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也下雪了。”
“你怎麼知道的?”在大鋪的一頭冒出了一個腦袋,眨了幾下眼後問從外面進來的耐門。
這是內地到新疆的人非常熟悉的情景,從地上挖個坑下去,用木頭排成龍骨架,上面覆蓋用蘆葦做成的簾子,而後蓋上土,再在屋中間用土磚搭一個簡易的火爐子,就可以度過新疆漫長的冬季了。
“剛纔我路過老闆的小商店時看見播報的天氣預報。”
耐門在門外鏟了一鍬煤從門外進來瘩在火爐上,然後又拿了個鉤子把爐堂造了造。頓時股股黑煙騰空而起,迅速瀰漫整個室內。
“嗨,嗨,你輕點嗨,弄得滿屋是灰,哪個受得了?”說話的是孬狗,是到了新疆以後才碰上的,他比耐門早來兩天。
“莫說,這新疆的煤就是好,只要用火一引就燃起來了,不象我們老家那些煤,裡面全是石頭,碼那麼高的煙囪都扯不了火,還得買鼓風機纔可以。
“老家那是什麼地方呀,肟屎都不生蛆,怎麼能夠和大新疆比呢。”
“孬狗的話又太絕對了,至少家鄉的青山綠水比這這裡的好吧。”這時又從大鋪的角落裡冒出了一個人頭,他叫豹雞母,這豹雞母在趕節節車來的,在寶雞火車站站臺上閒遊時遇見耐門一行的。
“家鄉雖然有青山綠水,可出門不是坡坡就是坎坎,更沒有這裡的大漠奇觀。”
“這裡的風沙真叫人受不了。”
“這裡雖然有風沙,但一到冬天就不幹活了,不象老家,一年到頭就是到了三十月還在忙。”
“那以後就在這裡找個婆娘安個家算了。”
“你們這羣忘恩負義的東西,現在連飯都沒有吃的了,還說這些。”
“不管怎樣還是家鄉好,看你們那熊樣兒,兩個月前連火門都找不到的人,現在就侃起了新疆和自己的家鄉來。”耐門放下鐵鍬,卷着新疆的墨盒煙。
“我看你也好不了到那裡,你還記得你提着褲腰的那情形不,簡直笑死我了。”豹雞母在鋪裡伸了個懶腰後又打了個哈欠。
火車在沉悶的汽笛聲中徐徐駛離站臺,但站臺上的服務人員看見還在不停地從車窗上往裡塞人。
車相內的擁擠程度可以說是人重人,按規定每排座位只坐五個人,但現在卻座在上面的一般都在七八個,過道里,座椅下都是人,能夠呆在廁所裡的都是比較幸運的了。
耐門擠在人羣中,死死抓住他的褲腰,旁邊的是一個高大的婦女,她身體正面壓着他的膀子。耐門的嘴幾乎是靠在那女人的Ru房上,但絲毫沒有感覺到這兩砣特別東西的存在。只從人縫裡亮出迷茫和無助的眼神。尋找自己的同伴。
“你在這裡啊,
頭兒帶了幾個人在找你呢,以爲掉在站臺上了。”同路的人問耐門到,
“那些人呢,”耐門用手臂靠了靠那女人的胸部。
“啪”突然,一個耳光落在了耐門的臉上。
“你怎麼打人呢。”
“他對我老婆耍流氓。”
同行的幫耐門還了一拳,由於太過擁擠,他發出的拳沒有什麼力量。
“這麼擠,誰耍流氓了。”
哎,鬧個啥子哦,這麼擠,也不看看你那婆娘是個什麼樣子。還自以爲是貂禪啊,衆人一說,那男人覺得非常尷尬,於是拉着那愧婦到別處去了。
列車在山溝裡就像一頭老牛,不停的喘着粗氣。
“這是哪裡啊?山怎麼這麼陡啊,你看那半山腰上還有人在耕地,如果是滾下來,屍首就找不到。”
“我們已經過了陽平關,進入秦嶺地界了,這裡的山勢就是這樣子的。”
車窗外,陽光斜照在高高的懸崖上,被風修剪過的樹枝努力的向一頭伸展,彷彿在傾聽從深谷裡風聲中的隱約謎語。挺拔的鬆塔上,幾隻老鷹在悠閒的盤旋着。柿子樹上的葉子如燃燒的火焰,映襯着滿樹金色的果子,滿目秋色如掛在窗口的油畫。
“啊,我的包,我的包不見了。”突然,耐門大叫起來,一副哭腔。
“你,你,這才上路呢?”帶路的在聞訊以後立即趕了過來。“你仔細回憶下上車以後的每一個細節。”
“啊,是那兩口子乾的。”
“是他,是他,我記起了,是我在擋他第二拳的時候,我的手離開過我的褲腰。”耐門兩眼放光似的說道。
“去報乘警,”同行的趕忙說道。
“報個屁,只怕別人早已下車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逍遙快活呢。”
