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十七郎進門時就見桃花正將漂亮的絲綢被褥、精美的梳洗用具、筆墨紙硯、還有他常看的幾本書抱出正屋,交給等在門前的阿春。阿春滿臉的喜悅,笑着將東西送回自己屋子裡收拾,也不忘謙卑地向桃花說着討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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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十七郎看了平安一眼,平安趕緊上前將那幾本書拿在手裡,又想將別的東西也搶過來,喝道:“郎君的東西豈是你能碰的?”
其實平安是對着阿春說的,但一旁的桃花卻馬上跳出來,“你搗什麼亂,娘子讓把這些送阿春那裡的!今晚郎君要到阿春那邊住,娘子好心怕郎君用不慣那邊的東西!”順手還推了平安一下。
桃花看不上司馬十七郎很久了,同樣也看不上平安很久了。但她聽娘子和奶孃的話,不能與郎君對上,所以她的不滿都灑向了平安。如今她奉了娘子的命做事,怎麼能讓平安上來指手劃腳呢!
桃花手勁很大,平安又正拿着東西,馬上就被推得摔倒了,但他是個捨命不捨財的人,就是倒下,也將剛拿到手的一塊硯臺緊緊抱在懷裡,只怕掉到地上摔壞了。可硯臺是石頭做的,把他的胸前砸得很痛,平安呲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看平安的慘樣,桃花也覺得自己過了,但她是不肯低頭認錯的,還是很硬氣地說了一句,“怎麼這樣笨,一推就倒!”說着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屋子,現在誰也不能破壞桃花的好心情。娘子終於按她許諾的,將郎君搬出去了,今晚自己同娘子一起住!
其實,和奶孃一起住也挺好,半夜裡從來不會被叫起來,一覺到天亮。可是桃花就是不放心娘子,郎君不是個好人,而且他還咬人,剛成親的那天,娘子身上都是傷,奶孃和娘子都不讓她說,可她心裡怎麼能不擔心呢?桃花寧可自己睡不好覺,也要陪着娘子!
至於郎君,就讓他去咬那個阿春吧,反正她看阿春也不順眼。至於奶孃說的生孩子的事,娘子已經和郎君在一起住了這麼多天了,沒準很快就會生孩子吧。
桃花根本不看司馬十七郎沉鬱的臉,就是盧八娘說了她一句,“不許欺負平安!”她自然能聽出了話裡敷衍的意思,於是吐了吐舌頭,繼續將屋子裡的東西往外搬,臉上還笑着非常燦爛。
司馬十七郎自然不會和桃花一個下人一般見識,他進了屋子就看到了盧八娘微笑的臉,聽到熟悉的招呼,“郎君回來了。”盧八娘一如平常一樣,緩緩地站起了身子,端莊大方、高貴驕傲,但也如平時一樣待自己非常尊重體貼。
司馬十七郎的心靜下來不少,他也不知不覺地緩和了臉色,問:“這是做什麼?”
“沒什麼。”盧八娘依舊溫和地說,將一隻手向他伸了過來。那隻白皙豐潤的手中指上戴上了一隻素銀戒指,細細的,上面縷着精巧的花草紋。素銀的白色和盧八娘白嫩的肌膚相映成輝,司馬十七郎懷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這隻美不勝收的手。
盧八娘收回了手,“郎君這些天到阿春那裡住吧。倒座屋子是差了些,可東西都換上了新的。”
司馬十七郎明白盧八娘這隻戒指的含義,他也懂了盧八娘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宮裡、王府和一些高門大戶裡,女人身上不方便的幾天,就要戴上戒指,提示男人。他重新牽了盧八孃的手,一同坐下。先對桃花說了聲:“別搬了。”然後轉過來對盧八娘說:“娘子大約不知道,成親第一個月新房是不能空的。”
雖然有這個習俗,但是高門大戶中卻沒有幾個能做到。盧八娘笑着說:“不過是無知的愚人們亂傳,我們不必信。”向着正抱着最後一堆東西,有些猶豫的桃花說:“你先出去一下。”
桃花抱着東西就走了,盧八娘又抽回了手,說:“郎君先委屈些日子,等過了一個月,我們就去莊子裡住對月,我有幾個侍女非常美貌,因爲王府不讓進太多的人,只好先放在莊子裡。”
阿春長相併不十分出色,談吐舉止也粗俗,王妃在給大家指派侍女時,自然不會將最好的分給司馬十七郎,司馬十七郎並不太喜歡這個侍女,這是盧八娘得出的結論。
