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你讓我匯的款由於地址不詳被打回來了。”從門外走進來的是一位妙齡女郎。清秀的面目看上去粉撲撲的,兩眼帶着明顯的浮腫,嘴上的口紅有些濃豔,乍看,一種風塵女子的感覺。
“唉,放在那裡吧,反正我是寄出去了的,收不上就不要怪罪我了。”這小姐喊的王哥不是別人就是從興澤湖逃跑出來的毛子。
“唉,從興澤湖出來已經兩年了,家裡人不知道我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家裡現在是個啥情況?唉!”就在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響了。
“啊、啊、誰啊?”毛子仰在騰椅上,啊呀喔的很有派頭。是的,如今的毛子已是今非昔比,通過兩年的努力,不但有了一個採石場,還做起了其他生意,剛進來的那位妙齡女子就是給他做帳的。
“是啊,王哥,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以後就可以放下包袱輕裝上陣了。”說着,那女子的身子就象沒有骨頭一樣,沒幾句話就向毛子這邊靠來。
“大白天的注意下影響。”毛子把身子一讓轉過身去拿了支菸抽起來。
“哼,男人都是些假正經,不需要的時候,一本正經,人模狗樣的,需要的時候恨不得跪在褲襠下面喊媽。”那女子把嘴一癟到了另一間小房裡。
毛子理了理領帶,覺得不舒服,把它從脖子上取了下來,隨後又解開襯衣最頂端的兩顆釦子,把手一伸在桌上拿了個紙片扇起風,襯衣頸項處已成黑邊,隔壁的那女子一直貓着眼從門縫裡看着他。
“準備茶水,有重要客人來。”毛子放下電話象觸電似的從騰椅上彈了起來,又把剛纔摘下的領帶重新套在脖子上,看着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那女子趕忙走上前去給它打理起來。
那女子剛走出毛子的辦公室,迎面就進來幾個提着皮包的人,帶路的是個五短身材,蒜頭鼻蓋上坑坑窪窪的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紅色斑點,再看頭上更是稀稀拉拉的沒幾根毛了,兩隻眼睛一進屋就開始賊溜的轉。
“武村長好!”毛子就象見了他先人一樣,盡獻媚道,一上前就握住了那武村長的手,而武村長似乎很不在意他的這一套,前後不到兩秒,他的手就主動放開了。
“王老闆,我給你介紹下,這幾位是鎮政府的工作人員,他們是來落實你承包這片荒山的事情,你配合下他們的工作。”
“好,好,好?”一聽是天大的好事自找門來,毛子顯得語無輪次。
“這是我們反覆開了幾次才決定下來的結果,本地方的沒人包這個,外地方的我們又不知底細,所以最後大家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武村長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來一包煙給其他的人散了一圈。
“這些我都準備好了。”毛子的手在顫抖。
“哪個需要你這工仔的東西哦。”武村長端着那女子剛上的茶說道而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那上茶的女子。
旁邊一張辦公桌上,毛子在一張紙瀟灑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但那字就像一隻麻雀拉的屎一樣,糟糟哇哇的。
“承包期爲三十年,每年與村裡分層,村裡管稅收
,其他的你自己負責盈虧吧。”一個頭兒模樣的人對毛子說道。
這比當初的條件還要優惠呢,難道我是中了六和彩了,毛子半信半疑。
不到半小時,事情完全搞定。
“毛子,晚上帶上你的秘書到我家裡吃飯哈。”沉磬在的巨大喜悅之中的毛子,聽到武村長的招呼心裡不禁咯噔一下。
當最後一抹晚霞消失的時候,南國的霞光把日夜奔流的珠江水染得金黃,與家鄉的興澤湖相比並無什麼兩樣,而距離卻是萬里之遙,
天光越來越暗,天的藍、樹的黑、路邊的椰子越來越婆裟,夜色沿着樹身迅速地爬上天空的時候,所有的田園和村莊都被夜色收藏。
“這個王八蛋,我說怎麼會有便宜給我們外地人呢,原來是合同裡面籤合同。給你分紅,哼,給你分了我還有個剷剷啦。”
武村長的家離毛子的石場不到兩里路,毛子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裡已經完全沒有了去時那份興奮勁,沉沉的很失落,但又無可奈何,誰叫別人這麼有權有勢呢,誰叫我們這麼又窮又無依託呢?唉,總比呆在家裡好吧。想來想去剛纔還是波濤翻滾的心情也就慢慢的平靜下來。
