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宅中。
“好!”
“這一刀打得好!”
觀看了半響,關平卻是忽然面露喜色,高聲喝道。
這一聲聲若銅鐘,卻是陡然驚動了院落裡揮刀攻殺的女子。
轉瞬間,女子聽見聲響便不由擡首停步,清亮的眼神直勾勾的望來,驚道:“你……你是誰啊?”
“不對,好像有點熟悉……”
“我怎麼就突然想不起來了呢?”
說了說,女子不由手扶在髮簪上狐疑的想着。
一時,關平駐足當場,愣神了!
眼神竟是直直盯着前方女子臉龐上。
彷彿看的癡了……
數眼相過,望着女子風中凌亂的秀髮、手持着一柄長刀威武而又不失柔情之色,一滴滴汗珠仿若給臉龐上增添了絲絲點綴。
看起來更有幾分韻味……
關平還不是好色之徒,可此時卻被這道“美色”所吸引了。
“你是……?”
愣了半響,女子手扶長刀,高聲喝問着。
一席吼聲傳出,還不待關平回言,又一席大笑聲老而彌堅的迅速傳來:“咦,坦之來了?”
“黃老將軍!”
“小子平拜見老將軍。”
一眼望見面上露着笑容,徐徐跨步行來的高大威猛,而又年過七旬的老者,關平便瞬息拱手作揖,恭敬行禮着。
“坦之不必如此跟老夫客氣!”
“這麼說起來,此次你入蜀還算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呢。”
“這……從何說起!”
聞言,黃忠面上笑意越發濃厚,眯着的雙眼也是透出喜色,大笑着:“哈哈哈,老夫按理說應該早在去歲襄樊大戰時,身體、精力便已經走到了盡頭,早已是油盡燈枯。”
“正如此,老夫纔不想病逝家中,想要最後拼搏於戰陣間而馬革裹屍……”
說到這裡,他透着大笑的面容卻忽然黯淡下來,哀嘆着:“可惜啊可惜,人終究是垂垂老矣,終究連殿前銅鼎都已無可奈何!”
“老夫本以爲生命就此走到了盡頭,可坦之你的出現,吳神醫的出現……甚至是我蜀中大大小小身患疾症而並不致命的百官俱是讓神醫給診治回來,恢復如初!”
“這樣所來,坦之豈不是我等的恩人,豈不是主公的恩人,莫不是中興大漢的頭號功臣?”
黃忠亦是越說越激動,佈滿花白鬍須的面上也是愈發潮紅。
望着這道通紅的臉,關平心下不由暗暗沉吟着:“哦,吳普真的將諸百官都給救治下來了?”
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驚訝。
將吳普一同帶入蜀中主要便是給法正、黃忠看看能否續命的,可目前看來,這效果還遠遠不止呢!
不僅黃忠、法正得以續命,精力亦是極爲旺盛,甚至原史上這一年應該病逝家中的諸臣也平平安安,並未出現殞落的情況。
這恐怕是最令人興奮的!
但這還不僅僅極限於此!
隨着關平這意外的因素,隨着蝴蝶效應的煽動,目前歷史也已經被改的面無膚色。
最大的一點便應該是劉關張了。
荊州未失,關羽未亡!
自然而然的也就未有張飛的空前暴扈,恣意妄爲的鞭笞手下而死在宵小之手的場面。
關張不亡,漢中王劉備也當然不會盛怒難耐,不顧一切的東征,而含恨離去……
“大漢的興復看來又進了一步矣!”
此時,關平情到深處,卻是情不自禁的想着。
“坦之說得極是矣!”
“如今似我這等老卒都還未入土,那必將爲漢室的興復、主公的大業流進最後一滴血。”
看着黃忠鐵骨錚錚的言論,關平內心也是越發喜色濃厚,喃喃沉吟着:“看來目前蜀漢復興已經正式邁入了第一步,跨入了正軌當中。”
“那麼接下來只要秦涼一戰在佔據上風,那北伐的勝局便愈發穩固了。”
在關平看來,保住荊州、阻止建安二十四年蜀漢文武大規模的殞落,這就是最好的安慰。
爲什麼蜀漢的巔峰來的快、去得快?
恐怕很多人都會說是因爲關雲長“大意失荊州”。
其實,這根本不是本質上的原因。
換言之,軍事上的勝敗極難成爲國家間的衰敗。
赤壁之戰,曹軍損失了十餘萬之衆,可曹操卻不是依舊雄霸北方,絲毫不見衰弱之狀!
