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鄲啊,陳鄲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我和你爸爸還有朵兒,還等着你回來一家團圓呢,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陳學梅老淚縱橫,哭得泣不成聲。
活着,至少還有希望。
不管能不能回來,至少知道自己的女兒還在,還能自欺欺人說總有一天孩子會回來的。
可是一旦真的沒了,那他們老兩口還有什麼盼頭?
“媽,你聽我說,我的所有的錢,都給朵兒存了定期,死期,一定要她拿着身份證、戶口簿,滿了十八歲之後才能動。你想想我這樣的人,我能相信誰嗎?我就是誰都不相信,以前沒有把誰當成真心朋友,所以我纔沒有朋友,以至於落到今時今日也沒個朋友來看望我一眼……”
“那剛剛那兩個不都是你的朋友嗎?”
“那是她們本性善良,我以前,一直都在利用她們,我現在很內疚。可是我也沒有機會再彌補以前的過錯,承蒙千舟沒有厭棄我,還會在這樣的時間帶你們來看我,我何德何能這輩子能交一個這樣的朋友?”
金陳鄲提了口氣緩了緩,隨後再看母親。
“媽,你真的想多了,我這樣的性格,我當初會放錢在千舟那兒嗎?”
金陳鄲搖頭:“我不會的,一分錢都沒放,因爲我擔心我的女兒將來錢不夠花,我不想讓我的女兒將來再上大學的時候,像我當年一樣沒有一分錢。那個花季的女孩子都想要穿漂亮衣服,要學化妝了,我希望她有足夠的錢能夠支撐自己的虛榮心。但是在十八歲之前,上大學之前,媽,你不能太嬌慣她,要嚴厲一點。不懂的你一定要問千舟,只要她纔會幫我們。但是,媽,你千萬不要欺壓她的善良,不要把這唯一一個還願意幫我們的朋友懟走,你明白嗎?我希望你們在外面都好好的,不要遇到什麼大困難。媽,我給你們的錢,我算過了,只要省着點花,是足夠支撐到朵朵上大學的。”
陳學梅想說哪裡夠花什麼呀,現在外面物價飛漲。
可是女兒這個樣子,儼然一副最後一口氣交代身後事的樣子,陳學梅心口堵得實在難受。
“朵朵的事,你不要擔心,我們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安排的。主要是你的身體啊,你說你這身體怎麼這樣了?剛剛都好好的……”
“我沒幾天了,這是我盼望的。媽,我沒有機會出去了,沒有機會出去了。即便我不染上這樣的病毒,王家鐸也不會放過我,你知道他有多少方法不聲不響的解決我嗎?我這一輩子錯得太多,我已經活夠了,不想再活了。還不如早點離開,早一點進入新生。下一世,我要好好做人。媽,朵朵的教養,以後就拜託你了。女兒不孝,讓您一輩子都在操心我,我長大了還犯了這麼大的錯,您不僅操心我還要操心朵朵。媽,我對不起的人很多,做錯了很多事,但是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您和爸爸。我,請求您以後教養朵朵,首先要教她好好做人,不能貪小便宜,不能做損人利己的事,更不能走入歧途。媽,拜託您了咳咳,咳咳……”
金陳鄲話落又開始大聲的咳,咳得整個人都快撐不住了。
陳學梅哭得眼淚淹住了眼,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知道,朵朵的教養問題,我一定盡我的全力來教養她。我的女兒啊,你好好想想,活着總有希望,不能這麼悲觀……”
“媽,我會安靜的走,會讓他們不要通知你。我也不希望你們爲我難過,以後,你們不用過來你。朵朵我看得出來,她也開始懂事了,不願意認我這個坐過牢的媽媽。”
金陳鄲輕輕咳了幾聲,又接着說:“我也知道你回去要說她,你別多責備她,我能理解。她是小女孩兒,已經懂事了,她也有想法有自尊的。”
“知道,都知道……”
金陳鄲再一次說:“媽,千舟那兒,我們家沒有一分錢,你不要對她的善意幫助,覺得是理所當然,你不要把她推遠了,好嗎?將來孩子長大了,能幫她的也就只有千千了。你教朵兒,就要教朵兒像千千阿姨那樣,學千千阿姨做人,明白嗎?”
“劉千舟有什麼好?”
“媽,她不好?她不好會無條件無償的來幫我們嗎?”
“她是你朋友啊,幫幫朋友不就是應該的?”陳學梅當即出聲。
“朋友萬萬千千,可是當我進來這裡之後,還回來看我的也就是千千和段婷婷了。我也知道段婷婷是不情願來的,都是千舟叫來的。所以,這樣你還不覺得千舟好?”
陳學梅提口氣:“劉千舟那是太善良了,太善良的人會被人欺負的,我不想朵兒被人欺負你知道嗎?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已經在這裡葬送了一輩子幸福,我能讓朵朵性子太軟嗎?”
