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掉了心腹大患,盧八娘抱着旭兒坐了下來,重新將兒子逗笑了,然後指着司馬十七郎教他說:“爹,旭兒叫爹,這就是你爹。”
旭兒抱着手中的玩具擺弄了一會兒,然後非常清晰地叫了一聲“爹”。
司馬十七郎原本沒有十分在意,被這一聲童音叫得趕緊湊了過來,“旭兒,再叫一聲,再叫一聲‘爹’。”
“爹”旭兒非常給面子地叫了,司馬十七郎高興地把兒子抱了起來,抱過一次,突破了界線,下一次就容易多了,他把兒子舉得高高的,“兒子會說話了,兒子會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放下旭兒,司馬十七郎終於想起來,“兒子,叫聲娘給你母妃聽聽。”
旭兒並不會。盧八娘笑着說:“他剛剛一歲,哪裡一下子就能學會。聽說男孩子說話都晚一些呢,學會叫爹是用了好多功夫才教會的。”
這也是盧八娘精心準備的,司馬十七郎果然就在旭兒稚嫩的聲音裡骨頭都快酥了,一直哄着兒子叫他,結果最終旭兒煩了,再也不理他。
看着第一次這樣親密地湊在一起互動的父子,盧八娘放下心來,看來司馬十七郎一點也沒懷疑過自己。原本她怕司馬十七郎發現什麼,便特別準備了兩個補救的方法,讓他的感情重新偏回自己這邊,一個是讓旭兒說話叫人,另一個就是她自己了。
於是盧八娘懶懶地靠到了炕裡面,並不完全是假裝的,這幾天她確實覺得疲倦。剛好晚飯端上來了,她隨便夾了兩樣便放下,一點胃口也沒有。
“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剛剛嚇到了?”司馬十七郎感覺出她的異常,也對自己只抱了旭兒出來有些後悔,“我那時就是想旭兒太小,怕他嚇壞了,急着把他抱出來,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是第一次見面。”
看到薛家表妹時,司馬十七郎心中不是沒有產生怨念,只聽別人說過和親眼所見的震憾是完全不同的,司馬十七郎很氣王妃竟給他弄回這樣一個側妃!而且兒子畢竟太小,又哭成那樣,於是他想也沒想地抱了兒子就跑回來,現在聽了王妃的解釋,又覺出她的不對,纔想到過去王妃有那麼多的怪癖,不由得擔心起來。
“我並沒有被嚇到,只是吃了一驚。”盧八娘沒精打采地說:“你先吃吧,我想躺一會兒。”
問題嚴重了,司馬十七郎趕緊叫人,“快傳個醫生過來,王妃身子不舒服。”
淮北軍中自然是有醫生的,給盧八娘診了脈,又問了寧姑姑幾句話,便對司馬十七郎說:“王妃大約是有身孕了,只是時日尚淺,現在還診不出,過五日再診一次,就能確定了。”
寧姑姑也在一旁說:“這個月到了日子就沒有換洗,我原來在心裡就嘀咕着,應該就是如此。”
司馬十七郎這一喜又非同小可,旭兒滿了週歲,正是應該再要個孩子的時候。他一直覺得子嗣過於單薄,結果王妃就有了,如果是個女兒就好了,他就兒女雙全了,當然是兒子更好,兒子越多越好,尤其是嫡子。
他拿手在王妃的臉上輕輕撫着,只見她神情倦怠,一雙鳳目也沒有了過去的精光,半睜半合地看着兒子,聽了喜迅也只是淡淡一笑,於是司馬十七郎突然想起了王妃上次懷孕期間是如何嬌氣彆扭,自已整日如何哄着她的時光。
可是現在,只隔一年多的時間,周圍的環境發生了太大的變化,王妃再次有了身孕後病懨懨地躺在牀上,正是因爲她整日爲淮北軍操勞,爲自己的事情操勞累的,而自己也沒有時間多關心她。
“王妃……”司馬十七郎握住王妃的手,無比內疚地說:“你瘦了,一定是累的。有了身子多歇歇吧。”
“瘦了?”盧八娘生過孩子後確實慢慢瘦了下來,基本恢復到有旭兒之前的身材,也許比那時候還要稍瘦一點?她摸了摸司馬十七郎的臉頰,微笑着說:“你也瘦了。”
從京城出來到淮北這半年時間,對於司馬十七郎來說,是巨大的考驗,相比較而言,以前的坎坷完全算不得什麼,陌生的土地,鬆散的部下,飢餓的威脅,潛在的敵人,他面臨着的困難實在太多太多了,所費的心力精力都非同小可。
於是司馬十七郎不只是瘦了,而且在嘴角兩側出現了很明顯的豎紋,在他板起臉時,整張臉看起來都像是刀斧所刻一般,線條完全是硬的。雖說他過去也不是個風流人物,但現在卻已經完全脫去了京城王孫公子的風采,成了一個嚴肅的領導者。
是誰說的,歲月就是一把殺豬的刀。
想到了這裡,盧八娘讓人拿過鏡子,還好,鏡中人雖然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但還是美貌如花,又嫌鏡子不夠清晰,便拉住司馬十七郎的胳膊問:“你看看我是不是也有皺紋了?”