襄樊大戰,荊州軍都已威震中原,逼近許都,可目前曹軍卻依舊在休養生息,天下實力依舊最強而難以抗衡。
甚至夷陵大戰,吳軍大勝,可東吳因此而興盛了麼?
官渡大戰,袁氏雖敗,未嘗沒有重整旗鼓、繼續一戰的能力。
總的來說,軍事上的勝負並不足以奠定國家興衰,而與之對應的則是政治博弈遠大於軍事戰爭。
畢竟,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望着意氣風發的老將黃忠,關平面露笑意,想了想還是欲言又止,遂轉移話題手指着一側手執長刀拖地的披髮女子說着:“老將軍,這是小女?”
“嗯……”
“正是小女婉。”
“舞蝶妹妹!”
此言剛落,關平腦海裡一股突如其來的記憶便瞬息涌現而出,大笑着道。
隨之他加快腳步迅速走到黃舞蝶面前,八尺高的身軀仿若護住了她一般。
而此時,關平面龐卻是越發流露喜色。
緊緊盯凝黃舞蝶半響,他雙目都充斥着一股柔情之意,好似都沒眨過般,許久才笑着道:“小妹,你我數載未見,沒想到竟都長成大姑娘矣!”
望着披肩的秀髮,一雙動人心魄的眼神,錯落有致、阿羅多姿的香肩,關平感慨萬千着。
“你是……平兄?”
近距離的觀察了片刻功夫,黃舞蝶才忽然喚醒了這絲隱藏於腦海裡最深處的記憶,伸手驚訝的說着。
“嗯。”
“小妹,我就是關平。”
“平兄長,還真的是大兄呢。”
這一刻,黃舞蝶喜色連連,滿面笑容的說着,露出了常有的小女子撒嬌的活潑之氣,這卻忽然彷彿換了個人般,與先前持刀習練刀法時的全神貫注、全身精神都牢牢緊繃,渾身透露着無盡剛猛氣勢不同。
“哈哈哈。”
見狀,後面的七旬老者關羽卻不由撫須大笑一番,纔打趣着:“坦之啊,看來婉兒還是跟你最親近啊!”
“平日裡,婉兒每日都是閉門造車,一心撲在勤練刀法武藝上,已經很有沒有露出這種活潑的一面了。”
“父親。”
“這……哪有。”
“平兄,你們聊!”
說完,黃舞蝶好似有些無地自容般,自顧辯駁了一句,丟下一句話扭頭就跑遠了。
徐徐望着黃舞蝶緩緩跑遠的背影,關平面上笑容依舊,內心裡也浮現出年少時一起嬉戲、玩耍的快樂時光。
這一刻,他內心深處,自動浮現截取二人曾經相處的畫面。
關平嘛,二代當中最爲年長!
那時,黃婉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時常也依偎在他身邊。
一側,黃忠眼見着關平眼神裡的柔情之意不由面露笑意徐徐走近,笑道:“坦之,老夫看你與婉兒卻是很般配,不如老夫將她嫁與你爲妻,你我兩家結爲連襟如何?”
“嗯?”
“老將軍,舞蝶妹妹已年芳十九,還沒嫁夫麼?”
關平聽罷着實是吃驚了一番!
年芳十九在後世還只是正暗放芳心的妙齡少女,可在這個時代如若還未嫁夫生子的話,那就真的算大齡剩女了……
十二三歲嫁夫,纔是古時日常。
就如關平自己,一年多前也不過二十三餘歲左右娶了趙琳,已經被定義爲了特大級“大齡剩男”。
可這個年紀在後世娶妻,卻是在正常不過……
聞言,黃忠苦笑了一句,遂撫着腦門頗有些無奈的說着:“唉,是啊,小女性剛又身負不俗的武藝,尋常人家的書生公子又有誰能入她法眼?”
“終究還是她幼年時老夫太嬌縱了……”
“也好,也好!”
“敘兄畢竟英年早逝,老將軍痛徹心扉,舞蝶又是老年得女,溺愛之下卻也實屬正常!”
“不過舞蝶目前年紀也不大,就讓她自己擇夫吧!”
看着年紀尚輕卻又面容沉靜,一副思索周到,老成的關平,從旁黃忠不由面露笑意,大笑着:“子龍這真的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啊,這一世能找到這樣的賢婿。”
一言落罷!
黃忠滿面的羨慕。
“呵呵!”
“老將軍過譽了,小子沒有那麼好的。”
“相信日後舞蝶妹妹也能找到她心目中的大英雄的,您不用擔憂!”
