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在樹上的吳桐知道惹了禍,向蕭邑扯了個鬼臉,翻身從樹上跳下來。
蕭邑搖了搖頭,一把拎起地上的人夾在胳膊底下上前走,吳桐跟着飄了過來,一雙眼睛瞪着蕭邑,彷彿在等他說話。
蕭邑無奈只得停下腳步,“謝謝幫忙。”後會無期。
他是再也不想跟這個小子合作了,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身後,要不是他見識的多了,隨便喊一聲就要將獵物嚇跑。
吳桐吐了吐舌頭,一溜煙沒了蹤跡。
蕭邑低下頭看着昏迷不醒的人,怎麼會是她呢?大小姐會怎麼處置?這到底又是爲什麼?
蕭邑向前走去,黑影頭上的頭蓬也跟着滑落下來,採回那蒼白的臉頓時暴露在陽光下。
……
何大掌櫃眼看着米糧都運進院子裡,手下的夥計們滿臉喜氣洋洋。
“大掌櫃,這次我們能賺多少啊?”
衆人紛紛問過來。
“這米誰不想要啊?”
“我不明白,起了戰亂,鬧了饑荒,江浙一帶的人有多少能買得起糧食,我們這些糧食能賣得出去嗎?”
“你是說那些百姓?當然不會賣給他們了,要賣給江浙一帶有些田地的大戶,這些人一個個怕死的很,對不對大掌櫃?”
不知怎麼回事,何大掌櫃越來越覺得哪裡不對頭,這一路真的太順利了,路上平平坦坦,沒遇到半點波折,比他預算的還早了半個時辰到達莊子,好像是有人故意將這條路肅清,讓他一鼓作氣地將糧食帶回來。
爲什麼會這樣做呢?
誰會這樣做。
何大掌櫃終於忍不住,吩咐手下人,“將所有的糧食都從口袋裡倒出來。”
剛剛準備慶祝的夥計們頓時止住了笑容,其中一個上前道:“都快中午了,先讓大家吃點飯,幹起活來更有力氣,咱們不是也不急在這一時。”
何大掌櫃厲眼過去,“現在就給我倒,說什麼廢話。”
大掌櫃發了火,衆人不敢再嬉笑,忙去卸車上的米糧,一袋袋扛進隱蔽的穀倉裡。
袋子被打開,嘩啦啦大米倒出來。
何大掌櫃死死地盯着米袋,一袋,兩袋,三袋沒有任何的蹊蹺。
何大掌櫃漸漸鬆了口氣,也許是他想的太多了,這次能夠順利,也是他費勁了心思去安排,他不該這樣疑神疑鬼。
何大掌櫃正要轉身走出米倉,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我們被人騙了。”
所有人都愣在那裡,何大掌櫃擡起頭順着聲音望過去。
大米袋裡又滾出一隻小袋子,夥計已經將小袋子劃開,裡面是摻着石子的米糠。
被人騙了。
何大掌櫃臉色鐵青,看米的時候,扎透的是外面的大袋子,誰知道中間卻套着這樣一隻小袋子,小袋子裡都是米糠和石子。如果是平時他不會上當,可這次是閔懷急着出手糧食,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檢查,他竟然就疏忽了。
從開始聽說閔懷貪墨開始,他就已經走入了這個圈套,所有一切都是基於閔懷貪墨,纔有的算計。
何大掌櫃臉上露出戾氣,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就不信誰能將他攔住,想到這裡,他快速地走出穀倉,去牽他那匹棗紅馬,只要他騎上這匹馬,不會有人能追得上他。
何大掌櫃還沒有催馬出門,守在莊子外的夥計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不好了,官兵來了,官兵將這裡圍起來了。”
這麼快。
來的居然這麼快,沒有給他半點反應的時間。
“還愣着做什麼,”何大掌櫃大聲呼喊,“快,抄傢伙將官兵頂住,快……”
夥計們跟隨何大掌櫃已久,身上有了匪氣,被這樣一招呼,都下意識地抄起了棍棒,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何大掌櫃看向穀倉,這些都是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家業,二老爺還等着用它們去搏仕途。
一念之間,就被他葬送了。
不甘和怒火一下子灌入他的心臟,彷彿要將他整顆心撕裂。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眼角都要眥裂開來。
到底是誰設下這個局?誰有這樣的本事,到底是誰在算計他,他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敗在這裡,他想要知道是誰,到底是誰。
是閔懷?還是韓璋?
現實已經容不得他考慮,夥計被打的節節敗退,他如同一隻喪家之犬,只能選擇夾着尾巴逃走。
他以爲他改頭換面之後,再也不會有這一天。
再也不會有一天被官兵追得四處逃竄,他應該是個體面的生意人,一個富貴的有錢人,而不是一個山賊,強盜,一個隨時都可能被朝廷處死的人。
何大掌櫃剛要擡起頭辨別方向,豁然有一道光刺進了他的眼睛,讓他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他做了這麼多年土匪,整日裡與刀劍打交道,他知道那是什麼,那是鋒利的刀劍才能發出的寒光。
何大掌櫃眯着眼睛向前看去,只看到一個人跨坐在馬背上緩緩地走過來,陽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一片金黃,彷彿給他穿了金絲的鎧甲,他身材修長,雖然蒙着臉,卻依舊有一種說不出的威武氣勢。
馬蹄“噠噠”的聲音清脆入耳,他就這樣緩緩地走來,眼睛中那奪目的英氣,讓何大掌櫃都忘記了逃跑。
何大掌櫃見過老虎捕食時的情形,老虎還沒撲過來,那些獵物就已經嚇得癱軟在那裡動彈不得。
如今他就是這樣的獵物,何大掌櫃揮舞着馬鞭狠狠地抽着棗紅馬,那人也不緊不慢地追上來,無論他跑多快,那人也始終跟在他旁邊。
就這樣如同在戲弄他。
終於那人有些不耐煩了,長劍出鞘,何大掌櫃只覺得腰間一涼,他整個人就從馬背上栽下來。
心臟雖然還在掙扎着跳動,何大掌櫃卻覺得自己已經被切成了兩半,他甚至沒有低頭去看的勇氣。
那人卻仍舊坐在馬背上,身上的衣服整潔服帖,絲毫不亂,如同一個賞春踏青的公子,正閒暇地望着他。
何大掌櫃哆嗦着喊出來,“我是正經的生意人,你們要做什麼?”
那人卻豁然一笑,眼睛裡滿是輕視,他將長劍收回腰間,驅馬慢慢地走開。
何大掌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樣走了?
那他呢?他該怎麼辦?他終於鼓足了勇氣,向身下看去,肚子上只被割開了一條傷口。
如獲新生的感覺讓他幾乎要哭出來。
他剛要慶幸,不遠處卻傳來官兵的聲音,緊接着幾個官兵圍了上來,幾隻弩對準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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