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離殊緩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冷冽刺骨。
洛長羨朝臨淵使了個手勢,臨淵受命化作一道黑霧融於忘川,消失在城牆上。
一邊是步步爲營,利用桑陌塵搶奪齊家封魔軸,覆滅沈家再得一卷,一邊機關算盡,搶她噬魂鈴,又促使羅剎鬼族入侵,圖謀長生鏈。
拾月的心思,着實讓人猜不透。
“我在等你解釋。”
寂靜無言。
“不是說我也是自己人嗎?”封離殊語氣平靜,略帶諷刺,“自己人也瞞得嚴嚴實實,還妄圖帶我回魔界?”
義父的心思,誰也猜不透。洛長羨緘默,他同封離殊做交易是先斬後奏,只因拾月同他說過長生鏈的效果會比噬魂鈴更貼合。那時羅剎已滲透落雁城,攻城取物不過一念之間,若順利取得長生鏈,噬魂鈴自然可以奉還。
“不過是信不過我罷了,拾月這般好的計量,想必事事都在他計算之中,”封離殊低頭自嘲,開口道:“那接下來我還有什麼利用價值?你們還要利用我做什麼?”
“你大可不必這樣說。”若是不瞭解她的人,定是要被她這幅哀怨的神情誆了去,洛長羨淡淡打斷她:“知道是利用又如何?你會難過嗎?”
這麼不好騙啊,封離殊咬住脣偏頭一臉無辜的看他。
洛長羨道:“你的演技,就別在我身上用了。”
“知道了,”說出這幾個字,封離殊神色一變,冰冷的雙眼看向城外趕來的扶桑弟子,“說說吧,找到長生鏈到底有何作用。”
天空烏雲密佈,低垂的雲層累積了萬千餘怒,在電閃雷鳴間,一羣白衣的仙門弟子逆行而上,避開雷域化作數十道急光鎮在落雁城四周,結出的劍陣覆蓋了整座城,卻遲遲未落下。
“你何必要知道得如此清楚?”洛長羨眼光落在立起的劍陣上,手中的劍發出錚錚嘶鳴。
“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
“你知道在哪兒?”
話鋒一轉,洛長羨審視的眼神看向她。
頂着他懷疑的目光,封離殊挑眉道:“我畢竟是在城主府住過的人,知道些什麼不是情理之中的嗎?”
“若談了解,你有臨淵清楚?”洛長羨冷笑了聲,轉過頭看着凝聚的忘川,“他找不到的東西,你不過住了幾日就能找到?”
封離殊別過臉,無聊的數着盤桓在落雁城上空的扶桑弟子,語氣淡漠:“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精神上祝你早日找到那東西了。”
劍陣已成,但整座城皆籠罩在黑霧之中,道繁不瞭解城中情況,也不敢貿然落陣絞殺,雙方一時間陷入焦灼,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能任由他們將城困住,”臨淵以秘術傳音知會洛長羨,“川怨瀰漫,若宣泄不出去遲早會反噬的。”
更棘手的是,燕無心受不了燕綏之的死,整個人陷入癲狂根本找不到人影,無人控制的忘川,一旦失控後果將是不可預料的。
瞥了一眼在遠處觀賞羅剎食人的封離殊,洛長羨果斷下令:“那便將裂口撕得再大些,用忘川沖垮劍陣!”
臨淵沉默了一瞬,道:“你瘋了?屆時忘川失控,你我如何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洛長羨嗤笑於他的天真,冷冷道:“臨淵,你與我合謀之時就該想到此事會造成什麼後果的。”
“想想燕無心,他爲了個背信棄義之人拋棄了你,”像是蠱惑人心的魔魘,洛長羨的話敲打着他的心絃,“你何苦替他留着這城?替他善後?”
洛長羨說得不錯,到頭來他還不是孤身一人。
“好,那就都毀了,什麼也別留。”
臨淵的話充滿着怨恨,他憎惡拋棄他的人,也痛恨這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世道,他要毀掉這一切,拉着所有人沉淪,或者陪葬。
他站在燕無心用來引忘川的穴口前,不斷的結印撕毀束約,在他的攻勢下裂口越來越大,奔騰的忘川不再滿足於一方小小的城池。
上漲的忘川掙扎着越來越多的羅剎,它們被忘川帶到這裡,看見屍體就撕咬,甚至連同伴的也不放過,翻騰的河水像煮開的油鍋般煎膾着它們的軀體,但越痛他們就越興奮。
終於,兇猛的忘川衝破劍陣,攜帶着滔天的川怨涌上城牆,將扶桑衆人擊潰。
道繁救下位於忘川缺口正對面的弟子,反手束起結界將人護在身後,又衝着韓與山和沈月白喊道:“不能任由忘川肆虐!築陣抵抗!”
忘川一旦蔓延,過境之處寸草不生,所有生靈無一倖免。
道繁頂在忘川流向對面,直面忘川的威壓,原本圍城的弟子紛紛收攏陣勢,同韓與山和沈月白一起持劍上前,以道繁爲首築起新的結界。
“你要做什麼?”忘川突然暴動,鋪天蓋地的黑霧遮住了她視線,封離殊拈着九十蓮一臉戒備的看着洛長羨。
劍引疾風,白衣翻飛,洛長羨冷冷地掃視了那羣扶桑弟子,“既然藏得仔細,那便夷平了再找!”
他竟是打算將整座城夷平!封離殊小小的驚了一下,“你還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
滅人滿門的事幹地得心應手,屠城也做得雞犬不留,不愧是魔族!這樣想來,她這些年只是偶爾心情不好,順手滅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廢材,也顯得她過分仁慈。
“我會理解成你對我的誇讚,”洛長羨雙手執劍,笑容變得邪魅,“礙事的螻蟻,最好的方式便是盡數剿滅。”
白光自城樓上躍起,封離殊看着他身形鬼魅的避開忘川行徑的路線,繞到道繁等人身後,兩劍合十結出殺招。
道繁等人大驚,卻也脫不開身反抗。
他喝道:“小心身後!”
韓與山咬牙正打算回身抵抗,遠處隱隱傳來一聲巨響,十里外的回頭崖上,豎起一道十幾丈高的光柱,一道白影自光柱裡現身,疾風般朝這邊捲來,須臾已至面前。
“師叔!”沈月白回頭看了一眼,驚呼出聲。
無妄立在洛長羨身前,直直攔下他的殺招,三劍碰撞出激烈的火花。洛長羨雙手執劍青筋畢露,而無妄卻無人執手,以強硬的姿態空劍對抗。
一陣清風從耳邊掠過,洛長羨的餘光裡,桑陌塵穿着那件染了血的白袍,從他身側緩步走到身前,他緩緩擡手握住劍柄,白玉無瑕的手上還留着淡粉色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