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親見過作戰?”衛臨瀟問道。
“不僅親見,我還領軍打了幾仗。獲了好些俘虜。”眉眼間盡是得意。眼神變得晶亮。
衛臨瀟知道臨塵在外穩沉的個性,這樣的表現,多少是有些爲了讓她高興,她聽了心中也確是高興,便誇獎道:“那是,難道我的弟弟,還能吃敗仗不成?”
一句話,兩人俱笑了。
本想問些話,可看着臨塵刻意的叫她高興,便也不好提。
又說了些軍中的瑣事,這兩年的際遇,不想臨塵卻突然正色道:“姐可知父親晚間把我叫到書房說了些什麼?”
她也只在大夫人處和父親見了面,也只那麼在衆人面前說了兩句應酬的話,候爺找他具體說了些什麼,她當然是不知道的。雖心中已有些揣測,可那畢竟是她個人的想法,因此搖了搖頭。
“難道姐姐近來就沒有聽說些什麼?”
衛臨瀟就笑了笑:“我極少出這院門,就算能聽到些什麼,也是有限,何況能在這後院流傳的,不過是些婦人之見。小道消息,何值一說?”
自己的姐姐,衛臨塵當然瞭解,窺一絲而知全貌,她有這樣的襟懷與見識。心中便唉了口氣。只可惜她是女兒身……
“今日早朝後,聖上單獨宣見了父親,父親便趁機表露了些解甲歸田的意思,這些年來,父親一直守在邊疆,身體已不大如前,如今邊關穩定,此時引退,對朝庭也無損失,誰知聖上竟不露一絲口風。還說了許多表彰的話。”
如果聖上爽快同意了,這事倒也好善了。只可惜他偏偏以爲衛逸天不過是做個姿態,所以不肯放他回來。
衛臨瀟雙眉微顰,繼續聽弟弟說下去。
“聖上還有意爲我和姐姐賜婚,讓我尚了八公主,而姐姐,”說到這裡,衛臨塵頓了頓,見衛臨瀟面色平靜,方接着道:“姐姐的婚事,聖上也探了下父親的口風,問了父親覺得內閣大學士張斂之子,吏部待郎張掖如何,若與姐姐婚配,父親是否滿意。”
可見那些小道消息,也並非空隙來風,或許還是聖上自己故意放出的口風,可聖上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那父親怎麼說?”既是早已聽傳的消息,也不奇怪,衛臨瀟平靜的問道。
衛臨塵見姐姐全無一般女子提到終身大事時的羞澀,反倒暗自歎服,自己的姐姐果然非尋常閨閣可比,僅是這份大氣沉穩,也絕少有女子能做到。
且不說皇上親賜婚姻的榮耀,便是那張掖,也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夫婿,可姐姐彷彿對這兩樣全無半絲興致。
“父親回聖上:能娶皇女進門,自是天大的榮耀,何況八公主又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哪有不願意的,只怕犬子辱沒了公主。”
這一翻敘述,臨塵學着父親的樣子,那語調做派,倒有八分相象,逗的衛臨瀟不禁莞爾。衛臨塵見她笑了,也撓了撓頭,跟着笑起來。
衛臨瀟便打趣他:“聽聞那八公主嬌俏美麗,是幾位公主中最美的一位,所以你才高興成這樣吧?這都要做附馬的人了,還這麼調皮,不曉得穩重些。”
一聽這話,衛臨塵的臉便挎了下來:“誰稀罕,她若有姐姐一半,我也心甘情願些。”
言語中便有了不甘,可見這事是定下來了。
衛臨瀟知道尚公主難,何況如今定遠候府是在這樣的窘境裡,臨塵以後不知要賠多少的小心步步爲營。那樣的未來,怎談得上美好,又想那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卻要犧牲在這樣的一樁政治聯姻裡,心中也甚覺遺憾。
可面上卻不能帶出一絲來,因此笑道:“姐姐就這樣好?怕這世間也只有你這樣想了。”
衛臨塵便學她剛纔的樣子,自傲道:“我的姐姐,當然是世間最好的。”
衛臨瀟笑着搖了搖頭,接着風才的話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父親便謝了聖恩,只是姐姐的婚事,父親卻以姐姐平庸,實在配不上張大人爲由,給婉拒了。”
也是意料之中。
張家一門,父爲聖上最信賴的內丞,子又官至吏部待郎,可謂權傾朝野,若再與手握軍權的定遠候府聯姻,寢食難安的,只怕要換作高高在上的那位了。
可聖上爲表對定遠候一門重視,以換父親手中兵權順利過度,只怕這婚事還是推不脫的。
拒絕,他不放心,應承,更不放心。
還真是一局死棋。
可至死地而後生,也不失爲一條出路,就如行軍打仗,兵着險棋,雖險象環生,說不定倒能換得峰迴路轉,花明柳暗。就算不能,至少也有機會在夾縫裡尋條退路可走,想到此,衛臨瀟心中一動。
成事在天,可謀事在人。
“臨塵,你覺得那張掖如何?”
“五官形貌俊朗如明月,才華亦舉世難尋。何況那樣顯赫的家世……,姐姐你這是?”難道姐姐亦對那張大人有意?衛臨塵心中疑竇,就算有意,以姐姐的性格,也絕不會在此時問這樣的話。
誰知衛臨瀟卻搖頭道:“我是問你,如果你是張掖,你會怎麼辦?”
當然是娶了,聖上既有這樣的決定,不可能未探過張斂或者是張掖本人的口風,甚至他們私下裡已有計較也說不定。
衛臨塵正了正身形答道:“會娶。”
“那麼娶了以後呢?倘若聖上真要對父親動手,你覺得張家會有怎樣的選擇?”
如果上面的猜測是對的,聖上與張家已有協議,那麼到了那樣的境地,張家定作壁上觀,衛臨瀟必然是顆棄子。
聖上若沒有這樣的把握,豈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還需要回答嗎?衛臨塵悽然一笑,道:“姐,我絕不會叫你嫁給張家。”
不過才十六歲的孩子罷了,這樣的話,講的到底底氣不足。可衛臨瀟卻還是因這一句話覺得很溫暖。
“臨塵,”衛臨瀟淡淡道:“你想的,正是所有人都想的。”
衛臨塵見她說的實在淡然,可那語氣卻分明透着另外一種意思,難道……
電光火石之間,衛臨塵突然明白,正因爲如此,所以……
看着衛臨塵恍然大悟的神情,衛臨瀟笑着點了點頭。
衛家畢竟是她藉以棲身之所,且養育了多年。若衛家果真出事,她想全身而退,也並非易事,若事情還有轉機,爲何不能爲?
與其困坐愁城,不如起而立行。
何況,衛家還有她最在意的臨塵。
衛臨塵卻還是搖頭:“姐,那樣太危險,我不能讓你一個女子爲我們衛家這樣犧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