“媽,你叫朵朵做好人,好嗎?算我求您了,教她做好人,您不要教她斤斤計較,不要教她去佔人便宜,不要教她那些,好嗎?媽好不好?”金陳鄲哀求的望着母親。
看着母親眼神裡的堅持,金陳鄲就知道朵朵以後好不了,這就是她爲什麼那麼死皮賴臉的懇求劉千舟能時不時去看看朵朵。
陳學梅最後勉強點頭,“會照你說的做的。”
金陳鄲只當聽了個安慰,她能爲朵朵做的事,只能到這裡了,今後的一切,她都無能爲力。
陳學梅紅着眼眶出來,抱着朵朵哭成一團。
劉千舟和段婷婷依稀聽出了金陳鄲好像是真生了病,但是陳學梅沒有明說。
把老人家和孩子送回去,段婷婷和劉千舟離開,兩個人坐在車上,好久都沒說話。
段婷婷嘆了口氣,說:“金陳鄲她媽說,這是她們最後一次見到她了,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劉千舟搖頭,“不知道,不過,她的臉色確實不是特別好,看起來顯病態,還沒什麼精神。”
強打起來的精神一的打眼就能看穿,也不知道金陳鄲在裡面這段時間怎麼樣了。
段婷婷忽然問:“對了,那個老太太怎麼忽然間對你又跪又謝的?她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還想打主意把朵朵放在你那寄養?”
劉千舟一愣,顯然也是被段婷婷這猜測給嚇着了。
但一想,又搖頭。
“不會,不會的。看他們老兩口挺照顧朵朵,全身心都在孩子身上,要是身邊沒有朵朵,他們老兩口怕是在這個城市裡待不下去了。女兒不在身邊,外孫女兒也不在身邊,你說他們還留在這個他們吃住都沒那麼習慣的城市裡做什麼?孩子那就是他們的生活重心啊,沒有女兒好像生活還能繼續,因爲有個孩子在等着他們。可是沒有那個孩子,我想他們可能就沒有了生活的熱情,也不知道在這裡再待着要做什麼了。”
劉千舟撐着頭,但自打從那邊回來,這個心就有點兒空落落的。
“總感覺會出事兒,但又不知道會是什麼事兒要發生,心頭堵得慌,感覺……”段婷婷慌亂在耳邊輕輕的說。
劉千舟微徵片刻,轉頭看段婷婷:“我,也有這種感覺。”
二人當下互看一眼,欲言又止。
約去逛街散心,去去心頭的煩悶。
都不想把這種心情帶回家裡去,到了商場段婷婷直奔超市,拿着那辟邪的香袋遞了一個給劉千舟。
“給,去去晦氣,我真不想在這年關還去那種地方,我也不是迷信啊,反正就是心情不是那麼好。”段婷婷說。
劉千舟哭笑不得,看了她眼,“好吧,我還是拿兩個放在車裡,還挺香的。”
段婷婷點頭,劉千舟在挑選香囊,邊說:“居然大老遠來逛超市,你那邊有近的,我們小區旁邊也是大超市,唉……”
“待會兒上去喝杯咖啡壓壓驚,現在先買這東西,不然我這心裡一直不踏實,折磨人。”段婷婷低聲道。
擡眼時,段婷婷見一女孩兒不住的盯着劉千舟看,段婷婷意外,看看那女生,又看看劉千舟,隨後她靠近劉千舟。
“誒,那女孩子,怎麼一直在看你?”段婷婷靠近劉千舟,埋頭問。
劉千舟詫異擡眼,和段婷婷對視了眼後直接順着她看的方向看過去。
她看到一張帶着明顯打量神情的臉,對方在她擡眼的時候眼神裡笑意越聚越多。
對方彷彿已經認出了她,可劉千舟依然沒有認出對方來,直到對方帶着大大的笑容走過來。
“千舟姐姐,千舟姐姐是我啊,我是柯鳴,柯鳴啊!”
劉千舟眼裡依然帶着懵圈兒的神情,段婷婷一邊問:“柯鳴是誰啊?”
劉千舟從大腦裡快速搜索有關“柯鳴”其人的影像,眼裡總算亮光聚攏。
“是、洛河那的小姑娘嗎?”劉千舟不確定的問。
柯鳴猛點頭,“對對對,是我啊,就是我啊,當年你們志願者去洛河的時候,還是我帶你們一行人晚上走山路抄近道到的洛河寨呢,你還記得吧千舟姐姐誒?”
劉千舟有關柯鳴的影響漸漸清晰,緊跟着點點頭。
“知道,記得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哇,當年你好像才十二三歲吧,這纔多久前的事兒,感覺一下子就變成大姑娘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