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間,唯有李峰是滿心不甘和憤慨的,坐立難安。要不是楠哥嚴令警告,他真想劈了凌逸凡這狂妄的小子,更想一槍斃了眼前這個女人。
看到阿忠手腳不能動的慘樣,他心裡就憋着慌,一股怒火一直壓着沒法發泄。他與阿忠的感情是拿命拼回來的,他們倆一起甚至比跟着楠哥的時間都還要長。雖然對楠哥依然忠心,但是對阿忠的這份兄弟情,卻是讓他咽不下這口氣。
心中暗暗發誓,別給他找到機會,有機會他一定要給阿忠報仇,至少他不會放過這個女人,就算拼了這條命,他也要這女人不得好死。
凌逸凡那小子他暫時還不能動,楠哥還要靠他經營毒品生意,但他的女人......哼!
飯桌氣氛非常祥和,這些人都是表面一套,心裡又一套!
靜顏心裡默默想着,看似在那和顏悅色的聊天,談政治,談體育,甚至談天氣,但是卻一點也沒有談到他們的生意,包括——毒品。
她深知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所以只是認真的吃飯,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沒有亂看任何一個人,安靜地好像不存在一樣。
但是凌逸凡卻不想她這麼沒存在感,既然帶了她來,就等於是浮於表面了,她不用與葉進楠等人周旋,但至少應該認識。
他起身去洗手間,臨去前附在她耳邊,用整個包廂都聽得到的聲音說話:“楠叔是看着我長大的,靜靜,你們聊聊,我出去抽根菸就回來。”
門從後面關上,人走了出去,把她獨留在裡面。
這樣的場面她始終要面對,現在當給她練習了,在他的地盤上,門外還守着他的兄弟,他們不敢對她做什麼的,凌逸凡如是想。
李峰那憤恨的眼神他不是沒看到,但是有葉進楠在,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
站在門外靠牆吸了一根菸,現在他特別迷戀這種外菸,cigaronne——雪茄龍,尤其喜歡它這味,猛吸一口覺得嗆,但鼻腔一回味,吐出來的眼圈都是淺藍色的。
今天丁皓鵬被他派去有事了,人沒過來。也是他特意安排走的,那小子對葉進楠幾人很是感冒,在他面前提過好幾次,問他爲什麼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等他把原因告知後,皓鵬皺着眉聲稱以後這種場合不要叫他,他呆着彆扭。
想到這就好笑,這小子混了這些年,脾氣還是這麼臭!
看着時間差不多有一刻鐘了,他按滅了煙,推門進去。環視一圈,覺得場面氣氛有點奇怪,靜顏居然與葉進楠相談融洽,有來有往,一點也不像陌生人頭次見面。
甚至葉進楠的表情,怎麼說呢,可以用慈藹來形容,真是一大奇景。
“嘿,你們聊什麼呢,聊這麼開心?”他坐回她的身邊,手自然搭在她的椅背後。
靜顏朝他抿脣而笑,低頭夾菜。
葉進楠見他進來,一副長輩看晚輩的神情,“逸凡,正說起你呢,小顏是個好女孩,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得琢磨着選個時間把終身大事給辦了,別整天吊兒郎當的。”
凌逸凡一愣,隨後笑了起來。他倒是也想呢,只是身邊的人未必肯點頭,轉頭看她,臉上添了薄紅,像染了一層胭脂,比之之前那般素白的臉,更加動人三分。
靜顏擡眼含蓄而笑:“楠叔,你又笑話我了。”
又側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剛楠叔跟我講你以前的糗事呢,說你毛頭小子的時候,不識貨,把楠叔的一個古董花瓶給打碎了,又怕他知道了責怪,於是你就偷偷把碎片埋在了院子裡,哪知一場大雨就把那碎片給淋了出來,楠叔問你,你還抵死不承認。”
講到這她的眉眼裡都染了笑意,心情似乎很愉悅。
葉進楠說的那事他還有印象,那時才十七八歲,其實他是想把那古董偷偷拿去鑑定的,哪知不小心打碎了,於是乘人不注意扔在了院子裡,結果第二天就被發現了。事後他還被他家老頭子狠狠用皮帶抽了一頓!那個花瓶在那時就價值幾十萬了。
回頭等年長後這些事再想起的時候,卻發現其實在當時就是有跡可循了。爲何他家老頭子和葉進楠手頭會有那許多價值幾十萬的古董,顯然早就在做不法生意了。
凌逸凡淺笑着沒吱聲,視線一直投放在身旁人的臉上,發現他最喜愛的耳珠有些微微泛紅,看了看她手邊的酒杯,顯然是喝了點酒。
心裡微動,端起自己杯裡的白酒,一口喝盡,臉也迅速泛紅,不知道是因爲他們說他的糗事臉紅,還是因爲這杯白酒的緣故,只覺得心裡開始盪漾起來。
一個不經意,她的笑容就成了他的整個世界。
