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浮煙和柳輕舟一道皺起了眉頭,身份可疑?還有,懷王府下人?
兄妹二人齊齊看向拓王,卻見拓王笑容詭秘:“接下來的故事由本王親自來講,懷王妃,哦不,這位白衣女子的身世之謎。”
柳輕舟伸手扶衛浮煙起來,衛浮煙全部心思都在拓王身上,下意識便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待到起身之時雙腿僵硬刺疼,才恍然發現她已被柳輕舟護在身邊,御書房中各位朝臣都驚訝地看着她御前不跪、形同造反。
衛浮煙只是覺得奇怪,瞧柳輕舟這樣子,他也很驚訝拓王竟然知道所謂身世之謎。
柳輕舟見她一臉疑問,低頭在她耳邊說:“我只說了我們是兄妹。”
知道拓王要將衛浮煙帶來御前審問,柳輕舟便懷疑拓王是要破釜沉舟。皇上心底多麼寵愛懷王,旁人不知道,他這跟懷王一道長大的人確是十分明白的。而這一點難道拓王會不清楚?竟然在懷王不在的時候拿衛浮煙開刀,拓王這步棋走得着實蹊蹺。
所以他纔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前來,不管這當口有什麼變故,他都得在衛浮煙身邊。他傷這妹妹太重,也欠這妹妹太多了!
拓王對他們的起身一副無所謂之態:“諸位大臣都是博聞廣識之人,興許聽過幾十年前辰國的一樁舊案。”
衛浮煙和柳輕舟相視一眼,彼此臉色都不大好。
“當時,辰國的太子,也就是端陽公主的父皇,征戰月國,途徑不夜城,遇上了他一生的劫數。”
竟然不是說三花堂的事?可衛浮煙細細一想,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拓王能知道什麼三花堂舊事,無非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表象,而其他細枝末節譬如柳輕舟爲何來了黎國、衛浮煙怎麼從白家三女兒變成辰國長公主,這些連花錯爹爹都查不到,拓王怎麼可能知道?
除非秀姬告訴了拓王,但只爲了區區一個拓王,辰皇根本沒必要將棋局全部攤開。
所以衛浮煙直覺地認爲,拓王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他要開始編故事了。
“黎國、辰國、月國三足鼎立,彼此聯合又彼此牽制。三國在常年征戰之中互有損傷,放眼華夏唯一的和平淨土就是三國相交之處的不夜城。彼時的辰國太子對不夜城究竟存什麼心思我們不得而知,只知道不夜城城主葉無殤按照應有的禮數接待了辰國的太子,並讓辰國太子在不夜城一住就是三個月。”
衛浮煙隱隱覺得不安,這件事能跟他們的身份扯上什麼關係?
“三個月後,辰國太子率兵攻打月國屢屢告捷,不久凱旋而歸,順利成爲辰國的皇帝。這故事聽來平淡無奇,不過接下來的轉折十分有趣——不夜城城主葉無殤在新君新後冊封之際出現在了登基大典之上!”
“不是說特地去賀喜的嗎?”一位大臣忽然接道。
拓王笑意深邃:“是賀喜或是其他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不過有一點是人人都看見了的,那便是葉無殤先一步揭開了新後的蓋頭,冷笑一聲揮劍將那蓋頭與紅燭全部劈成碎片,接着連殺數十位大內高手,血染白袍,仗劍離去。”
“葉無殤傾慕於辰國的皇后,哦不,是現在的辰國太后,這是人人皆知的,不過這和懷王妃的身份有什麼關係?”
昌熙帝跟睡着了一樣,御書房中的朝臣難免放肆了些,不過這一問才把大家從故事裡拉出來,彷彿現在才恍悟原來今天要審的是懷王妃身份一案啊!
拓王淺笑着搖頭道:“這位大人此言差矣,葉無殤傾慕於辰國太后的確是現在盛傳的故事,但事實並非如此。諸位大人中可還有人記得同年發生的不夜城之戰?”
一個貌似武將的人接下話茬說:“辰皇立後登基,不夜城城主葉無殤棄城尋舊愛,城中空虛,是以我黎國和月國都認爲這是攻佔不夜城的最佳時機。兩國均暗中派兵前往,然都未能成功攻佔不夜城。”
拓王點點頭,盯着衛浮煙輕聲問:“不夜城也非高手如雲,也非固若金湯,可是兩個國家,百萬大軍,竟然打不過一個甚至沒有城主的小小城池?這是爲什麼呢?”
“辰國出兵,當初辰國太子在不夜城休養三個月,那次特地派大軍壓境,將不夜城保護得滴水不漏,便是報恩!”方纔那位武將繼續答道。
拓王微微一笑道:“報恩?新皇登基,朝事混亂,各國遣使,內憂外患,這時候竟然爲了報恩將一個國家三分之一的兵力派去保護一個僅有借宿之恩的泛泛之交?”