司馬十七郎當然不喜歡阿春,不過原因他倒不想說,至於美貌的侍女他也沒放在心上,於是就笑道:“師傅正說讓我節制呢,說什麼一滴精十滴血。我也想清靜幾天,娘子就先不要張羅了。去莊子上的事情我們倒該好好商量一下。”並再次將盧八孃的手捉住,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只是不能那樣,又不是不能碰到手。”說着,另一隻手也過來,上下將盧八孃的手握在中間,輕輕地摸着這隻骨肉均停的手,最好的綢緞摸着也沒有這樣舒服。
池師傅確實說過讓司馬十七郎節制些,不過是在他成親後沒幾天的事,當時司馬十七郎根本沒聽進心裡,但現在拿出來卻正合適。
其實中國歷史上的正統思想一直是主張節慾的,但就是孔老夫子也說過“食色,欲也。”眼下這個禮崩樂壞的時代,在高門中,服散、縱慾比比皆是,盧八娘一點也不信司馬十七郎這個藉口,而且她知道司馬十七郎的需求並不少,從成親到現在沒有一個晚上不要的,而且時常不是一次。
盧八娘因爲手被握住了,有些不自在,卻不會戳穿他,他們畢竟還是合作伙伴,雖然盧八娘已經有些動搖了,但沒到決定拆夥的時候,總要維持着良好的關係。盧八娘就說:“我一到這個時候,就有些不舒服,恐晚上會影響郎君休息,郎君還是讓阿春服伺爲好。”
“你肚子痛?讓奶孃給你熬一碗薑糖水,熱熱地喝了,晚上也不能着涼。”王府長大的司馬十七郎懂得一些女人的事,馬上說:“恰好我給你暖暖身子。”
就這樣,到了晚上,司馬十七郎也沒離開正屋,而且他的幾樣東西又送了回來。桃花心裡不痛快,郎君說什麼也不肯走,她也沒法陪娘子住了,於是她在門口罵了平安幾句,只同意將幾本書和筆墨紙硯放回了外間,而那些日常用品,只要阿春碰了,娘子都不會再要。
屋子裡的盧八娘看着司馬十七郎進了淨室洗浴,吃下一丸真正的安神藥。她不停地開解自己,過去的事情成親前自己就想好了,世風如此沒法計較。成了親後司馬十七郎到現在還沒有別人,就是對阿春也沒見他有什麼親密的舉動,怎麼就突然忍不下去了呢?若是司馬十七郎與阿春發生了什麼,自己當然不會讓他再上牀,可眼下不是還沒有嗎?
就是將來,與司馬十七郎拆夥,也不能因爲這些瑣事,而是要看大的方面,比如品質性格能力等。有阿春在,對看清司馬十七郎還是很有幫助的!
司馬十七郎不僅沒有去阿春的屋子,又找藉口說外間的榻不舒服,最終還是與盧八娘住到了一張牀上。盧八娘覺得他就是一張狗皮膏,說什麼也甩不掉。因爲自己的失敗,她睜着眼睛躺了半夜,但後來還是睡着了,可是吃了安神藥後的睡眠與正常的睡眠是不同的,並不是那種什麼都不知道的,大腦完全放鬆下來的睡眠,而是淺淺地,一段段地昏睡,既像睡了,又像沒睡
。
突然間,盧八娘看到了媽媽,她站在精神病院五層樓的頂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身上的條紋病服在風的吹動下在她身上飄動着,好像一面旗子。
她是要跳樓!盧八娘拼命地跑過去,現在還來得及阻止,她想叫精神病院的醫生護士,可週圍一個人也沒有,她想報警,可手機卻怎麼也找不到,她想大聲喊:“媽媽,你不要跳!不要跳!”可她怎麼也喊不出聲。
終於媽媽在她眼前跳了下來,如同風中飄落的一片葉子一樣,落到了地上。在水泥抹的平坦的地面上綻放出一朵紅色的大花。花的中心是媽媽的長髮,已經斑白了,如同花蕊一樣,四處分散着。
“媽媽!媽媽!”盧八娘撲了上去,“你不許死,不許死!”可媽媽已經死了,世上只留下她一個人,去面對着冷酷的人生。她想大哭,可卻沒有一滴眼淚,於是她抱着媽媽,大喊着“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怎麼了?八娘,怎麼了!”司馬十七郎被驚醒了,感到盧八娘混身都是汗,手腳冰冷,抖成了一團。他坐起身,將盧八娘抱在懷裡,輕聲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沒有人死了,也沒有人要離開你。”
盧八娘醒了,她知道她又做了惡夢。其實媽媽最後的時光她並沒看到,可是她就是在夢中時常見到,她堅信媽媽就是那樣離開人世的。她後來神志雖然已經不清了,但一定還是知道自己是她的唯一的女兒,所以經常過來託夢吧。
“桃花,我要桃花。”盧八娘瑟瑟發抖,她縮起身子,不停地喊着:“桃花,桃花,你快來!”
“要做什麼。我來做。”司馬十七郎撫着盧八娘說:“告訴我,我來做。”
“我要桃花來。”盧八娘堅持着,“我要桃花來陪我。”
作者有話要說:爲了保證更新,每天都把文提前放在存稿箱裡的,不知爲什麼今天的就沒有發出來,偏偏今天有事,剛剛纔打開電腦,什麼也不說了,趕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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