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兒也趴在盛謙牀邊慢慢睡着,衛浮煙才幫她披上毯子關上房門離開。
只是一時竟然覺得無處可去。她一早打定主意要離開,所以從來都沒興致去了解其他地方,以至於現在出了安然苑便不知該往哪兒去。
夜色漸深,能看見的只有各處巡夜的侍衛。每走幾步便有人向她行禮,她像是回到最熟悉的皇宮裡的生活,但是那種壓抑感也漸漸開始在心底作祟。七拐八拐地漸漸她已經徹底迷路,明明隨口喊一個侍衛就可以將她送到熟悉的地方,可是又能去哪兒呢?
“王妃!”一個聲音在近處喊。
回暖?她已經許久沒看到過回暖了,從前聽綺雲說回暖一直伺候師父,怎麼師父在這兒住嗎?
“回暖見過王妃!”
“免禮,”衛浮煙問,“這是哪兒?”
回暖面露驚訝,轉而笑着說:“是王爺的藏書閣兼書房翰墨樓。”
衛浮煙立刻明白回暖的笑意,回暖只怕以爲她是特地來找周懷意的。既然如此見見周懷意也好,牡丹花會的事和盛謙遇襲的事,不跟他說又能跟誰說呢?
“帶我去吧!”
回暖立刻領命轉身帶她徑直往前走。時值春天,草木葳蕤,這裡依舊沒什麼花,但是種了許多翠竹,乍一看到有些像燕京王府裡的攬翠齋了。
穿過竹林纔看到一棟小樓,上書“翰墨樓”三個大字,衛浮煙認得出那是周懷意的墨寶,她驚訝的只是原來燕京懷王府不是純粹照搬了平王妃黃婉卿出嫁前的閨閣,而是把兩個人從前住的府邸完美地融爲一體了。念及此處衛浮煙突然不想踏入這裡,可是回暖已然推開門恭候她進去了。
“第一層是藏書之處,第二層一半藏書,一半是王爺臨時就寢的地方,第三層一半藏書,一半是王爺的書房。”
衛浮煙越想越覺得奇怪,大晚上的她去周懷意就寢的地方做什麼?可是既然無處可去,留在此看看書倒不失爲一個消磨時間的好辦法。
“好了,送些吃的過來。”忙了一晚上,還未來得及吃晚飯。
回暖掩口輕笑,點頭行禮退去。
第一層是藏書之處,衛浮煙一眼看到樓梯,心想不上樓便是了。她餓得厲害,也沒什麼心思看書,只是想來這種地方必然有桌椅可以歇息,便一邊無所事事地找一邊信手翻些書,打算等待會兒吃飽了再看。
她才往裡走了幾步便看到前方似乎有亮光,心道只怕那裡就是桌椅了,於是徑直尋着亮光走過去。只是越走近越奇怪,好似不止亮光,還有些細碎的聲音,然而那裡看起來比這邊明亮似乎也比這邊溫暖,衛浮煙倒是不覺得恐慌。
走到書架盡頭衛浮煙看到一扇屏風,這屏風倒是沒什麼稀奇,只是那屏風上沒有字畫,是一扇純粹的白屏。衛浮煙看着有幾分味道,一邊看一邊繞着轉到屏風另一側。
幾乎是立刻,衛浮煙倒抽一口涼氣轉過身來,心裡卻有點懵。回暖不是說周懷意臨時就寢的地方在,在二樓嗎?怎會在這裡看到剛剛沐浴過的他恰好穿上衣服?
周懷意一看竟是她,微微有些驚訝。見她身形僵滯地背對着她更是抿嘴輕笑着說:“你避開做什麼?沒看過?”
衛浮煙更加尷尬,周懷意想了想才笑意更深,道:“是了,你的確是沒見過。”第一次她被打暈,第二次他蓋着被子,兩次都只是他看她而已。
“回暖說……說你就寢的地方在二樓,我……”衛浮煙懊惱道,“我只是想來看書所以……”
“回暖這麼說了嗎?”
“她說第二層啊!”剛說的話,她怎麼可能不記得?
“她沒說從地下那層算起?”周懷意忍不住笑道,“知道你沒地方去,已經吩咐綺雲過去送你到其他廂房,看來是走岔了!”
“那我……”
“過來!”
衛浮煙更加無奈,她其實明明什麼都沒看到,周懷意不過背對着她穿上衣服,若真說看,無非也只是一個後背而已,又有多好看嗎?
她不動,周懷意便走到她面前,可是看到她面有紅暈卻忍俊不禁。
“方纔還那副樣子,現在卻又笑得出來了?”衛浮煙乾脆睜開眼道。
“那樣或是這樣,別人都瞧不見的,”周懷意眼中笑意更深,道,“來吧,你對我難道真無話可說?”
