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羌。
王城破。
主城上方早已換上了漢軍將棋翱翔天際,飄揚四方。
宮城,跺牆上。
關平、伊寧二人傲然而立,凝視着前方靜默不語。
好半響,關平目光瞟過,淡笑着:“先生,當初您爲報徹裡吉救命之恩執意爲其盡忠,現其國已破、家已亡,其子也死。”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現先生可以爲我幕僚效力了吧?”
“敵國已破,饒是天下士人也再無法抨擊您。”
一席席話落,時隔多日,關平再次出言勸降。
此次突襲王城,他也沒想到竟會如此順利。
原本,他聽聞徹裡吉之子非但未棄守王城,反而臨危間收攏部衆屯駐宮城固守而待援軍。
聽聞這席消息以後,關平也敏銳的意識到此事有些棘手,畢竟宮城相比於王城的防禦體系更加堅固無比。
但隨着羌人突圍死士紛紛被截殺以後,西羌諸文武之衆終究是與徹裡吉之子離心離德,爲了活命,最終直接梟首其首級開城獻降。
而此刻,關平也是以大義勸誡着:“先生,您乃高義之人,這一點從您起初被捕獲卻無懼死亡,也並似其餘羌將一般爲了乞求活命就誆騙同袍便可看出一二。”
“您輔助徹裡吉十餘載,要說對西羌沒有一絲留戀想必是不可能的,而本將此次又親自覆滅了西羌,您心裡肯定過意不去,但本將還是希望先生能放下芥蒂好生輔助於我,助我興復漢室,還此天下一太平盛世,這也不負先生曾經日夜寒窗苦讀的初衷不是嗎?”
“呵呵!”
聞言,伊寧卻面露絲絲嘲諷之色,隨即說着:“還天下太平?漢室當真還有盛世嗎,還有正義嗎,若不是漢室無力,這天下又豈會亂,我的親屬族人又豈會喪身?”
“至於那曹孟德雖亦有屠城等諸多過失,但也是一介雄才大略之人,平定了北方諸郡使得紛亂已久的亂世重歸太平,讓隨波逐流的流民生計逐漸得以穩定。”
“若未有劉玄德、孫仲謀割據自立,這天下又豈會呈現三足鼎立之勢?劉玄德既自詡爲仁義之人,難道不應當舉旗歸附曹孟德,直接儘早結束這天下亂世,豈不更好?”
一席話落,伊寧也越發忿忿不平,直言抨擊着。
“非也非也!”
話音一落,關平面上浮現出笑容,沉聲道:“先生,您此話就有失偏頗了,大漢早年的確遭受了豪族、外戚以及閹黨等一系列勢力的明爭暗鬥,禍國殃民而導致了天下烽煙四起。”
“但先生您不能因爲曾經漢室的無力,便從此否定了大漢的正義性吧?”
話到此處,雙目一瞟,望着伊寧的目光早已被自己所吸引,不由心下一喜,遂繼續說着:“舉旗依附曹賊?這是什麼話,難道天下百姓生活於其治下當真是安居樂業,心懷恩德嗎?”
“錯了,都錯了,北方諸州民衆不過是畏威不畏德罷了,曹賊征服各羣雄期間殘暴不仁,手段狠毒,屠徐州、坑降卒、屠鄴城,戮貴妃,視天子爲掌上萬物,視大漢威嚴而不顧擅自烈土稱王。”
“如此一位對手無寸鐵民衆性命於螻蟻的奸賊,又豈能與吾主相提並論?”
“我主一向愛民如子,信義助於四海,他曾說過曹賊不仁,那他就以有仁抗不仁,曹賊無義,便以仁義抗無義。”
“不知先生如何會說出此等粗鄙之語,讓正義之師屈於無義之師的淫威下?”
說到此處,關平面上神情也是變幻不已,片刻後,他臉色一肅,厲聲道:“先生,我敬重您爲有德之士,還望您不要以自身之遭遇來全盤否定大漢。”
“曾經大漢肯定有諸多過失纔會導致天下狼煙四起,百姓無不流離失所,但既然漢室出了吾主這位漢室帝胄,而且以其仁義在奪得天下後,難道不會改革大漢的弊端嗎?”
