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不要怪孬狗哈。”豹雞母說話一下吞吞吐吐的,顧慮重重。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說吧,我撐得住。”
“我們被農場趕出來了。”耐門驚詫的瞬間,孬狗轉過了他那慚愧的頭,並抽泣起來。
“啊,這、這是怎麼回事情,你說仔細一點。”耐門十分詫異,他走時工地已經停工了,所有的工人都返回了原地過年。
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呢?耐門的嘴脣在顫抖,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擡頭看看窗外,一團烏雲正掛在對面樓頂的上,周圍的還在不斷的向它集結靠攏。
“是孬狗在移動塔吊時不幸把它開翻了,塔吊倒下去的時候又把農場的倉庫砸垮了,倉庫垮下去的時候裡面的設備給砸壞了。”
“你、你、你們這冰天雪地的怎麼去玩那個大傢伙啊,你豹雞母還真有肚量,剛纔在車站裡還談笑風聲呢。”
“是農場的人喊我們把塔吊移動一下,這下出事了他們又喊我們立即滾蛋,住都不允許住。”看着耐門黑煞一般的臉,豹雞母吞吞吐吐的沒有把話說完。
“你知道我們從烏魯木齊出來吃了多大的苦纔在這裡佔住腳的嗎?現在好了,你們這一下就被別人掃地出了門。”耐門後退了兩步,踉蹌在窗臺上。
對面的樓房模糊起來,那片濃烈的烏雲彷彿正張一張漆黑的大口向自己襲來,耐門的頭感到一陣暈旋,豹雞母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臂膀後才穩住了身體。
“耐門,耐門,你怎麼了?”
“我們還有幾萬元的壓金啦。”
“都怨我,都怨我,大力哥你就打我幾下吧,這樣我心裡好受些。”孬狗在病牀上哽咽道。
“不說了,讓我靜一靜。”耐門不耐煩的說道,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在強壓住心中的情緒。
窗外,烏雲越積越厚,過了一會兒剛纔還慢不經心的風突然加速,只一眨眼功夫肆掠的風沙已經迷漫了整個天空,整個K市一片昏黃。
“現在怎麼辦啊,我們又沒有立足之地了?”耐門在沉靜了半刻以後說道。
“我還是那句老話,生死跟定你,你走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豹雞母兩眼無助的看着耐門。
“大力,你拿主意吧,下面怎麼做,我們聽你的。”孬狗在被子裡探出個頭。
“孬狗你專心的養你的腿,我和豹雞母出去看看。”
穿過K市的庫勒街,再拐過民族大街徑直向前三百米,然後再剩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就到了他們原先施工過的農場,工地已經住進了新來施工隊。塔吊倒塌的地方已經恢復一切,從表面上看似乎這裡不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損壞的鐵架子卻還在原地未動,曾經住過的地方雖然地方還在,但所有東西已經沒了蹤影,農場的辦公樓幾乎都是關門上鎖,值班門衛耐門認識,幾步上前想打聽下
情況:
“滾開,不爭氣的四川佬,大過年的出現安全事故,我們是倒了八輩子邪黴了,這一年的獎金全完了。”耐門和豹雞母還沒有開口,就被曾經還稱兄道弟的門衛給轟了出來。
風沙還在肆掠這個城市,他們回來的大街上已經亮起了燈火,可時間還不到下午的四點。
“哇……”孩子的哭聲又把耐門從回憶中喚回到一年後的今天。
參加落成慶典的客人差不多已經到齊了,裡面有村長張治才,支書,以及各個居民小組的組長,二喜一早就過來幫忙了,此時他正在安排桌椅和板凳。
今天最高興的是耐門他爹王福水了,從第一個客人來到院子的那一刻,他掛在嘴角的笑就沒有消失過,一直露出他那兩顆殘缺的牙齒。
張治才的情緒好象還沒有恢復到以往正常的情況,二喜對他的那一頓黑打可能還在記憶中,看二喜的時候兩眼總是微露懼色一怔一怔的,張治恭本來是耐門請的第一個客人,可他因爲楊秀芝在配種場療養以及他爹張乾貴還在醫院裡分不開身。牯牛和陳大芳兩口子,張顯和包鶯蒂兩口子今天來的最早,牯牛穿了一身皮貨,一個十足的江湖佬,這幾年他走東竄西的到過不少地方,一進門就高喊耐門拿煙侍侯。老婆陳大芳跟着嗡聲嗡氣的符合着,只不過今天還象被什麼矇住了似的,原來她在頭上包了條圍巾落下來的部分把嘴給遮住了。聽到她的聲音頓時整個院子的氣氛一下活躍起來。張顯還沒有從今年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少了言語,只有別人在笑時他在把嘴角稍微的動一下。大家這裡看看那裡諳諳,口中的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過了一陣子,毛子的爹王長生抱着他的孫子也來了。
“我看這大力就是有出息,這纔出去不到兩年就蓋起了這麼漂亮的洋樓。”一進門王長生就高談闊論。
“我們這兩年盡倒黴,明年也準備喊張顯出去打工算了,這在家裡掙個什麼錢啊。”這是張顯的老婆包鶯蒂在說。
“你們又推粉又養豬,一條龍到底還不好嗎?”回答他的是站在旁邊的王長生。
“你們看見張乾貴那老東西沒有。”王長生問。
“現在是你親家公了,你還對人家不依不繞的。”有人覺得他的話不對。
“啥子親家公哦,那是我們毛子瞎了狗眼了,外面什麼女人沒有,卻偏要回來把那老傢伙的女兒帶走。”
“你怎麼說那樣的話呢,是你們毛子拐跑了人家姑娘的。”
“哪裡哦,是張乾貴那治葶天天來糾纏,纏得我們毛子皮褂子沒領,沒有辦法才帶走的。”
“聽說在醫院的張乾貴還不知道他女兒跟毛子跑了的事情,是這樣的嗎?”