衛浮煙想,他還是一臉冷清時好,畢竟那是她習慣的。現在這個周懷意就像當初燕京邊城雪原上那個一樣話多又會笑,她真是不大敢和這樣的周懷意打交道。
“的確有事跟你說。”衛浮煙跟着他繞過屏風,這兒的確簡單,一張軟榻,一個圓桌,兩個凳子而已。
“王爺!”回暖在屏風外道。
周懷意笑看她一臉對回暖的怨怒,按着她的肩讓她乖乖坐到桌旁凳子上才說:“進來吧!”
回暖提來一個食盒,將食盒裡簡單的幾樣菜一一取出放在桌上,然後帶人將浴桶撤下。
衛浮煙一看菜都是熱的,並且全都是周懷意愛吃的,心道她活該被回暖笑話,連沒吃飯都一樣。
“吃吧!”周懷意將一碗飯推過去道,“爲我做事,我總不能虧待了你!”
衛浮煙餓壞了,沒心思跟他客氣,便徑自吃起飯來。周懷意看了許久才端起他那份吃起來,屋中一時靜謐。
周懷意給她夾菜,周懷意給她盛湯,周懷意對她笑。衛浮煙越來越覺得吃不下,也不懂爲什麼突然之間周懷意便從方纔小書房裡那個孤獨脆弱的人變成現在的模樣,他總有許多面足夠令她措手不及。
她推開碗道:“吃飽了!”
“只吃這麼一點?”從燕京來洛都的一路都是一起吃飯,他當然知道她每一餐吃多少。
衛浮煙點點頭說:“下面開始說正事吧!”
周懷意越見她不自在越覺得好笑,那樣落落大方什麼都不怕的人,偏生見了他就要彆扭,他幫她盛了一碗湯遞過去說:“一邊吃一邊說。”
衛浮煙無奈接過來怨了一句:“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奇怪嗎?”
Www✿ Tтkan✿ c o
周懷意笑:“不覺得,反倒覺得你很奇怪。”
“算了!”衛浮煙恨恨道,“我今兒進宮查了牡丹花會的事,所以來同你說說。”
周懷意漫不經心地喝着湯答:“嗯。”
衛浮煙將今日所見所爲一一告知周懷意,當然,跳過了去蘭苑看平王妃那一段,最後說:“所以秀姬是整件事的幕後黑手。她先是提點柴貴妃借刀殺人,給佟妃下毒逼迫餘絲扣入局。若是計謀得逞平王府和咱們懷王府便無法和平共處,鷸蚌相爭,拓王府便可漁翁得利。若是計謀不能得逞,柴貴妃只需等着我們查到餘絲扣,便可以連帶着剷除佟妃。”
周懷意緊接着道:“然後秀姬派人去找餘絲扣提供幫助。比如,讓拓王府的‘雙尾蠍’趙爵去幫餘絲扣。”
衛浮煙點點頭說:“事情應當就是如此。”
周懷意讓人無所事事地喝着湯說:“你的看法呢?”
“不知道,我不明白此舉秀姬究竟能得到什麼,難道真得爲了扶持拓王上位?神瘋了嗎?要拓王那種好殺戮的君王做鄰居?”
周懷意聽不慣她稱辰皇爲“神”,卻也由着她繼續說下去:“還有盛謙的事就更奇怪,隱衛,王府侍衛,宮中侍衛,這麼多人保護都可以傷到盛謙,可見對方高手之多!但是如此一來明明可以直接殺人滅口,對方卻只是下毒,並且毒發剛好是盛謙大婚的時間,所以對方想的只阻止盛謙大婚,換言之——”
“想削弱回太尉和太后那邊的勢力,進而削弱我們這邊的力量,”周懷意順着他的話說,“所以仍然是拓王府所爲。”
看來兩人想到一起了!
衛浮煙覺得那種感覺十分奇妙,好像不必開口他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一樣,那種默契那種心有靈犀讓她覺得心中有暖意。
只是可惜,好似他們的默契只是在這些朝中之事上。
“我方纔才理清這些事,所以不擔心,”周懷意對她說,“越是這樣,我越覺得那位秀姬,以及她背後的辰皇並不是真心想要扶持拓王。如果你是辰皇,你會怎麼做呢?”
衛浮煙讓他問住,右手食指輕叩桌子細細想了一番才說:“若我是神,我會讓餘絲扣直接殺了平王妃,然後平王府和懷王府相鬥,拓王從中得利。然後將此事昭告天下,用悠悠之口殺了拓王。現在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只有平王、拓王和你懷王,剷除這三人,其餘的不論哪一個當上皇上,都比現在這三個好控制得多!”
周懷意滿意地點點頭道:“果然我喜歡聰明人!那麼加上盛謙的事呢?”
衛浮煙腦中靈光乍現,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是說他選中的是盛謙?不可能啊!”
周懷意搖搖頭說:“盛謙是個幌子,辰皇想讓我們以爲他選中了盛謙而已。所以只傷不殺,並且不讓他大婚以免他登基之後回太尉把持朝政。這些都太容易想到了,所以盛謙只是個幌子,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你說的‘不可能’是否是這個意思?”
衛浮煙對這樣的默契有些無力,卻聽周懷意笑着說:“心有靈犀,共同進退,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夫唱婦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