一言一語,關平以狠厲的語氣直言不諱的說着。
一席話落罷,伊寧卻是有些詞窮,好似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接。
沉默半響,伊寧面色淡漠,沉聲道:“關將軍還請不要忘記我等的賭約,您雖覆滅了西羌王城,可西羌主力依舊尚在外,若羌王一舉攻破了蜀川防線,那將軍你的這則計劃也將無用也!”
“關將軍恐怕還不知曉羌王此次對於取西川之地的決心吧?”
“些許很多人都以爲,他傾盡全力相助曹軍攻巴蜀之地是爲了討好曹氏,但事實上卻是羌王野心爆棚,他早就心生對富饒、壯麗山河般的西川是何等的覬覦,此次曹將郭淮前往王城勸說相互聯盟攻蜀地,他正好找到了大舉出擊攻伐的時機罷了!”
“別以爲他是真的爲了助曹軍一臂之力。”
“以往,伐蜀都要通過曹氏所控制的隴西、武都等郡,若羌王取蜀,那相當於後勤補給站便掌握在別人手中,而曹氏主動聯盟有求於人,這豈不是最好的征伐機會?”
說到最後,伊寧也是再度補充了一句。
對於當初徹裡吉力排衆議決定的伐蜀計劃,伊寧也是十分贊同的,若不是由於羌道的時候因意見不合,又被衆羌渠排擠,他也不會受此冷遇而遭到被俘的下場。
徹裡吉一路南下伐蜀,初期都極爲順風順水,這其中固然有軍力強盛的理由,但主要功績還在賴於伊寧居中謀劃。
“哈哈哈!既然先生還念念不忘賭約,那我等便拭目以待吧。”
眼見此刻伊寧對於效力自己還存着牴觸情緒,關平大笑一番,遂也不再繼續勸說。
……
與此同時。
通往武威姑臧的官道之上。
此時,一支數千餘衆披甲而行,士氣飽滿,旌旗招展的曹軍士卒正快速前行着。
陣中,郭淮一席戰袍,身胯着戰馬,繼續與韓德等將商討着軍情。
就在諸衆討論甚歡之際,遠處好似有陣陣“嘀嗒”聲由遠及近般的響聲響徹,半響後,一位神色急促,微喘着氣的曹軍斥候奔進,連忙跳下戰馬跪地拱手啓稟着:“啓稟將軍,據小人們深入河西數郡探查,兩日以前,西平郡王城臨羌已被蜀軍騎士攻破。”
“徹裡吉之子遭受其屬下背叛,被梟首。”
“什麼?”
“蜀人動作當真如此迅速?”
一語落的,馬背上的郭淮好似要栽倒一般,有些身形不穩,徐徐勒住繮繩調整了下才淡淡道:“蜀軍主將可是關平本人?”
“回稟將軍,的確如此。”
隨着斥候的回稟,郭淮忽然面上浮現出些許無奈又露出一絲苦笑:“唉,沒想到本將緊趕慢趕,卻還是慢了那關平一步啊?”
對於蜀軍入河西諸郡一事,郭淮並不覺得意外,還早有所料。
縱觀關平以往的用兵風格來看,每次取勝都絕不是以主力軍決戰而勝,往往是在關鍵的時刻、合適的時機,他率衆出現在最爲重要的地方奠定了勝局。
郭淮此時此刻越發覺得,若論統御大規模的行軍征戰,強過關平的估計人不少,但如若換在把握時機,尋找機會或者創造機會的這一面上,普天之下恐怕還真未有幾人能夠比擬。
“蜀將關平論兵行道者,超乎常理以外卻能取得意料之外的戰果,此子不虛也!”
一時,郭淮也不由由衷的感嘆着。
“郭司馬,接下來當如何行事?”
隨着西羌王城覆滅的消息傳下後,韓德也不由輕輕拱手問着。
一席話落,郭淮想了想道:“嗯……事到如今,我軍亦只能繼續狂奔快速趕赴武威郡,與蜀軍爭奪河西等各方勢力的拉攏了。”
……
就在郭淮如此想的時候,他卻未料到,關平已經截獲了前往隴西面見關平的氐人使者,正是俄何所派遣而出的那人。
一時,關平聞言連連笑道:“此當真是意外之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