“這個王長生是該挨黑打的時候了!”一直在觀察動靜的張顯在張治才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管他曉得不曉得,我養的是兒
子,我怕個啥哦,最多就是浪費幾滴水。”王長生說得津津有味,卻不知已經忍了許久的張家代表張治才,上前一擡手就在他的臉上幾個翻山耳光,直嚇得懷中那孩子驚詫詫的清叫喚。
“怎麼,村長打人啦。”
“我現在不是村長,是張治葶的大哥,我警告你兩爺子,如果張治葶在那裡有個閃失,老子不叫你家的房子車幾個團團轉就不性張。”幫忙的二喜眼見事情要鬧大,趕忙從屋裡衝出來:“你們幹什麼,今天是人家耐門的立房酒和滿月酒,你們再鬧,信不信我給你們每人兩邀磨旦?”
見狀,王福水的臉拉得就象一把切面刀那樣陰森,老長。“你們要鬧就回去鬧哈我這裡不歡迎這樣的客人。”
“開飯吧,二喜,看他們還鬧不鬧。”耐門當機立斷。
“好呢,一步高,二步銀,三步四步出貴人。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二喜雙手舉着上菜用的掌盤,口裡喊着川北農村新房落成時用的祝福語傳梭在各個桌子之間。
耐門的這一招果然厲害,不到半分鐘,整個院子裡鴉雀無聲。
“嗨,嗨,客都沒有到齊就開席了,這家主人是咋怎的啊?”
一陣爽朗的笑聲過後一隊人馬出現在大家面前。
“哎呀,烏鎮長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見行進的隊伍中不但有苟發英,安裝電視叉轉站的人,還有烏鎮長,張治才立馬丟下手中的碗筷,起身迎接。
王福水見鎮長親自前來祝賀自己的新樓落成,自然是心花怒放,這樣高規格的禮遇是他所不呈想到的事情。
大家就此罷席都站起身來,恭候鎮長大人落座。由於臨時增加了人數,其他的桌子不得不打擠,一陣騷動以後,烏鎮長又站起身來滿面春風的給大家訓話。在座的,把菜夾在筷子上的,又不得不輕輕放下,瞪着眼看這烏鎮長要說些什麼。
“在吃飯之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爲了讓我們興澤湖沿岸的父老鄉親早日能夠收看到清晰的電視節目,王大力同志致富不忘家鄉,今年回來他特別來到我們鎮政府,給我們正在施工的電視叉轉站贊助一萬元,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對他這種崇高的精神表示衷心的感謝!下面就各吃各的哈,我就不耽誤大家了。”一陣咔嚓咔嚓的閃光之後,耐門和烏鎮長的笑容被永遠的定格在歷史的瞬間。
烏鎮長的話一落腳,王福水就把耐門拉到了一邊:“這是真的?”語氣嚴肅,氣氛肅穆,表情莊嚴。
“是的,我昨天給他們站長說過。”
“你啊,一萬啊,那不是坡上的樹葉子,是不是癢得不行了,不放點出來就不舒服啊!”
“耐門不要看你現在有就個錢,等你兒子起來那陣不要又是個窮光蛋,那才笑人啊。”老婆蠻疙瘩也抱着孩子下了席。
這耐門也愛出個風頭咯?大家一陣歡笑過後,又搖搖頭,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