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的心中十分過意不去。他忽然靈機一動,對“佛燈”說道:“兄弟,齊齊哈爾街頭上那旮沓有一家‘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哎呦俺的個親孃哎,俺一想那牛奶一樣的牛肉湯和那大片的牛肉,俺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呵呵……你給哥個面子陪哥去解解饞咋樣?……”
“佛燈”用力吞了口口水,說道:“那感情好,今個兒我來請哥哥!不是,我說哥呀,你要是喜歡喝牛肉湯,讓劍芷兄弟依樣畫葫蘆,給哥時不常的做一碗就得了唄。……”
解耀先笑了笑說道:“呵呵……怕就怕劍芷兄弟做不出這麼地道的牛肉湯來,咱們要吃就吃個特色!兄弟的美意哥哥心領了,兄弟的手頭沒哥哥寬綽,還是哥哥請兄弟吧!……”
“佛燈”心眼子確實有點實。解耀先一謙讓,他也就老實不客氣的來了個默認。解耀先打量了一眼“佛燈”和自己身上髒得不能再髒,破的不能再破的叫花子衣服,自我解嘲般說道:“不過,咱們哥倆這身行頭可得換一換。不然的話就這一身衣服闖進‘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再以爲咱哥兒倆是吃霸王餐的,嚇死人家幾口子,還得打官司告狀。……”
“佛燈”看了看周圍,低聲對解耀先說道:“哥,我知道在奉天街上有咱們一處‘安全房’。那裡邊啦啥都有,咱們哥倆就上那旮沓洗吧洗吧,換身衣服,然後再去喝牛肉湯。……”
“奉天街?……”解耀先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所謂的“奉天街”不就是後來的“鐵嶺街”,離這裡很近。解耀先急忙問道:“兄弟,你有‘安全房’的鑰匙嗎?……”
“我知道鑰匙在哪旮沓藏着!……”“佛燈”說到這裡,又貧了一句:“呵呵……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得了!這叫做‘老太太不吃肺子,你來肝兒’吧!……”
三個小時之後,解耀先和“佛燈”都是一身藏青色的棉襖棉褲,頭戴小氈帽,有說有笑的推開了“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的門。這時候的解耀先和“佛燈”與三個小時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只要是來吃飯的,都是衣食父母嘛。老闆李承鎬自然是笑臉相迎,熱情招待。
餘震鐸在聖母帡幪教堂門前開槍震懾漢奸警察葉永祥一幕,給解耀先和“佛燈”的震撼都很大。二人議論餘震鐸的慾望都很強烈,但是在公開的場合議論餘震鐸顯然是不現實的,二人頭頂的牆上就貼着一張長條白紙,上寫四個大字:“莫論國事”!
但解耀先和“佛燈”還是忍不住,在“佛燈”的一再慫恿下,解耀先只能說起了餘震鐸的一些奇聞趣事。自然了,這些都是解耀先信口胡編的,他哪裡知道餘震鐸的歷史呀!而且,他還只能以“佐兄”這個名字來代替餘震鐸。好在二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是誰。
解耀先一個“佐兄”的囧事沒講完,他和“佛燈”胡侃竟然侃到了《呂祖靈籤》上。巧了,正一瘸一拐的給解耀先和“佛燈”端上來兩碗冒着熱氣“雪濃湯”的小飯館老闆李承鎬,一聽二人在說《呂祖靈籤》,立刻來了精神頭,說道:“唉呀媽呀……二位先生原來也精通《呂祖靈籤》?那咱們可是同道之人!這麼着,二位除了大米飯隨便吃,賬算在我的身上!……”
解耀先好奇的看了一眼這個瞎了一隻眼睛,大約五十多歲的老闆,客氣道:“呵呵……老闆此話讓小生無地自容!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吃白食豈是君子所爲?……”