朝臣再度議論紛紛。衛浮煙對葉無殤的故事略知一二,只聽聞此人容貌絕美,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生的傾國傾城,絕美妖嬈,魅惑人心。
以爲年紀頗大的大人忽然說:“葉無殤和辰國太子,有……有……”然而卻說不下去了。
拓王衝衛浮煙和柳輕舟冷笑一聲道:“葉無殤有短袖有斷袖之癖,他喜歡男人,他喜歡的不是什麼皇后,而是辰國太子、當日登基的辰國皇上、現在已逝的辰國先皇帝。兩人在不夜城定情,在辰國都城杭州決絕,情路可謂坎坷。辰國皇帝一生隻立後不納妃不是因爲他獨寵一個女人,而是不能和自己愛的人相守,那麼娶誰都無所謂,真是一個癡情的男人!”
衛浮煙氣的身子發抖,縱然辰國先皇並非她生父、說不準還是她仇人,但多年養育之恩,容不得拓王如此當衆詆譭!
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拓王繼續說:“至於葉無殤,更是爲情所傷的癡情人!二十一年前,我們的懷王殿下出城玩耍誤入叢林,再沒能回來。此時辰國皇后腹中胎兒大約五六個月大。辰國皇室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外嫁公主,夫亡妻從。而辰、黎兩國恰好針對懷王有聯姻之約,換言之,辰國皇后的第一個公主必須要長到十七歲後遠赴黎國嫁給一個靈牌,然後自殺殉葬。”
昌熙帝依然像睡着了一樣,汪公公壓低了頭,御書房中大臣竊竊私語,死屍青荷跪在一旁,柳輕舟將衛浮煙緊緊護在懷中。只有拓王一副昂然之姿,聲如洪鐘擲地有聲。
“很不幸,是年,辰國皇后果然誕下一位公主。一個月之後,不夜城城主葉無殤,並‘不夜城四鷹’,並神醫季本初,並不夜城三十高手,憑空消失。”
衛浮煙和柳輕舟驚愕地相視一眼,花錯爹爹……不夜城城主葉無殤?
葉無殤,花錯,花錯,葉無殤!她該猜到的!有權利調動“不夜城四鷹”做近身護衛的還能有誰?有能力召集那麼多高手創辦繁花似錦的還能有誰?有本事將柳輕舟從辰國帶到黎國撫養、帶着周懷意公然縱橫江湖的還能有誰?
雖說震驚,但如此一來一切便都說得清了。父皇對母后和幾個皇兒情意冷淡,父皇在宮中建造了一個雙棲殿——殿上所有東西都成雙成對的雙棲殿!而花錯爹爹也仿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雙棲殿!花錯爹爹言語之間常常提起他愛的人,說那人業已駕鶴西去,說那人獨留他一人,說誓要保護他的女兒!衛浮煙只以爲這份深情和母后有關,卻不想竟然是父皇!
“可是懷王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葉無殤近些年來也屢次出現在不夜城,不夜城仍然是姓葉!”
這位顯然是文人的大人兩句話說完自己先驚愕地睜大了眼,像被自己的話噎住了一樣。
“大人所言極是,懷王安然無恙後,葉無殤便開始屢次出現在不夜城了!”拓王眼神深邃,笑意瘋狂,“葉無殤消失,是來黎國尋找咱們的懷王,他要親自調教懷王,好教懷王能夠平平安安長大、順順利利娶故人之女!這個人是誰想必大家已經十分清楚了——一直以來身份成謎的懷王師尊,花錯!”
御書房內再度一片譁然。衛浮煙不必聽便知道他們議論些什麼,不夜城雖然獨立於三國之外,也從未單獨稱王立國,但和獨立的國家已然了無分別。懷王師從不夜城城主,誰知道他被教了些什麼呢?潛移默化中,心底深處究竟是個黎國人還是個不夜城人更未可知。好在周懷意從來沒有爭奪皇位的野心,否則師父是不夜城城主這一條就足夠打垮他了!
“可是這些,仍與懷王妃身份之謎無關。”
一言再將大家拉回現實。衛浮煙知道,故事要到頭兒了,拓王要給她定罪了,她忽然有一絲緊張,偏頭看柳輕舟,卻見柳輕舟正笑着看她,並衝她點了點頭,神色中滿是安慰。
拓王許是講了太多話,聲音有些嘶啞,但說話的氣度依然十分大氣:“葉無殤也好,花錯也罷,一心傾慕辰皇,卻不知他愛的辰皇駕崩之後,新任辰皇對他沒有半分情意,做事自然不會顧及到他。葉無殤這廂以花錯身份教養着懷王,那廂端陽公主卻病逝了,辰皇想派人打入黎國皇宮內部,於是另選了一位容貌極爲相似的女子,正如先前沈青荷所言,用巫蠱之術催眠此人之後,再爲她灌輸新的記憶,讓她成爲端陽公主。也就是,眼前這位另有兄長的白衣女子,你,究竟是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