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費友財便決定到邊境的朋友那裡躲些日子。他想與田百成朋友一場,自己賺來的錢絕大多數,是靠田百成向縣裡各部門的領導打招呼做成的,潛逃出境之前還是向田百成道個別。然後,把這部衛星定位系統的防盜高檔手機,悄悄放進北上旅客的行李裡,讓警察隨着衛星定位系統去追吧!
費友財作出決定後,又撥田百成的手機,依舊如故。想給邱俊香打電話,要邱俊香日後向田百成轉達他的懷念之情。便又撥邱俊香的手機號碼,電腦語言提示,仍然是關機。
其實,費友財給邱俊香打電話的這天,邱俊香下班後,沒有及時回家裡去,把手機關着後,在街道上信步而行。
傍晚,穆桑俞回到家裡,屋子裡空無一人,妻子沒有回家。這是妻子從沒出現過的現象。穆桑俞從沒做過飯,這時候餓了想吃東西,可妻子沒有回來。家裡又沒有現成的東西可吃,便埋怨起妻子來:以往這時候早回家了,今晚跑哪裡去了呢?
邱俊香常數落穆桑俞不是這個家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外面大飽口福,很少在家裡吃頓飯。當然啦,丈夫在外面吃是下屬們請吃,而不須丈夫掏腰包,不賞人家的臉面行嗎?要是不賞人家的臉面,人家就會說丈夫的官架子大。
穆桑俞的肚皮已經貼近脊樑骨,肚子似吵架地咕嚕開來。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餓得慌,並支撐不下去了。
牆壁上的電子掛鐘,彷彿與他要過不去,嘀噠地響個不停,讓他沒有一刻的安寧。他煩惱已極,真想站身把那個電子掛鐘搗毀。他進屋時沒有打開客廳裡的吊燈開關,只把牆上的壁燈開關打開,讓屋裡明亮起來。他覺得今晚那壁燈的燈光,好像電壓不正常似的,並不像以往那樣光彩奪目,卻是那樣暗淡無神。
穆桑俞想站身關掉壁燈,不讓這暗淡的燈光,攪得他心神不寧。都說坐在黑暗之中,就感覺不到餓。也許關掉壁燈,肚子就不餓了。他要站身關掉壁燈,可他餓得無力站起來。而肚子裡咕咕的叫聲,也越來越響亮。都說餓急了喝些開水,就可解燃眉之急。他想站身倒杯開水來,可四肢無力,他作過許多努力卻沒法實現。他知道這是餓急了的緣故,越餓急就越埋怨妻子:這麼晚了還不回來,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啊?
穆桑俞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到嗓眼之中,都說餓急了心跳會加快。他原來在鄉下工作時,飢一餐飽一頓,曾出現過今晚的情況。都說餓急了容易患眩暈症,穆桑俞就有這毛病,今天加上又餓急了,剛站身就感覺天旋地轉,要不是他及時抓住了沙發的扶手,就跌倒地上去了。不過,他還是跌倒在沙發上了。
他跌倒在沙發上,就再沒站起來。他也不敢站起來,擔心跌倒會患上“中瘋症”。這個病名是中醫書上說的。而西醫書上的病名叫“帕金森”。患上這種病後,肢體顫抖,最後吞嚥困難,十分痛苦。他已到患這種病的年齡,儘管他不懂醫學,但他從報紙上看到過中老年人容易患這種病的報道。
這會兒,穆桑俞不覺得餓了,也許餓過頭了。他只想喝茶,而且是濃茶。飲水機離他僅幾步之遙,可他不敢站身沏茶去,擔心跌倒後再也站不起來,成爲一個植物人!
70、大夢初醒
這時候,穆桑俞的眩暈症發作了。眩暈症發作後不能睡,穆桑俞就不敢向沙發上倒去。眩暈症發作到嚴重時,好像騰雲駕霧似的,連自己都把持不住。不過,穆桑俞的眩暈症還算輕微,不是很嚴重,只是覺得想嘔吐,可又嘔吐不出來。
屋裡的燈光越來越暗,好像再也亮不起來似的。而且暗淡得好像沒有一點兒生氣。他很後悔,埋怨自己進屋時,沒把吊燈的開關打開,讓屋裡像往常一樣明亮,像從前一樣充滿朝氣。
穆桑俞餓得慌,可家裡沒有供他充飢的東西,一點兒都沒有。以往別人送來的山珍海味,妻子擔心放在家裡久了,那些東西會變質,就拿商店裡賤賣了。今晚這個情形,就像屋漏偏逢連綿雨那樣,穆桑俞需要這些東西充飢的時候,家裡竟然沒有。
不知不覺,穆桑俞坐在沙發上打起盹來了。他恍恍惚惚聽到開門鎖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一看,是妻子回來了。
穆桑俞真想把妻子罵一頓,以泄心裡的怒火。也許是餓過了頭的緣故,穆桑俞這會兒又不覺得餓了,氣就消了許多。
“俊香,你今晚怎麼逛到這時候纔回來啊?我的肚子餓了,盼望你回來做飯,左顧右盼,就是不見你回來!”
