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鬆元在驛站查看西夏送來的文書,半晌他皺起了眉頭,“我覺得不太對。”
身邊的幕僚鄭重忙上前,“老爺是不是覺得西夏是在敷衍我們?總在文書的細枝末節的地方提出問題。”
徐鬆元點了點頭,“按理說,我們送來了國書,兩國和談也算有了結果,西夏皇帝賜了國宴之後,就該讓我們拿着通關文書回大齊,現在卻因爲這樣幾處文書的細節反反覆覆地拿過來修改。”
十幾年前他到西夏面臨的根本不是這樣的情形,西夏人對文書之類的東西都不是很在意,當時他就是覺得文書上有問題,讓西夏人修改,結果招來了西夏人的怒氣,將他和翰林院的官員一起綁縛起來隨隨便便扔進了驛站的柴房。
多虧柴房的看守趁機灌醉了西夏人,將他放了出來,還告訴他身爲大王的平昭皇帝準備起兵奪位,大齊應該趁着西夏內亂收回被西夏霸佔的十五座城池,他因此立下大功。
這次和十幾年前不一樣,驛站的守衛看似不多,但是身上卻有種驍勇的氣勢,應該是久經沙場的士兵。
兩國既然已經和談,爲何還要這樣防備。
“西夏人會不會怕老爺像十幾年前一樣,打聽到了什麼要緊的消息帶回大齊。”
徐鬆元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草藥那邊怎麼樣了?”
鄭重面色不虞,“我可不是要說那顧家的壞話,不過那顧家人到了大夏之後,竟然給夏人四處看起病來,逢人就誇讚自家藥鋪的藥材有多好,收了不少回鶻的草藥,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就像老夫人說的那樣,這個顧家一門心思想要賺錢,否則絕不會來西夏。”
徐鬆元是越來越看不透那個顧琅華。
如果說她是個唯利是圖的商賈,卻什麼在鎮江時拿出家中所有糧食資助朝廷,難不成有意演給韓璋看,讓韓璋將她收爲義妹?
商賈都懂得怎麼做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早在先帝的時候,很多大商賈就已經將手伸進了朝堂。
徐鬆元道:“顧大小姐身邊的人都不一般,胡仲骨這樣的郎中能夠在顧家坐堂,可見顧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剛纔就有消息傳來,胡仲骨爲西夏皇后診治後,皇后的病情立即有了好轉,最讓人驚奇的是,因男女大防的禮數,胡仲骨竟然隔着皇后的中衣進行了鍼灸。
就因爲胡仲骨的醫術,現在西夏人請東平長公主暫時留下來幫忙治療瘟疫。
鄭重道:“我覺得,所謂的治療瘟疫,也是顧家人想要出名,老爺您想一想,這次治好了瘟疫,誰能獲益?自然是顧家,從此往後在這西夏的邊境,恐怕人人都要認顧家的草藥。”
這是明擺着的事。
外面傳來喧譁聲。
“胡先生真是神技,這下讓西夏人都瞧一瞧……”
“先生,外面又有求診的了,聽說是什麼司諫,來請先生過去赴宴。”
胡仲骨道:“宴席就不必了,今晚我還要去御史大夫家中……”
夥計道:“讓他們排排官職,哪家官職高我們就先去哪裡。”
徐鬆元聽得這話,立即皺起眉頭,站起身向外走去。
鄭重見勢不好,跟過去勸說,“老爺別跟這些鄉野村夫一般見識,您……”
徐鬆元當做沒有聽見,走到了院子裡。
顧家的夥計捧着一隻匣子得意洋洋地站在院子裡,胡仲骨坐在石凳上喝茶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
“胡先生,”徐鬆元道,“你過來,我們說兩句話。”
胡仲骨將茶杯放在石桌上,“徐大人找老夫有什麼事?他們都是顧家的夥計,不需要避諱他們。”
鄭重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這就是他不讓老爺出來說話的原因,這些人根本不懂得什麼是規矩,與他們說話如同對牛彈琴,白費口舌,老爺明明是要給胡仲骨留些臉面,胡仲骨卻不明白。
“胡先生,”鄭重忍不住道,“您是送藥材來西夏的,既然事情辦好了,不如先回到銀州,等到我們大人辦好了文書,再一起啓程回京城。”
胡仲骨站起身看向徐鬆元,“這是徐大人的意思?這是要攆我們回大齊嗎?”
鄭重看了看顧傢伙計手中的匣子,“我們是來做什麼的想必你家大小姐已經吩咐下來,既然如此,就不要節外生枝。”
顧傢伙計頓時不平起來,“什麼叫節外生枝?”
徐鬆元咳嗽一聲,鄭重低下頭不再說話。
胡仲骨冷着臉,“到底要怎麼做,我們聽東平長公主的,如果長公主讓我們走,我們立即啓程去銀州。”
顧傢伙計聽得這話都挺起了胸膛。
“是啊,我們聽長公主的。”
徐鬆元沉下臉來,顧家人竟然搬出了東平長公主,他沒想到顧家人會這樣不服管束。
朝廷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此次出使西夏,所有人員都要聽他管制。
“來人,”徐鬆元吩咐身邊的百長,“送顧家人去銀州。”
驛站裡一時劍拔弩張。
顧家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徐鬆元一聲令下讓旁邊的士兵都紛紛按住了腰間的長刀,準備上前驅趕顧家人。
“徐大人,”西夏驛站的官員忙上前,“您這是要做什麼?有話好好說,方纔聽陛下說,要留住胡先生,幫助我們大夏治療瘟疫,陛下已經讓人去勸說平昭皇后……您要是送走了胡先生,我要怎麼向陛下交代。”
徐鬆元眼睛中不禁流露出詫異的神情,他立即遮掩了過去,吩咐百戶,“你們先等着,我去求見長公主。”
……
東平長公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這是大齊特有的烹茶法子。
“長公主,陛下吩咐微臣將皇子和公主遷移到先皇身邊,這樣……也算是父子團圓了,陛下說,要請法師來爲皇子、公主誦經,您瞧瞧這繡了經文的被褥和用具都是爲皇子和公主準備的,只要您點頭答應,微臣立即讓人去辦得妥妥當當。”
“不過是兩個稚兒,”東平長公主眼睛中閃爍着淚光,她努力地一笑,“用不着這樣大的排場,陛下太客氣了。”
“這不是客氣,”李常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緊接着他大步走進來,“說到底這都是朕的過錯,朕向嫂嫂賠禮了。”
東平長公主一行眼淚,劃過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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