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對他吳儂軟語過,就連大學裡,他們算是談戀愛的時候都沒有過,那時的她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還喜歡打男生們喜歡的籃球。
可是靜下來的時候她就是這麼一個溫柔得可以滴水的女人,他覺得自己不光是臉熱,甚至連心都熱燙了起來。
“逸凡!逸凡?”葉進楠提高的音量,把他拉回了神,這才轉開視線。
底下一隻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輕聲道:“在想什麼呢?楠叔叫你。”
瞥了一眼那拽着他衣角的手,白皙,骨節分明,幾乎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血管,手指卻修長。這樣的感覺,就像是被她依賴着。
葉進楠可能今天打算走親民路線,與他們相談甚歡。中途還問起丁皓鵬怎麼沒來,凌逸凡笑着聲稱他有事要辦,算是敷衍過去,話題再次繞到別處。
凌逸凡心理有底,葉進楠這一問並不是隨意問問,而是因爲皓鵬接管着地下市場,他如果要把毒品引進黑市,勢必是要皓鵬來做,所以他想聯絡感情。
席到一半,葉進楠又提議把外面的守着的兄弟喊進來熱鬧熱鬧,凌逸凡也隨他。
按理這樣的局,哪有小弟也在席的道理,不過葉進楠想拉攏人心,自然就隨着他意思了。
進來三個年輕人,穿着倒不流氣,很是正常。若不知道底細,誰都猜不出這樣的年輕人會是出來混的。坐到席間,一開始年輕人很拘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還是後來凌逸凡笑罵了一句:“讓你們坐下就別拘束,今天把氣氛熱鬧起來了,回頭讓皓鵬給你們發獎金,現在還不快敬敬楠叔。”那陰沉着臉的李峰,自動忽略。
三人一聽老大發話,立刻站起來敬酒,幾圈酒喝下來,氣氛就上來了。本來他們跟着丁皓鵬見慣了大場面,懂什麼場合說什麼話,既然老大要他們搞氣氛,還不梗着脖子上。
妙語如珠,黃色笑話層出不窮,但是不上大雅。
說到有趣之處,連一直死沉着臉的李峰,也忍不住牽了嘴角,想笑不笑的。或許之前葉進楠就給了警告,也或許是在這番熱烈的氣氛下,不宜掃了葉進楠的性子,而隨了主流。
男人的酒桌文化,就是喝酒,黃段子,女人。而段子只要能講得出名堂來,惹得衆人捧腹大笑,就是一個好段子。
因爲唯一女客靜顏坐在這,三人也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很得眼色的儘量不提妞。於是女人這個話題,就只好忽略而過。
凌逸凡全程沒有參與進他們話題,一直是面帶笑容聽着他們講段子,時不時給身旁的人佈菜。謙謙爾雅,溫柔如斯。
靜顏假裝認真的攻克眼前堆得像小山似得菜,偶爾才擡眼旁觀他們的熱鬧,儘量不讓大夥覺得有她在不舒服。
暗地裡小心地觀察了進來的三個人,面上不動聲色,心裡計較着:這三個人裡會有一個是郭勇步下的暗棋嗎?他說過已經有人佈置進來。
那三個人中只有一個她覺得有些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可能是以前哪次碰到凌逸凡的時候,那人跟在他身後的。
她不知道那隻暗棋會是在如何情況下,怎樣的與自己聯絡,因爲郭勇說過在沒把握前,絕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輕易暴露他的線人,所以她現在能做的除了等還是等。
研究了半天也無果,只能作罷。三人看穿着是不流氣,但是一開口就一股痞子氣顯露出來了,是不是混過了黑道的人,哪怕是個正直的人也都不會感受到正氣了?
回頭一想也對,如果連她都能感到正氣,那麼不就代表着那人危險嗎?
身處魔窟,最要不得的就是正氣。幸好,這個東西她沒有,就算有,相信也沒人會懷疑她是有目的而來,而她最大的憑仗就是凌逸凡對她的愛。
是利用也好,是各取所需也好,她也都在不同程度上做出了犧牲。
做出決定那天起,她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能昂着頭往前。
無間道的電影,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研究一部電影,研究這種心態,或許真的很天真。電影與現實又怎能比?電影永遠都有着一個早就設定好的情節以及結局,而現實就是,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很多事都是無法預知且沒有道理的,不是天道酬勤,通過辛勤的努力和付出就能得到百分之百的回報。但她只求一點,那就是所有在乎的人能夠,歲歲平安。
只求,哪怕生生分離,而那人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