司馬十七郎笑了,“哪裡有皺紋?你還是和剛剛嫁給我時一樣美貌!”但其實司馬十七郎也知道王妃還是變了很多的,畢竟七八年的時間過去了,就是再嬌嫩的花兒也不會一如往昔。
但是他細細地看,卻覺得王妃更加美豔動人了。她的華麗高傲似乎被歲月磨去了一些,卻依舊卓爾不凡,加上成□□人溫和而甜美的魅力,這些氣質混合在一起,讓人在熟悉她美麗的容貌後,在心中更長久留下的是最難忘的氣質。
就是親近如夫妻,司馬十七郎面對這張臉,也會生出怎麼看也看不夠,越看越覺得被吸引的感覺。
看到司馬十七郎愛慕的目光,盧八娘確信了自己保養得還好。這時已經送來專門爲她重新準備的幾樣吃食,由着司馬十七郎親手喂着勉強吃了些,然後盧八娘喟然嘆道:“我好想吃孟表兄家裡的點心啊!”
就是盧八娘在淮北軍中過着最高標準的生活,但是與在京城也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不用說孟府的點心,就是精緻一點的吃食都很難得。司馬十七郎愧疚極了,因想起盧八娘懷着旭兒時只想吃青杏的往事了,便說:“我讓人拿杏脯給你吃吧。”
“也好,”盧八娘靠着司馬十七郎溫聲答應了,但杏脯拿了過來,她吃了半個就放下了,“我就是覺得沒精神。”
“一定是這些日子累壞了。”司馬十七郎再次如是說,便讓盧八娘將手中的事務分出去一些,“現在大營裡總算理順了,你也可以把事情都交給別人,府庫裡的帳要是不放心就交給十兄他們。”
盧八娘想了想,最終將軍中的糧餉發放的帳目等交了出去,至於所有物資的統籌管理她還是沒有放手,“總帳還是我掌着好,別人我不放心,你又沒有時間一直盯着。”還有一個原因她不好說出來,那就是想保持住自己的權力。
司馬十七郎看着王妃面露疲色,但卻依舊幫着他把握着所有財權,實在感動,可是這樣重要的事放在別人手中總沒有王妃管着放心,再加上管着財物的多是過去王妃手下的大管事,別人想統管他們也難,便也只有默認了,“你只看看總帳就行了,若是還累就交給我,我也會看帳的。”
“軍營的事就不少了,你又在練重甲騎兵和車陣,哪裡有時間和心思?”
練兵確實是重中之重,在淮北這片土地,胡人一直虎視眈眈,戰火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燃起,他的壓力非常之大。但是他也意識到自己對王妃的關心比起以前遠遠少多了,因此這階段他儘量多來陪盧八娘。
而看到一連幾天司馬十七郎都住在內院,盧八娘也不禁奇怪了,“軍營中的事情那麼多,你怎麼每天都要回來呢?”
看着盧八娘要把睡熟了的旭兒抱起來,他趕緊上前攔住她,“懷着身子要小心些。”自己將旭兒送到了牀上。
盧八娘身邊有四五個人近身服侍,又有十來個人負責外圍的雜事,雖然沒有各種便利設施,但怎麼也不可能累着。前世的女人不但要上班,還要帶孩子做家務,還不是樣樣都搞得來?而且自己的兒子,少假手於別人總是好的。
“我捨不得旭兒嘛。”
旭兒是盧八娘一手帶大的,司馬十七郎也得承認,自己的兒子看起來又活潑又可愛,而且身體還很結實,比起別人家的孩子要聰明得多,這一切都是王妃的功勞。他體貼地說:“現在夜裡很冷,旭兒有什麼事你又總是自已做,我是怕你着涼。”
楚州一行後,盧八娘養成了與旭兒住在一張牀上的習慣,但其實旭兒半夜很少醒來,而且與旭兒住在一起,就像抱着一個小火爐,一點也不冷。可是盧八娘卻聽懂了司馬十七郎的藉口,其實他是想多陪陪自己吧。於是她配合地說:“我就是覺得身子疲乏,你幫我按按腿。”
司馬十七郎扶她躺下後,幫她在腿上輕輕地按着,有了懷旭兒時的經驗,他已經很熟悉了。按過了腿,又問:“用不用按按頭?”
“好。”盧八娘閉上眼睛享受着,有多久司馬十七郎沒有這樣關切自己了?不過只要他還記得,盧八娘就非常開心了,嬌聲說:“我想起了過去,你第一次幫我按頭的時候。”
“你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對我越來越親密了,”司馬十七郎笑着說:“其實我還想像那時候一樣,天天跟你膩在一起,可卻是不可能了。”
“我都懂的,”盧八娘依在他胸前說:“不要天天回來了,只管做你的事,我會照顧好自己和旭兒的。”
司馬十七郎明白王妃說的是對的,但是他還會擔心,便輕輕拍了拍她說:“你安心養胎,我已經想好了,這幾年後院不進人了,我們多生幾個嫡出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