李承鎬臉露不快的神色,對解耀先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何況一點食物?這位先生一瞅就是識文斷字兒的人,我們這些大老粗就是喜歡直來直去的。二位打今兒個起能常來老漢的小店,和老漢掰扯掰扯《呂祖靈籤》,就是老漢最大的造化了。呵呵……二位貴姓?……”
“佛燈”搶着答道:“我叫安小龍,這位是我比親哥哥還親的親哥哥戰智湛!……”
李承鎬滿臉堆着職業性的微笑,對解耀先和“佛燈”拱了拱手說道:“久仰!久仰!……”
“佛燈”生性淡泊,爲人十分低調,這時不知爲何開起了李承鎬的玩笑:“我說老闆,我聽說喝牛肉湯,泡大米飯最正宗!你爲啥說我和我哥除了大米飯吃啥都行呢?……”
李承鎬指了指解耀先和“佛燈”頭上那條白紙上寫的四個字,尷尬的笑了笑說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呵呵……我這旮沓新進的正宗錦州白高粱米,再給二位先生擱一些爛糊的大芸豆,撈出來的白高粱米飯那是賊啦香。保證戰先生和安先生吃了這頓想下頓!……”
解耀先笑了笑說道:“老闆說的對極了,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國事。呵呵……”
李承鎬滿臉的憤懣,說道:“可不咋的!前兒個‘偏臉子’的‘大煙鬼’領着倆……”
“大煙鬼?……”“佛燈”有些詫異的脫口問道:“總不成真有叫這種名字的?……”
李承鎬臉上的憤懣變成了不屑,說道:“就是,一聽就不是正經人!這‘大煙鬼’來到我這小店,張口就要吃大米飯。我哪敢賣給他呀,跟他說你們吃了大米飯就得被警察廳抓走蹲笆籬子,我也得跟着吃瓜落!這‘大煙鬼’的倆手下真不是物,上來就打。你們瞅瞅……”
李承鎬說到這裡,指着自己的瘸腿說道:“這倆犢子差點把我這條腿打折了!……”
李承鎬正在向解耀先和“佛燈”訴苦,忽然,小飯店的門“吱嘠”一聲打開了。李承鎬擡頭看去,只見推門而進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頭戴寬沿皮禮帽,遮住了半啦臉的西洋人。李承鎬立刻歡叫了一聲,迎了上去。解耀先雖然自稱會三句兩句的八國外語,但是他肯定李承鎬說的既不是俄語,也不是英語,也許是德語吧。解耀先邊想着,邊“吱嘍”喝了口牛肉湯。
“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緊挨着聖母帡幪教堂,時不常的有一兩個西洋人來嚐嚐鮮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讓解耀先感到奇怪的是,李承鎬十分親熱的拉着那個洋人的手,沒有坐下,反而讓進了廚房。解耀先心中暗暗嘀咕:“原來這個西洋鬼子不是來小飯店吃飯的!……”
也就一分鐘的時間,李承鎬就端着崗尖崗尖的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白高粱米飯走出了廚房。
“老闆的小飯店夠火的,‘老毛子’也常來捧場!……”解耀先說着,扒拉了一口白高粱米飯。還別說,“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的白高粱米飯可比他叫戰智湛在哈爾濱讀大學那前兒在學生食堂所吃的又澀又粗,難以下嚥的紅高粱米飯好吃多了。
李承鎬笑了笑,說道:“纔剛這位不是客人,是我的一位朋友。呵呵……”
接着,李承鎬又和“佛燈”侃起了《呂祖靈籤》。解耀先只是瀏覽了一遍《呂祖靈籤》,所知有限,所以對李承鎬和“佛燈”所說的《呂祖靈籤》,解耀先就基本插不上話了。
就像是老天爺有意安排好了似的,就在這時,小飯店的房門一響,又進來一位洋神父。這位“洋神父”就是“狄安娜”了,他前腳進來那位就是他和解耀先追蹤的霍夫曼。可惜,這兩位洋人沒有引起解耀先的足夠重視。真是“不道相逢不相識,儘教寒拾笑咍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