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爾仲醒來以後,祁昂的心情也好得出奇,沒事兒就陪着爾仲說話,可爾仲只是靜靜地聽着,什麼也不說,似乎想要把所有的屏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祁昂便從外面買了很多小玩意兒,祁昂也說不清自己怎麼就認爲這些東西可以讓爾仲開心。但這一招確實對爾仲有用,小孩開始對着買來的小玩意兒說話,時間長了也開始大發慈悲的和祁昂說話。祁昂這下樂壞了,幾乎滿屋都堆着東西。
彌清依照祁昂的吩咐並沒有直接去抓邪老,而是等瀾花苑的苑主回來。可他似乎是聽到什麼風聲了,遲遲未出現。祁昂等不及,讓彌清先把邪老抓了,這老兒也不躲也不逃,就是對爾仲的事一概否認。祁昂也不逼問,只是想着那苑主會不會回梵希。雖然爾仲願意和自己說話了,但僅限於日常的交流,對於自己的過去是怎麼受傷爲什麼會被追殺隻字不提。他真的希望可以知道爾仲的過去,給爾仲足夠的溫暖。他渴求知道爾仲的一切,希望永遠把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瘋了,白天夜裡想的都是爾仲,只要那人在自己身邊,似乎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每次想到這個,祁昂就想挖地三尺,找到那個或許知道一切的人。
大概快過了一個月,瀾花苑的苑主突然來到將軍府,沒人敢確定這就是那個掌握着梵希最大花樓的人。他一身白底金絲長袍,長髮直接散着垂到腰際,手上拿着一隻煙管,神情泰然,絲毫不覺得自己會出什麼事。
“你就是瀾花苑的苑主?”
“正是在下,既然我已經來了,將軍可以放了我的人吧。”
“我想要知道的事沒弄清楚前,誰都不能放。”
“好,你是將軍嘛,就把我和他們關一起吧,許久不見,我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祁昂沒想到這人絲毫沒有反抗的意識,反是自己因爲對爾仲的關心亂了方寸。
祁昂並沒有將苑主和邪老他們關在一起,而是關在離他住的屋子不遠的一個廢園裡。那苑主也沒有說什麼,一個人呆在那兒,有人伺候着,倒覺得舒服得很。彌清對於祁昂的做法很是不解,祁昂卻一笑帶過。這樣的人,如果用硬的肯定沒用,他的那份泰然不知是經歷了多少風雨鍛煉出來的,另一方面祁昂不知如何開口,他覺得自己越接近爾仲的過去越緊張,他可不想讓那個一臉狡詐的苑主看出心事。
“你知道我爲何要抓你吧。”
“不是你說瀾花苑誘騙少男少女出賣色相麼,怎麼,不是啊。”苑主做出一副迷惑的樣子,忽而像是明白似的說:“是不是大將軍看上他了,想把他留在身邊,又不知道他的身份,想從我這兒知道些他的事兒,好讓自己有足夠的理由留下他吧。我記得將軍夫人是靜王的獨女飛靈郡主吧,什麼時候將軍對男人感興趣了。難道是因爲爾仲長得比女的還漂亮,也是啊,要不是因爲他貌美我又怎會要他陪客已報救命之恩。也不會有他寧死不願屈服,七日殺死十個想要他的恩客,又怎會有將軍的一見鍾情。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如果沒什麼事將軍就請回吧。”劈里啪啦說了許多,祁昂卻什麼反應也沒有,直到苑主出言叫他離開,他才魂不守舍的走出屋子。後面,苑主又喊道:“對了,我叫瀾花,如果將軍乏了亦可來我這兒。”說不盡的諷刺,祁昂卻不理不顧,一想到爾仲,他的心便疼得無以復加。無論爾仲的過去是怎樣的,只要他在自己身邊一天,祁昂便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他。
回到屋內,爾仲正獨自下着棋,一個多月的相處,祁昂發現爾仲在很多方面都很有造詣,就是因爲這個另祁昂不得不去尋找爾仲的身世之謎。
“爾仲,今天是散花節,我們出去逛逛吧。”祁昂剛想到今天是散花節,爾仲呆在屋裡定是悶得慌,便叫爾仲一起出去。爾仲不明白散花節是什麼,祁昂就慢慢解釋,一解釋,小孩有了興趣,換了件素白的長袍,就隨祁昂出去了。
散花節是敖國春日最興旺的節日,滿街滿巷的都是花。除了盛放的花朵,還有花燈,花燭,花傘,梵希沉浸在一片花海中。
