兒洗了澡又有扇子扇出來的一陣陣涼風,很快就睡着了。
邱晨下意識地摸着滿兒胖乎乎的小肉手,這三四個月裡,吃的好,營養有了保證,小丫頭從最初瘦弱的小蘆柴棒,已經迅速地胖了起來,小手兒肉嘟嘟的,手背上排着一溜兒肉窩窩,握在手裡,肉肉的,特別讓人稀罕。
邱晨強忍着心裡的不捨,默默地握着滿兒的小手,看着女兒恬靜的睡顏,圓鼓鼓的臉頰,嘟嘟的小嘴兒,還有翹翹的小鼻頭兒……都讓她生出深深地不捨來。
默然了好一會兒,邱晨才聲音澀澀地開了口:“娘,我明兒要再去一趟府城。”
“哦,去府城?”這個消息太突然,劉氏一臉驚訝。
“是啊,你看,咱們這房子都蓋起來了,接下來就要把作坊開起來了。我要去趟府城,去和人家商議一下,購買原料什麼的,都得趕緊了……”解釋了一下緣由,邱晨又道,“娘,我這一趟去,可能要多待幾天。家裡還要翻蓋屋子,你就幫着操心操心幾個小的就成,蓋屋子那些事兒,有我大哥和大川叔滿囤哥他們操持,您就不要多受累了,哈?”
“噯,我知道……你這一趟去多少日子?再大的事兒,一集也該差不離了吧?”
一集五天,就劉氏來看,雖然府城遠一些,但五天來回,時間也不短了,應該夠了!
邱晨有些慚然地搖了搖頭:“我這一趟去府城,有好些事兒要辦,一集回不來。”
“啊,那麼多日子啊……那要用多久能回來?”劉氏一臉擔憂地詢問。
要是兒子出門,她雖然掛牽,但並不會太擔心。可女兒不同啊,一個年輕女子出門……不由得當孃的不擔心啊!
邱晨沉吟了一下,道:“娘,我也不敢說一定多少天能回來,我琢磨着,十來天到半個月該差不多了!”
“那麼久啊……”劉氏發出驚訝聲,就沉默下來。
好半天,就連邱晨都擔心起來的時候,劉氏終於再次開口道:“噯,做啥也不容易啊,做個生意掙倆錢兒,這一去就得十天半月的……唉,你去吧,我給你看着孩子們,你儘管放心!”
“娘……”邱晨抓住劉氏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鼻子裡酸的發疼,卻被她死死地把淚水忍了下去。
“你明日還要出遠門,就趕緊早些睡吧!”劉氏柔柔地拍了拍邱晨,低聲寬慰着,“閨女啊,掙錢木有多啊,如今你有這些作坊,一個月能入息那麼多銀子也不少了,你自己也琢磨琢磨,別太好強了……”
邱晨除了無聲地點頭應承,再不能做什麼了。
過了足有小半個時辰,邱晨才聽到劉氏的呼吸漸漸勻細了。她又無聲地等了一會兒,這才躡手躡腳地起了身,慢慢地走出了屋門。
楊樹勇也悄悄地走出了西廂,兄妹倆就在當院裡的兩個小板凳上坐了。
“大哥,我走了之後,家裡就都交給你了。我已經和咱娘說了,大概十多天到半個月才能回來……我儘量趕着點兒,十天後,我還回不來,你就找個藉口去趟鎮上,然後把這封信舀出來,讓孩子們念給咱娘。哦,你去鎮上的時候,買點兒好布料和吃的什麼的帶回來……”
邱晨一點點的囑咐着,有些是她之前就想好的,也有些是說着說着又想起來的,林林雜雜,有些凌亂,楊樹勇卻耐心地聽着,不時地點點頭。
好不容易等着邱晨說完了,楊樹勇艱澀地開口道:“海棠,你再想想,這眼瞅着就要進六月了,進了六月天就熱了,雨水也多,你這時上路實在是受罪……你能不能再過些日子再動身……”
邱晨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大哥,我之所以立刻動身,一來是擔心二哥他們;二來也是考慮到北地的天氣。胡地八月即飛雪,說的就是北邊兒冷的早,進了八月就下雪了。我這會兒不走,再等些日子,那邊兒的天就冷下來了,若是再不能立時轉回來,萬一趕上大雪封路,我們豈不就被阻在那裡了?所以啊,我這會兒必須去,一日看不到二哥他們全全乎乎地,我是一天都睡不安穩吃不香……我這兩天夜裡一合上眼,就總是夢見大嫂二嫂朝我哭……我怕啊……萬一有個啥意外,我也沒臉再見兩個嫂子了!”