“不要哭了,到了下一站,你就下車回去吧。”帶路的皺着眉,樣子就像憋了一節屎在gang門上又找不到解決一樣。
“回去啊?我哪有錢啊,”耐門在這擁擠的車廂裡哭出了聲,令在旁的同行者不是同情就是不屑一顧。
“前也不是,走也不是,你說怎麼辦嘛?”帶路的一臉愁容。
“那我只有討口了。”
“那裡是新疆,就是討口嘛也要找個有人的地方啊。”
“我的路費完全是借的,回去又咋怎啊,還是把我帶到新疆去吧,我求求你們了,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了掙以後加倍還你們。”說完耐門就一樁跪在了帶隊的面前。
“你,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快起來,你知道現在我們離新疆好有多遠嗎?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啊,耐門兄弟。”帶隊的顯得極不耐煩。
看到帶隊的真喊他回去了,耐門把頭磕得
顫響。
“快起來,被乘務發現了,就是我們想帶你走,也走不成了。”帶隊的不斷的抓扯着頭髮。
“唉,我真是遇着了。”說完到了另一節車相去了。
列車在隧道里發出刺耳的尖叫。
你們看,列車在過秦嶺了,下面還有車在跑呢,這是在車窗邊的人的交談。耐門還是在過道里站着,也不敢前也不敢後。
“你還有吃的沒有。”同行的問耐門。
“雞蛋和豬脊樑還在我的搭包裡。”耐門回答着。
“只要有吃的,什麼都不怕了。”同行的靠在過道邊的椅子上。
“嗨,小夥子,我這裡還有半瓶啤酒你們要不要,我在前面就下車了。”一個穿戴十分乾淨的人對耐門說道。耐門不知就裡,只靜靜的看着,沒有說要也沒有說不要。那人已經看出耐門的心情。
“不要不好意思,人不出門身不貴,以後出門一定要注意。”
“謝謝大爺。”耐門接過那半瓶啤酒,嘴角微動,兩眼淚光,十分激動。
“把它拿緊,要查車票了。”帶路的頭兒有些驚慌。
“大家拿着,等查過了你們以後,再迅速的把這個車箱的票收回傳到我的手上。”帶路的頭兒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對大家說這一切。原來,這帶路的頭兒在鐵路上已經混出逃票的方法來了。
就是把所有的人分成若干個小組,分座在不同的長箱內。只買一個小組的車票,自己座在列車長的這節車箱內,兩邊安排不同的人給他報信,如果查票的從車尾開始,那麼他就把車票先發到座在車尾的人的手上。待查完了,又迅速的集中起來,依次往前送,就這樣只要幾張票,就可以讓幾十個人通過檢查。
車窗外,山勢逐漸平緩,綠色漸淡,起伏的山丘揹負着懶散的雲朵,阡陌之外,天際遼闊,野草枯黃,河牀乾枯,天際的亮處,山峰收藏了巨大的落日。
“這是哪裡啊?”耐門揉了揉惺忪的眼問旁邊的人。
“小夥子,已經過了蘭州了,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要踏上新疆的土地上了。”
“我的天,這一覺睡得這麼長啊。”
“可能是座椅下面涼快吧,哈哈。”
人們說不到新疆,就不知道祖國的遼闊,這話真不假。那茫茫的戈壁灘、那無盡的沙漠,那莽莽荒原,那坦蕩無垠的大草原,都給人以強烈的震撼,純樸的民風、遼闊的疆域、植被繁茂,牛羊肥壯,瓜果飄香,風光旖旎,融和的民族關係,濃郁的異域風情都使每一個來到新疆的人留連忘返,新疆,我來了。
經過幾天的車馬勞頓,耐門和他的同伴來到了這塊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在這裡等待他們的又將是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