小孩的眼睛盯着穿行的人羣,看着滿河的紅燭,心中歡喜萬分。看着像個孩子般開心的爾仲,祁昂只恨不得將他鎖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放開。
“爾仲,你是一種怎樣的存在,你的單純你的孤傲你的一切都是謎,我只能深陷進去,不顧性命,無須救贖。”
“祁昂,你看那些燈籠多好看,還有那些花燭,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花燭。”爾仲的話把祁昂拉回現實,他笑着答道:“以後只要你喜歡,我們可以經常看到。”
“果然還是當個平凡的人快樂,開心的時候可以笑,傷心的時候便哭,呵呵——祁昂,我好喜歡這裡。”看着爾仲一臉幸福的樣子,祁昂卻覺得心痛,這樣的人兒,該是有着怎樣的經歷,只是爾仲不說他也不問。
兩人在街上閒逛,看到湖邊有人吟詩作對,爾仲一時興起,拉着祁昂就走,雖是尋常的動作,此刻祁昂的心中卻是萬分欣喜。爾仲發現不了祁昂的心思,只是很興奮的擠進人羣。看了幾眼,對祁昂道:“他寫的沒我好畫得也沒我好。”祁昂雖不好文,但也知道眼前的幾位是當世詩畫名家,拉着爾仲就走,爾仲拂開他的手,硬是不走。其中有個人道:“既然公子才華橫溢,不如寫上一筆,我們也可欣賞一下。”
爾仲應了一聲就拿起筆,沉思了下,揮毫寫下一詩。祁昂看呆了,只見爾仲揮墨一寫,便引來陣陣驚歎,如此好的才華,祁昂就楞是沒看出來。爾仲興致一起,拿起畫筆,又在另一張紙上畫了一幅圖,畫的便是剛纔所見。看的人直呼添儀筆嫌多,少一筆多餘。剛纔那人笑道:“公子當是今世奇才啊,此等才華,老兒不如啊!”
“遙想當年你們幾個也該是才華橫溢之輩,只不過時事變遷,看多了也就不復當年風采,我只是現在正當時年而已。”此言一出,衆人皆驚。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啊,我們幾人幾十年未解心結竟被你一語道破。”
“遠離塵寰,你們自有一分沉靜與安逸。”
“有理,有理,我們果真要隱居了,若有機會再見,我們再來切磋一二。”爾仲應諾,拉着祁昂又奔向別處。
“爾仲,我怎麼沒發現你有如此才華?”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我要一件件說給你聽麼。”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遲早會知道的。”爾仲回頭,很奇怪地看了祁昂一眼,又把目光放在花燈上。
花燈不滅,人已散去,爾仲卻不願回去,雙手抱膝,靜靜的坐在橋邊看着明明滅滅的燭火。
“爾仲,我們回去吧,明年我還帶你來。”
“我又不是你的玩偶,總有一天我會離開的,那時候再見不知何日。”
“你就這麼想離開麼?”
“也不是,可我總歸是要離開的,就像這些燭火遲早是會熄滅的,無能爲力。”祁昂將寒衣披在爾仲的身上,語氣甚是嗔怪,“那你還坐在這裡看它們熄滅幹嗎。”
“我只是想看着它們,讓它們知道有人可以看着它們,知道它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覺得它們是很期望這種感覺的。”祁昂從後面抱住爾仲,這是怎樣一個小孩,心裡總是有奇怪的想法,他要讓爾仲的生命裡只有快樂和幸福。“祁昂,你說爲什麼你抱着我的時候我並不反感呀?”祁昂哭笑不得,口上卻說:“因爲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如果你沒有救我,我怕是早死了吧,那時陪伴我的只有孤獨,可現在如果我死了,我知道還有你會悼念我,這就足夠了。”
“傻孩子,你不會有事的。”
“我不是孩子。”爾仲反駁,硬是脫開祁昂的懷抱,眼中閃閃竟有淚光。祁昂竟不知爾仲會有如此反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些許時候,爾仲的火也消了,道:“祁昂,我們回去吧。”祁昂點頭,乖乖地跟着爾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