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纖磬越想越心酸,越想月苦惱,越想越挫敗,雙眼蓄滿淚水,可身體卻不由自主站起來,緩步走向那緩緩走來的高頭大馬。
丁寒冰立刻跟着站起來,虛扶着她,眼裡滿是擔憂。兩人未走幾步,立刻被兩名御林軍上前給攔住。雲纖磬定定站在原地,目光只盯着那身穿紅衣之人,一動不動。
隊伍停了下來,四周的人聲也開始安靜下來。雲祈風坐在馬背上,定定回視雲纖磬,心中卻有股莫名的激動。雖然她易了容,但只要看到她的眼睛,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好像瘦了,身子也變得更單薄。看到她流淚的雙眼,心內禁不住的疼。她最終還是出現了,他終於找到了她。
兩人相互對視,一語不發。過了許久,雲祈風向給隱在人羣中的紅衛使了個眼色。紅衛領會,立刻走出來,把雲纖磬帶到一邊。丁寒冰護在她身邊,眼神幽暗。
雲纖磬沒有掙扎,只是腳步有些釀蹌,脣腮微顫,蠟黃的臉色,看不出什麼神情,只是眼裡不斷流出晶瑩的淚水。目光依舊一動不動,目視棗紅大馬上面那人。只見他神情平靜,一片雲淡風輕,沒有一絲波瀾。
原來,她的失蹤,像是對他沒有一絲影響,他依然可以毫無顧慮地成親,不會顧忌她的想法。她一次次想要回頭,只想看到他一絲絲的憐惜。可是沒有,沒有。她以爲心已經死了,可爲何還能跳動,還能感到如此劇烈的疼痛?
只見他左手往上一揚,迎親隊伍繼續緩慢前進。他就那樣緩緩從她身前經過,不帶一絲留戀。鞭炮聲與鑼鼓聲繼續響起,那頂大紅花轎又開始悠悠前行,四周的人聲又開始沸騰,大喊:“恭賀太子殿下大婚,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雲纖磬咬了咬牙,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得,大喊了聲:“等等...”但她的聲音微乎其微,隱沒在沸騰的人聲中。
紅衛勸阻:“丫頭,先跟紅衛回去,什麼事,等少主回來再說,可好?”
雲纖磬卻不予理會,不顧一切掙脫紅衛阻攔,走上前去,攔住他的馬,目光楚楚,卻一臉堅毅。今天,必須做一個了斷!
幾名御林軍走上來,喝到:“什麼人?竟敢一而再在太子婚禮現場搗亂,不要命了?”
丁寒冰和紅衛都跟上來,護在她左右,不讓前來的御林軍傷害她。四周人頭攢動,交頭接耳,像是在猜測什麼。
雲祈風停下馬,目光幽暗,像是等着她說話。
雲纖磬儘管淚流滿面,卻想不到,還能扯了扯嘴角,苦笑着說道:“恭喜你,哥哥。”最初的相識,他成了他的哥哥。那麼,就讓她以這一句哥哥結束吧。最後一聲哥哥。從此以後,他們再相見,便是路人。
聽到這聲哥哥,雲祈風的心,猶如被針尖刺了一下,竟是如此尖銳的疼痛。他知道,她是要放棄了,不再追逐與他這份虛幻的愛,這不正是他想要的麼,爲何心裡竟是如此難受?
雲纖磬抹乾了淚,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迅速抓起一縷髮絲,橫刀割下。
“
丫頭...”紅衛與丁寒冰異口同聲,臉上盡是吃驚。
刀落,發斷!雲纖磬一臉解脫。斷情思,斷情思。她欠他的,已用滿腔的情意還盡。從今往後,她真的與他兩不相欠。
見到雲纖磬突然斷髮,雲祈風如墨玉般漆黑的雙眸變得深邃如海。她要斷情,他允。可她斬斷她和他的這一切,他如何能允?幽幽望了她半響,堅定說道:“暗夜,帶她回山!沒我命令,不許放她出來。”便帶着迎親隊伍,再次緩緩向前。
紅衛嘆了口氣,擔憂看向雲纖磬,說道:“丫頭,我們回雲夕山吧。”
丁寒冰面色冰冷,猶如冰霜:“你以爲,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她還能和你們一起在山上,相安無事地生活麼?”
“少主不是故意這樣做的...”
“哼,不是又怎麼樣...”
“......”
“......”
對他倆的爭執,雲纖磬猶若未聞,身子一動不動。目光追隨着前方馬背上的身影。
暗夜複雜地看着雲纖磬,說道:“小姐,請跟暗夜回山。”
雲纖磬卻一動不動,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恍惚,頭暈目眩,忽然心頭一一陣尖銳疼痛,一口腥甜涌上喉間,“噗”的一聲,從嘴裡噴了出來,身子軟軟倒在了地上。
紅衛大驚失色,驚呼:“丫頭,你怎麼了?”