“我……我以爲你在外面吃過了。”
邱俊香說話的底氣,明顯不足,沒有以往的那股勁頭了。
“俊香,我快渴死了,你快給我沏杯茶來。然後做飯去,我餓得已經支撐不住了。”
“你忍耐一下,我這就做飯去。”
邱俊香放下手中的坤包,給穆桑俞沏了一杯熱茶,放在他的身旁後,就進廚房去了。少許,廚房裡就傳來洗鍋碗的聲音。
穆桑俞坐在沙發上,神態頹廢。以往,穆桑俞回家後都要看電視,欣賞自己在電視熒屏上,那神采飛揚的形象。今晚,穆桑俞沒有那個雅興,就沒要妻子打開電視機。在電子掛鐘嘀噠聲的陪伴下,穆桑俞坐在沙發上,等着妻子把飯菜端來飯廳。
人們常說餓急了,就十分睏倦。穆桑俞是凡骨俗胎,而不是神仙之軀,至於神仙是不是有瞌睡不得而知,凡人都是有瞌睡的,穆桑俞的瞌睡涌襲而來,仰頭便靠在沙發背上睡了。
穆桑俞仰靠在沙發背上,儘管眼皮在打架,但睡不着。人這個動物的依賴性很強,妻子沒回來時,就沒有依賴,穆桑俞餓了還堅持得住,自妻子回來後,穆桑俞餓得反而支撐不住了。
陡然,廚房裡傳來了鐵器的碰撞聲,抑或東西被撞碎的咣噹聲,和妻子“啊”的尖叫聲。穆桑俞大驚:妻子出事兒了?
剛開始,穆桑俞以爲妻子出什麼事兒了。少許,廚房裡又傳來妻子的炒菜聲。便知妻子是打破了個碗碟。也許是因自己餓急了,妻子匆匆忙忙不小心打破的。
以往,妻子做飯菜非常麻利,一會兒就做好了。今晚妻子在廚房裡折騰了這麼久,還不見把飯菜端出來。
穆桑俞不相信迷信,民間流傳打破碗碟不吉利,都說這是古人積累的經驗。這個傳說由來已久,不是現在才流傳的。穆桑俞覺得也許有那回事兒,民間許多東西就忽視不得。當然啦,那也許是指過節抑或過生日吧。總之,打破碗碟是不好的預兆。
“叮噹……”廚房裡傳來接連不斷的響聲。
今晚的現象,夫妻倆自搬進這屋裡後,還沒出現過。穆桑俞想不出個理由來。那是碗碟被打破的聲音,妻子做事一貫很小心,今晚怎麼會多次失手呢?今晚家裡也許真鬧鬼了!
穆桑俞的肚子隆挺起來很高,下屬們常奉承說這是老來福。可是,穆桑俞只今天一天沒吃東西,肚皮就癟下去了許多,彷彿這輩子再也凸挺不起來了。人們都說女人七天不吃飯不會被餓死,男人三天不吃東西就會被餓死。這種說法是謬論,還是有科學依據,穆桑俞難分皁白。他想自己就三天不吃東西,看是不是能被餓死!但是,他的肚子又不爭氣,一天沒進食,就咕嚕地叫個不停,似乎向他提出強烈抗議,今晚非進食不可!
廚房裡傳出來的響聲,干擾着穆桑俞閉目假寐。穆桑俞從沙發上坐起來,伸手端妻子沏的那杯濃茶。可是,那杯濃茶早被他給喝光了。也許濃茶能夠充飢,穆桑俞覺得自己這時候的精神已經恢復如常,先前那餓急了的感覺,蕩然無存。
廚房裡又傳來碗碟被摔碎的咣噹聲。也不知妻子是怎麼做飯的,碗碟接二連三地被打破。那碗碟被摔碎的響聲,磁石般地吸引着穆桑俞,他再也坐不住了。那杯濃茶也許只能填充肚子一瞬間,穆桑俞的肚子裡,這時候又翻江倒海地折騰起來了。
穆桑俞餓得儘管支撐不住了,但那杯濃茶還是緩解了一時之急,讓他支撐了一個多小時。廚房的響聲,不斷地傳來,讓穆桑俞坐不安寧。便強打精神站起來,到廚房裡看個究竟。
穆桑俞走到廚房門口驚呆了:只見妻子做好菜餚,盛到碟子裡去時,碟子從妻子的手裡,滑落到地上被摔得粉碎。看妻子那樣子,又不像失手掉到地上的。難道家裡今晚真鬧鬼了?