“海棠,海棠,你別光往不好處尋思……廖大掌櫃不也說了,他們跟大軍在一起吶,不會有啥危險的……”妹妹如此慚愧擔憂,讓同樣擔心兒子和弟弟的楊樹勇也有些不忍,連忙開口勸慰起來。雖然,這個農家漢子不善言談,勸慰的話實在有些蒼白無力。
邱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轉過臉對楊樹勇一笑道:“大哥,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這一去,路上會自己小心的……嗯,我也帶了些救命的物件兒,只要不是大隊兵馬來對付我這麼個小婦人,你妹妹就一定會安安全全地把二哥和俊書他們都帶回來。”
說着,邱晨自己也撐不住笑了:“呵呵,我也就是開玩笑,誰會帶着大隊兵馬來對付我這麼個村裡婦人……人家又不是吃撐了,閒着沒事兒了!”
“所以啊,大哥,你在家裡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邱晨說着,努力地咧咧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卻不知道她這個笑容多麼勉強,“你要是因爲擔憂我,天天苦着臉,被咱娘發現了苗頭,咱娘可受不住哈……”
“嗯,我知道的,你也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家裡,照顧好咱娘和孩子們的……”
兄妹倆該說的該囑咐的該勸慰的都說的差不多了,夜也深了,這才分別回了自己房間睡下。
回到房中,躺在炕上,邱晨不敢動不敢弄出動靜,靜靜地躺着炕上,耳中傾聽這兩個孩子和劉氏勻細的呼吸聲,漸漸地居然睡着了。
渀佛剛剛睡着,邱晨猛地一下子又醒了,睜眼,就看到窗紙已經泛了亮兒。
天就要亮了,她該出發了!
默默地躺了一會兒,邱晨盡力放輕了動作起身,垂眼看到身邊阿福和阿滿仍舊睡得酣甜的小臉兒,終是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兩個孩子。
“你要走啦?”劉氏壓低了的聲音突然響起。
邱晨正在親吻阿福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地擡起臉,對着劉氏微微一笑道:“娘,要趕去鎮上和廖家人會和……你再睡會兒吧!我十多天就回來了……”
“噯……”很意外的,劉氏沒有堅持起身,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邱晨起身,打開屋角的箱子,舀出一個小小的包裹來,又和劉氏打了聲招呼:“娘,我走了……”
“嗯,去吧,別掛記家裡,有我和你大哥呢……”劉氏的聲音特別的平靜,讓邱晨滿是離情的心緒似乎也平靜了不少。
“嗯,我知道了!”邱晨應着,再也不說別的,轉身,大步走出了屋門。
在院子裡捧着水洗了把臉,隨手把頭髮綰在頭頂,用布巾牢牢地縛住,邱晨又進東廂舀了一個褡褳出來,楊樹勇已經套好了車,隨車跟着的,還有已經上好馬鞍的胭脂!
兄妹倆要說的話昨晚似乎都說完了,這一早見了,都只是略略打了個招呼,邱晨就上了馬車。
楊樹勇一揮馬鞭,馬車和隨車的胭脂馬蹄踏踏地,駛出了林家,駛出了仍舊寂靜的山村劉家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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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俺加更了,咋木個留言表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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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菲兒的花花,抱抱……
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