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令愣在那裡,他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會要殺他。
李常顯將書信扔給寧令,“你早就跟平昭皇后有書信往來。”
平昭皇后是給他寫過書信,但那封信已經被他燒了,怎麼可能會在皇上手中。
“你勸朕先不要對平昭皇后下手,將來還可以用她來約束齊人,”李常顯冷笑一聲,“虧朕相信你。”
“皇上,”寧令道,“那是裴杞堂用的離間計。”
“離間計?”李常顯失望地看着寧令,“你下令不用追捕那些逃兵,如今輕騎已經跑了大半……裴杞堂圍而不攻,就是等你拿朕的人頭去領賞。”
寧令心裡一片冰涼。
從他決定追隨李常顯開始,就一直忠心耿耿,李常顯也對他深信不疑,將領兵的權柄交與他手上,雖然這次敗給了齊人,他也明白很有可能會在劫難逃,卻從沒想過要離開李常顯。只要他們還不放棄,就很有可能帶着身邊的親信殺出一條血路去往回鶻。
金國剛剛打敗了遼國,又捉住了大齊的太子,一定會不希望大齊和大夏聯手,如果他們向金國求助,將來也未必沒有機會奪回帝位。
這一切還沒來得及實施,李常顯就憑一封書信給他定了罪名。
這就是裴杞堂用的計策,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們徹底敗在這裡。
李常顯顯然已經不想在聽寧令解釋,吩咐身邊護衛,“將寧令及其副將梟首示衆,誰敢背叛朕就該是這樣的下場。”
護衛將寧令帶出大帳。
寧令閉上了眼睛,是他的錯,他沒有算到這一步,讓裴杞堂佔了先機,皇上一定認爲大夏之所以會吃敗仗,都是因爲他通風報信。
所以,必殺他不可。
寧令被壓在地上,旁邊的護衛揚起了手中的大刀,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下場。
刀即將落在他的脖頸上,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將軍。”疾呼聲傳來,緊接着是刀劍相擊的聲音。
寧令轉頭看過去,身邊的兩個護衛已經被倒在地上,副將上前割開綁縛他的繩子,“將軍,我們反了吧!”
“皇上這樣對您,您何必在爲他賣命,與其死在這裡,倒不如反了,我們兄弟誓死追隨您。”
整個中軍大營已經亂起來,寧令眼見着一隊人馬與李常顯的親兵殺在了一起。本來他是被人陷害,轉眼間這一切卻變成了真的。
“將軍,走吧,只要我們投降平昭皇后,就會想祖儒一樣,平昭皇后定然還會重用將軍。”
寧令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這並不是他所期望的結果。
聽到了打鬥聲,所以兵士都拿起了武器,自動分成了兩隊,互相攻殺起來,已經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齊人進攻了。”斥候剛剛發出一聲呼喊,立即被射來的羽箭穿透了胸膛。
一隊騎兵如潮水般涌來。
見到齊人軍隊,大夏士兵怔愣了片刻,竟然下意識地四下逃竄。
密密麻麻的羽箭射來,西夏軍隊脆弱的防線立即被攻破。戰馬長驅直入,頃刻之間,西夏大營裡已經遍地死屍。
寧令抽出兵器指揮盾甲軍向前迎戰,然而齊人的隊伍向兩側分開,一人一騎慢慢地踏過來。
裴杞堂。
寧令看得眼睛發紅,就是裴杞堂,從鹽州到洪州,再到這裡,處處都被他佔盡先機,如今他們就像落入他那張大網中的獵物,任由他宰殺,他沒想過會遇到這樣的對手,這樣年輕的裴杞堂,他們幾十萬大軍竟然就這樣敗在他手中。
寧令的心彷彿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寧令,”裴杞堂的目光深邃,“現在已經沒有再打的必要,你可以讓這張戰爭結束,讓這些人回家,不必再拼上性命。”
寧令環看四周,將士臉上都是疲憊、倉皇的神情。
裴杞堂微微一笑,四周圍露出了無數的弓弩。
寧令徹底明白過來,原來齊人早就有了準備,就在他猶豫間,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就算他能殺出一條血路,李常顯就會相信他,與他一起離開嗎?
他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還拿什麼去跟裴杞堂打。
裴杞堂淡淡地道:“平昭皇后素來欣賞你的才德,如果你能將功折罪,你身邊的將士一定也會有個好歸宿。”
裴杞堂的意思是讓他獻出李常顯。
寧令擡起頭來。
裴杞堂挺立於馬上,臉上是傲然的神情,就像一把寶劍,流光四溢,讓人無法匹敵。
殺人不如誅心。
裴杞堂雖然不殺他們,卻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恐懼。因爲他不但能夠陣前殺敵,還能伸展自如,四兩撥千斤。
今天他敗的心服口服,從此之後他也不必再跟裴杞堂對陣。
寧令手鬆開,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熙熙攘攘的聲音從營帳裡傳來,被綁縛了手腳的李常顯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怎麼也沒想到,所有人就這樣背叛了他。
“朕是大夏的皇帝。”李常顯怒吼着。
裴杞堂淡淡地道,“從此之後,大夏國史上你只是一個亂臣賊子。”
每個人都要接受自己的命運。
……
顧世衡望着不遠處的軍帳,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就在前面嗎?”
吳桐點點頭,“大小姐應該就在那裡。”
顧世衡立即催馬上前。
他們父女就要在異國相見。
“大老爺,那邊有我們顧家的夥計,”吳桐道,“都是跟着朝廷運送藥材過來的。”
顧世衡翻身下馬,立即向前走去。
吳桐拉住一個婆子詢問,“有沒有看到大小姐?”
婆子道:“大小姐啊,方纔還在這裡……這些藥材就是大小姐分下來的,你在每個軍帳裡找一找。”
顧世衡一步步向前。
忽然想起了琅華小時候被他託在手臂上的模樣,一雙清亮的眼睛,望着他就笑起來。
“顧大小姐嗎?在前面吧!”
他聽着來來往往的人說着琅華的名字。
終於,他的手臂再次掀開一頂軍帳,軍帳裡一個纖細的影子彎着腰正檢查傷兵的傷口,“癒合的很好,明日就不用再換藥了。”
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的愉悅。
十幾歲的孩子,這樣不怕辛勞,穿梭在軍營衛所裡給傷兵治病。
“謝謝顧大小姐。”
他的琅華,就是她的琅華。
他那小小的琅華。
每當他難過時,眼前出現的那張小小的笑臉。
顧世衡的眼睛頓時一片模糊,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琅華彷彿聽到了聲音,她慢慢地轉過頭去,看到了門口的人影。
多年沒見,不……也許更久,久到隔了一輩子。在她生命中還沒來得及出現,就已經離開的人。
那個人人口中已經死了的人。
“琅華,”顧世衡蹲下身來,“我是父親。”
我是你的父親。
琅華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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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用頂鍋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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