這裡離海很近,白日的喧囂漸漸沉寂,大海的濤聲更加悅耳。海風靜靜的吹來,有些溼潤。仰望天空,月牙已掛在路邊的枝頭上,跟在它身後的那顆明亮的星星眨着悽迷的眼。多象母親在我臨走時充滿淚光的眼啊。萬山覆蓋着雪一樣隱隱的月色,而家鄉的夜晚是否也和南國的夜色一樣。毛子掩面而泣,是那鉤彎月讓他想起了什麼,是家鄉,是親人,是這兩年來的辛酸苦辣……毛子點了根菸,在路邊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哇、哇、哇。”忽然,在他的耳邊一陣孩子的啼哭聲從遙遠的方向傳來。
“你來抱一會兒嘛。”說話的是毛子的母親。
“就來了,就來了,你等我把這節肟完嘛,只曉得幹鬧,又不打注意。”王長生正在茅坑上拉屎。
“你哭、哭、哭個啥嘛,你再哭我也哭了,我把你養這麼大了,究竟是不是我孫子還不知道呢。”毛子的母親抱着孩子在屋裡不停的來回走動,想盡一切辦法就是止不住孩子的哭聲。
“我不懂那些血型啊啥子的,我只看臉蛋,臉蛋像就像,其他的我不管。”王長生提着褲子進了屋。
“也不曉得這個該死的跑到哪裡去了,已經兩年多了一點音信都沒有,是死,是活嗎也給老孃捎個信回來嘛。”
“不要說那些莫名倒路的話,你相信他會死嗎?我的人,難道不知道他有幾斤幾兩,能夠做多大的事嗎?說不定二天回來,把你穿得福玄玄的呢。”
“這兩年我是受夠了,就是這孩子不是他的,也要把他養起,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把他的這門香火給他續起。”
“得,得,得,婆娘家就只知道說這些喪氣話。”
這時孩子還在驚詫詫的哭着。
“給我,我看看他今天晚上是中了什麼邪了?”王長生在抱過孩子後把孩子的額頭一摸,舌苔一看。
“我說你真是個糊塗蛋你說不是,孩子燒成這樣,你還沒有發覺。”
“天氣熱成這樣,哪個知道他是生病了嘛。”毛子的媽坐在那裡不停的扇着扇子,王長生把放在桌上的小鐘一看,已經晚上一點鐘了,怎麼辦?
“明天去找醫生行不?,外面又暗成這樣。”毛子的媽坐在一個矮凳上,把嘴擼得老長。
“不行,得馬上去青山鎮,不然這孩子一定會燒成腦膜炎的。”
“那我們不就白養了嗎。”一聽說孩子有可能燒成腦膜炎,毛子的母親一下緊張起來,
屋外漆黑一片,一出門就來了幾股旋頭風。
“把眼睛給孩子蒙上,不要把他嚇着了。”
崎嶇的山路上,王長生抱着這個還認證的孫子,毛子的母親提着馬燈,兩人一前一後,當路過張乾貴家的牌坊時,天空一個驚雷以後,突然下起了瓢潑桶到般的大雨,那老掉牙的大黃狗也神經般的狂吠不停。懷中的孩子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高燒所至,沒了聲音。
“孩子沒聲了?”王長生在前面說道。
“怎麼辦啊?老傢伙。”毛子的媽大哭起來。
“不要哭了,半夜三更的驚詫人。”毛子的爹並沒有沿青山鎮的方向繼續前行,而是敲開了張乾貴家的門。
“老張,我們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就救救這孩子吧。”
“我是豬大夫,沒有給人看過病啊,況且這還是個孩子呢,如果出了問題,豈不是拉了命債,不能,不能,你們趕快往青山鎮送吧。”
這時孩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睛眯成了一條逢。
“老張,我們知道我們這家人在大家眼裡,除了坑蒙拐騙外,就是好吃懶做,但這是條命啊,你也知道他是不是我們的孫子還不知道呢……”
張乾貴眯着眼睛看了坐在對面的王長生一陣,這傢伙也有落轎的時候。
“別說了,我想辦法就是了,等病情穩定了你們馬上去青山鎮。”這時屋外雷聲大作,雨下個不停。
聽到父親屋裡的嘈雜聲,治葶和他母親也起了牀。
“其實病很簡單,就是個重感冒,發高燒,只要打一支青黴素就可以了。”
“你這裡肯定有,前天我看見你藥箱裡還有幾盒呢。”王長生好象看到救星一樣。
“那是獸用的啊,人是不能用的。”
“爹,我去拿我的感冒藥,先吃下看看行不行?”今天治葶也感冒了,下午才從青山鎮回來,鬧三彎不放心女兒就和她睡在了一起。
過了一陣,張乾貴再次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還是不行,只有那樣了,就看他能夠熬過這一關不!”
張乾貴把給豬打針的針管用開水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才把獸用的青黴素輕輕的推進孩子的屁股裡。
半個小時不到,孩子竟奇蹟般退燒了。
“等天亮以後你們還得去青山鎮,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外面還在下雨,就是去了也沒有人。”張乾貴抽着煙,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對面的王長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