丁寒冰頓時面露急色,急忙把她抱起,卻已見她嘴脣發紫,目無焦距,身子搖搖欲墜,竟是異常虛弱。
毒發了?怎麼會?丁寒冰心頭一陣寒冷襲來。明明還有二十多天的,怎麼會提前了呢?忽然,他臉色一白,後悔得差點想找把刀,一刀把自己捅死。
他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只想讓她和過去作一了斷,卻沒想到,雲祈風對她的影響會有多大?
孔雀膽的毒性有多霸道,他心裡一清二楚。
在她悲痛欲絕之時,身體也是最虛弱的時候。縱然他已幫她將大部分毒吸出,還封住了她的幾個要穴,但殘毒仍可會在她身體最沒抵抗力的時候,攻進心臟。
丁寒冰又驚又怕,顧不得許多,馬上當街扶正她的身子,從她後背緩緩給她輸入內力,希望可以抑制毒性。
但是心慌意亂之下,氣流不穩,一個閃神,竟是叉了氣。兩人都被內力狠狠彈開,重重跌在地上。嘴角都流出了殷紅的血跡。
紅衛急忙把他們扶起,滿臉的焦急。“到底怎麼回事?”
暗夜一把扣住雲纖磬手腕,臉上立刻浮現驚訝神色:“怎麼會這樣?...”卻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丁寒冰已是滿面怒氣,額頭青筋暴跳,怒吼道:“還不快去把他找來!你們想看着她死嗎?”他只能寄希望於雲祈風,希望他能有那麼一絲能力挽救她。
紅衛嚇得“哦哦”了好幾聲,淚眼朦朧疾奔而去。
丁寒冰扶起地上的雲纖磬,竟覺得她呼吸都微弱起來,一股寒意襲來,不由得渾身顫抖,不敢往那方向想去。怕好
的不靈壞的靈。
往日的放浪不羈統統消逝不見,只剩下滿臉心急如焚,語氣都顫抖起來:“丫頭,我命令你,睜開眼看看我...”他怎麼這麼蠢?他不應該答應她留下的。即使將來她一聲悔恨,傷心難過,可至少,她仍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了。
“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去虞城解毒的嗎?怎能言而無信...丫頭...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你說...”他想跟她說,等將她的毒解了,他要帶她遊遍大江南北,讓她將不快樂的通通忘掉。他要她成爲這世上最快樂的人。她還有許多快樂的日子還沒有看到,怎能這樣離去?
是他的錯。他應該強行將她帶走。他家明明有解藥,卻因遠水救不了近火,而眼睜睜看着她離他而去?那樣他會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自己的。
雲纖磬幽幽地睜開眼,虛弱地笑笑,蠟黃的臉上都能看出其痛苦的神色:“對不起,害你擔心了。我知道,怒可以攻心,卻想不到,痛也可以攻心。”
“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就帶你去虞城解毒。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顫抖說出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不,不用了,咳咳...”說完,嘴角又流出了些血跡:“我,我已經撐不了那麼久了。毒已攻心,回天乏術。你不必安慰我。”
“我不許你胡說!”丁寒冰眼睛發紅,輕聲責備。
雲纖磬自嘲地笑笑:“生死於我又有何意義。如今,夢已醒,但,魂也快斷。他救過我的命,如今,我還給他,從此,兩不相欠。”
“你就這麼愛他?你有沒有爲活着的人想過,爲我想過?”丁寒冰緊緊抱着她,一臉痛楚。他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對她的感情也到了如此不可自拔的地步。早知如此,他早該努力追求,讓她愛上他,那如今也不會這樣。
雲纖磬輕輕搖搖頭,吃力擡起手,隔空描繪着丁寒冰輪廓:“今生欠最多的,就是你。欠你的,我只能來生償還。”
“我不要什麼來生,我只要今世,你明白麼?”語氣竟含着義無反顧。
雲纖磬撫了撫他的眉梢,艱難說道:“寒哥哥,不要再用紅色來掩蓋自己。明明,你就不是這樣熱情如火的人,何必裝出這個樣子?其實,你穿暗青色,可能會更好看。”
丁寒冰聲音沉沉:“好,等你好了,我穿給你看...”
“你答應我,一定活得開開心心,娶好多妻子,生多多的孩子,好不好?”
丁寒冰搖了搖頭,哀聲說道:“不要!等你好了,你來幫我生,可好?”
“你...答應我...”雲纖磬聲音越來越虛弱。
丁寒冰淚眼婆娑,哽咽着點了點頭:“好...”
雲纖磬想笑,嘴角未能勾起笑意,一口血已急噴而出。胸口火辣辣的,如烈火灼燒一般疼痛,眼前越來越迷濛,眼皮很重,就想沉沉地睡去。
丁寒冰驚得面色蒼白,大喊:“丫頭,不要睡,不要睡...”但云纖磬卻只剩微弱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