穆桑俞不忍心再看到妻子打破碗碟的情景,就扭轉身回客廳來了。今晚,客廳裡好像沒有了生靈,是那樣寂靜無聲。
穆桑俞覺得客廳的空氣,愈來愈稀薄,讓他窒息。那豪華壁燈的燈光,彷彿被烏雲遮住了的月亮,是那樣晦暝。
夜很深了,已聽不到屋外的嘈雜聲。只有廚房裡傳來的響聲,讓人覺得這個世上還有生靈存在。穆桑俞也許餓過頭了,肚子裡咕嚕咕嚕地叫聲,嘎然而止。妻子仍在做飯,至於做些什麼菜餚,穆桑俞沒有過問。妻子做什麼就吃什麼,飢不擇食!
夜靜得出奇的寧靜。到了凌晨,邱俊香才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來。穆桑俞對那些菜餚瞟了一眼,見許多菜餚都被煎糊了。想責怪妻子幾句,當看到妻子臉上的愁容,就打消了這念頭。
邱俊香看到丈夫不悅的神色,便輕言細語地安慰道:“今天沒買菜,晚上你將就一下。”
“俊香,今晚你怎麼啦?”
穆桑俞的肚皮雖已貼近脊樑骨,但他沒有拿筷子,仍按兵不動。以往吃飯的時候,夫妻倆談笑風生,穆桑俞覺得胃口好,飯就吃得飽。今晚,妻子的神色十分難看,面如死灰,像個垂危病人的樣子。
穆桑俞心想:妻子常患病,妻子是不是患上了什麼不治之症呢?要不然,妻子就不會是這副神情。看妻子的樣子,已經倒了絕望的地步。不把妻子今晚反常的現象搞清楚,吃飯又哪來的胃口啊!
“我……我沒什麼啊。”
邱俊香不敢與丈夫注目,把臉扭向一邊去,極力掩飾不安的神情,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今晚,也許是她沒化妝的緣故,顯得很蒼老,原來飽滿的臉上,已浮起一層層的皺紋,看上去與實際年齡相距很遠,像個年愈古稀的老婦人。尤其她那遊移不定的眼神,和慌亂不堪的神色,讓穆桑俞的心裡起了疑團。
“俊香,你是不是病了啊?”
穆桑俞的問話雖然溫和,但帶着十分嚴厲的語氣。他不相信妻子的話,盯在妻子的臉上沒眨眼。他想妻子沒什麼心事兒,哪會是這副模樣!
“我……我沒什麼病。你吃飯吧,菜快諒了。”
邱俊香被丈夫嚴厲的語氣震懾住,不知如何回答丈夫,慌亂之中,便去夾菜餚。可是,伸出去的手又有些顫抖,停在半空收不回來了。
“俊香,你老實地回答我,你今晚究竟怎麼啦?”
穆桑俞仍窮追不捨。自妻子把飯菜端上桌來後,他還沒有動過筷子。他也許餓過頭了,這時候也沒有餓的感覺了。
“我……我真的沒什麼。”
邱俊香仍迴避丈夫的問題,便裝作吃飯的樣子。可是,碗裡的飯依然塵封未動。她裝作吃得津津有味,是不想讓丈夫看到她慌亂不堪的神色。
“俊香,要是你沒什麼事兒,今晚你就不是這副樣子?”
“飯菜都諒了,你別吃了。我拿去再炒炒。”
邱俊香藉故站起身來,想回避丈夫的追問。
穆桑俞沉下臉來道:“俊香,我不餓,飯菜不必炒了。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今天被……被停職了……”
“爲什麼被停職?”
“爲……爲弟弟的事情。”
邱俊香立即挪動屁股,扭轉身坐着,把背對着丈夫。
猛地,穆桑俞站起來,走到妻子的身邊,指着妻子的臉上問道:“你弟弟到底幹了些什麼事情?”
“我弟弟……我弟弟……”
邱俊香沒有立即回答丈夫的問題,雙手掩面,伏在椅子的靠背上抽泣起來。一會兒,她就哭出聲來了,而且愈哭聲音愈大。要不是擔心被鄰居聽到,她真想放聲大哭一場。也許哭,就可把心裡的憂愁宣泄出來。也許哭,纔會換得丈夫的理解。
“你弟弟究竟幹了些什麼事情?你要老實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