“日後平也會將舞蝶妹妹視爲自己親妹妹照顧的。”
一席話落,關平言語間已經隱約間透露出了自己的立場。
他對黃婉的感情主要是親情,沒有愛慕上的覬覦。
聽了這番話,黃忠雖是有些落寞,可也不由愈發欣賞關平的品質。
要知道,古時講究的可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關平就算娶了其他女人,也是男子在正常不過的事!
可現在關平卻做到了不覬覦愛慕,獨愛原配夫人。
這不由令黃忠又落寞而又感動……
“老將軍,你這是將自身所學都傾其傳授給了舞蝶妹妹麼?”
二人駐足良久,關平不由再次相問着。
“嗯,老夫倒是也想,但婉兒終究是女子,女子學刀法本身便不是明智之舉!”
“刀法講究氣勢,講究一往無前,而且對自身力量要求很高,婉兒雖頗有學刀的天賦,可奈何女子的天生弱勢,老夫的這一身所學恐怕她無法繼承了!”
想了想,黃忠頓時間靈目一動,高聲道:“嗯,老夫聽聞坦之武藝高超,刀法天下無雙,與已經天下盛傳的鄢陵侯曹彰平分秋色?”
“哈哈!”
“曹彰,我與他雖戰場相遇,可卻未有機會較量,故此倒也並不知曉孰強孰弱呢。”
笑了一番,關平徐徐說着。
“那如若老夫願將一生所學盡數傳授給你,坦之你可願?”
“老將軍,這可萬萬使不得也!”
聞言,關平臉色微變,連連擺手拒絕着。
“這沒有什麼使不得的,老夫如今已老,卻是絲毫不願一生所學無人繼承衣鉢,而遺憾將之帶入地底,讓黃氏刀法受歲月摧殘而逐漸被埋沒。”
“但以坦之之勇,日後必是新一代佼佼者。”
“我黃氏刀法伴隨你,亦將名揚天下!”
一席話落,看了看黃忠一臉期待之色,關平雖不忍心拒絕,可想了片刻還是拒絕着:“老將軍,這並非小子不領情,拒絕您的一片好心!”
“實際上是,你我兩家的刀法不兼容。”
“小子已經師承父帥,學了關氏刀法,就絕不能在繼承黃氏刀法的衣鉢,不然不僅未有武藝提升的功效,恐怕我武道路也會崩亂。”
“坦之,此話何解?”
這一刻,饒是一向對刀法頗爲精通、鑽研的老者黃忠也不由滿面疑惑的問着了。
“老將軍,你有所不知!”
“這就是我們兩家刀法的明顯差異了。”
“關氏刀法乃父帥所創,可父帥的一身勇武、刀法進皆是於戰陣上常年累月廝殺出來的、磨練領悟以後而開創的刀法。”
“這一點不僅僅是勇武,也包括氣勢。”
“這也就造就了關氏刀法的霸道、凌厲,出招速度快,爆發極強,往往讓人沒有發揮出自身的真實實力時,便已經身首異處。”
說到這,關平斜眼望了一下他,眼見着黃忠面露笑意,並未打斷他,遂繼續說着:“可老將軍您這邊的黃氏刀法卻完全不盡相同。”
“黃氏刀法爆發並不算太強,主要是勝在持久,利於久戰。”
“十餘載前的長沙一戰,老將軍您與父帥大戰數十合勝負未分,原因便在於此,由於父帥的爆發並未打斷您的攻勢。”
“也正是由於關氏刀法爆發強,這也就造成了前期雖狠,可人的力量不可能是無限循環保持充沛的,總有力竭的時候。”
“故此,父帥時常告誡小子,一定要有無畏死亡之心,發揮出自身最大的氣勢以極強的速度斬殺敵人,一旦拖到最後變爲拉鋸戰,那關氏刀法的劣勢也將越來越明顯。”
一席襲席話音緩緩落定。
關平最後才笑着說道:“老將軍這的確並非小子不領情,實在是這兩套刀法只能任選其一呢。”
“唉!”
隨着關平不可學,黃忠也露出了悲色,有些不自在,惆悵的嘆息着。
“敘兒啊,你何故走得如此早!”
黃敘的英年早逝,可以說是黃忠內心裡一輩子的痛。
半響。
好似是看穿了黃忠心中的憂慮,關平不由說着:“老將軍,小子雖是不可學這套刀法,可有人卻極爲適合這套刀法。”
“只是不知老將軍願不願意傳授?”
聞言,黃忠忽然神色一動,連忙低聲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