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中,隱約傳來清脆的鈴音,腳步聲夾雜其中,越來越近。
兩人屏息凝神,注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濃霧化開,一雙纖細的長腿,映入眼簾。暗夜中,白皙的皮膚尤爲惹眼。鈴音止,漂浮的霧氣被驅散。地面上紅色的血花,驟然如臨大敵,怯生生卷緊了花絲,縮作一團。
許沫晨撩開眼前的雲霧,藉着碧水劍光,看清來人。
紅色披風,身材高挑,身後舞動着的紅色藤蔓不計其數。水蛇腰間,別有一朵紅花。纖細的花瓣彎曲柔弱,花的莖杆上竟是空無一葉。一手搭在腰間,另一隻手玩弄同樣的紅花。花瓣放在鼻尖輕嗅,雙脣亦紅豔。丹鳳眼妖嬈迷人,滿頭紅髮,煞是嚇人。
任柳知一揚手中的桃溪劍,質問道:“來者何人!竟敢在本姑娘面前,耍小把戲!”
女子紅脣揚起,笑容驚豔,悅耳的聲音從喉頭傳出:“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桃花峪兩個青頭小毛孩兒啊。”
“誰是小毛孩兒了!”任柳知不服氣。
“呵,不是小毛孩兒,怎麼連起碼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女子玩弄着手中的紅花,扯下一片花瓣,扔在地上。一腳狠狠踩上去,花瓣碎入泥土中。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綻放千年而花葉永不相見,婉轉柔曲而甘墮地獄。想必這位就是冥界彼岸花主——血女吧。”許沫晨將碧水劍收回身後,目光落在女子手指間的紅花上。
“彼岸花,又名風茄花,千古情花,鮮紅若血,妖豔過人。”
女子鼓掌:“好!不錯的介紹!看來,我還小瞧你了。”
她走近一步,仔細打量。目光落在許沫晨身上,任柳知上前阻擋:“有什麼朝我來!”
“喲,有意思。”血女卻是笑意更盛,“憑你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還想保護她?只怕,你還得靠她來保護吧。”
任柳知不服氣地拔出桃溪劍,連環三招玉女式,劈頭蓋臉向女子砸去。
血女也不挪步,十指纖纖,無端地從指間開出數朵彼岸花來。花瓣伸出,帶着殺氣,輕而易舉地破解任柳知的劍法,招招精準,毫無漏洞。
任柳知意欲再攻,被許沫晨阻攔。她搖頭示意,伸手將桃溪劍收回鞘中。
“冥界與我們桃花峪,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血女在此,有何指教?”許沫晨向她行了個見面禮,算是對長輩的尊敬。
“果然還是和聰明人打交道比較省力。”女子掀動紅袍,將白皙的雙腿遮住,“我是來向貴谷主討要一物,不巧他居然不在谷中。小女子我只好苦苦追蹤了五天,才發現了那東西的蹤跡。”
聽她言及此,許沫晨心中猜到七八分,也不知桃花峪的情況如何。
“你放心,我只取我想要的東西,你們桃花峪那些破花兒,本姑娘是看不上眼兒的。”血女幽幽道,“小姑娘,只要你把蕪荑草交出來,我不會爲難你。”
“既然要蕪荑草,這不是爲難我,又是何?”許沫晨明知故問道,“若是不給呢?”
“三界之內,何人不知彼岸花的脾氣?”血女語罷,卻有轉口道,“不過,我不想與你爲敵。”
許沫晨奇怪地望着她,看她的表情,不像假話。
血女解答她的疑惑道:“膚如凝脂,手如柔荑,眸若碧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當然,更不是什麼仙體。既然你我本是同源,我又何必拂了這份情誼?將來說不定,還要共事。”
“你在胡說什麼!”許沫晨一聽,怒火中燒,“誰跟你是同源!”碧水劍感受到主人的憤怒,顫動得厲害。
桃溪劍先一步出鞘,凌空畫下太極印。任柳知轉頭道:“沫晨,別跟她廢話!”
說罷,劍訣出口,引若河水爲氣。桃溪劍周圍,聚滿河水凝結的冰凌,齊齊向血女刺去。
空中烏雲驟然壓低,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朦朧中,若河流速加快,奔騰的聲響宛若瀑布。
彼岸花主挽指蘭花,散出血紅之花,抵擋冰凌。兩者相遇,白色立即被火紅吞沒,化作一縷白煙,消失不見。
許沫晨亦飛身凌空,“破式”十三式劍劍緊逼,連環緊湊,從上方直攻頭部。血女退後一尺,頭頂開出一花,抵擋劍氣。許沫晨趁機又是一招,打入她腹部。紅色花朵變大,擋在血女整個身前。冰凌劍氣刺入其中,花瓣卻是鮮血滴落。
兩人對視一眼,相互配合。桃溪劍從左往右攻,碧水劍由上向下行。一前一後,一左一右,以攻爲守,步步緊逼。血女腳下生出一朵花來,花絲繁密,將其包裹。冰凌刺入花瓣中,劍氣擊中*,鮮血順着花絲流了一地。
雨水中傳來撲鼻的血腥味,兩人使出最後一招,劍氣由四方集中刺入*。整個花朵,由鮮紅變爲暗紅,血止不住地流。
許沫晨見此,稍舒口氣,依然不敢放鬆警惕。
“彼岸花主,也不過如此嘛。”任柳知收劍,輕鬆一笑。
她轉身準備凱旋而歸,地面猛地鑽出一根食指來粗的紅繩,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柳知!”
許沫晨心一驚,腳下已然被紅繩纏住。她一劍揮下,斬斷的繩子立即又沿地面的血痕連接在一起。
“你以爲,我血女的名號,是白叫的嗎?”空中突然傳來女子清靈的聲音,帶着傲慢和怒意。
任柳知奮力掙扎,想將脖子上的紅繩扯開,卻是越勒越緊。紅繩抓着她,靠近血女站的地方。紅色彼岸花,*張開,兩排齊整的白牙,赫然出現,閃着鋒利的寒光。
“不要!”許沫晨哭喊而出,眸中的青光一閃即逝。碧水劍猛然玄光盛放,劍氣逼人,將她腳下的紅繩吸入。她趁機御劍而上,凌空劈下一劍,活活將花斬爲兩半。
勒着任柳知的紅繩陡然沒了力氣,頹然鬆開。她掉落下來,急急地喘粗氣。
“你沒事吧!”許沫晨趕緊上去扶住她。任柳知一手捏着脖子,一手撐起桃溪劍,搖頭示意。
“好漢不吃眼前虧,逃。”她蹭起來,對許沫晨道。
兩個人同時御劍而起,飛身向若山方向衝去。
“哪裡走!”血女不肯善罷甘休,十指伸出長繩,直追兩人而去。
紅繩急速從兩人身後包抄,將其包裹起來,捲入囊中。十根紅繩絲絲盤旋,轉眼便化爲一個梭形繭子,死死困住兩人。
許沫晨持劍砍去,紅繩絲毫不爲所動。她暗自沮喪,心道不好。
血女雙手合十,十指迅速交叉,指關節彎曲。紅繭子立即縮小,裡面伸出無數觸手。
“沫晨,快,放我出去。渴!”蕪荑草突然叩響許沫晨的門光,虛弱地叫喊道。
許沫晨內外着急,不知如何是好。蕪荑草在虛鼎內,四葉縮爲一團,枯萎泛黃。她只得將其取出,卻立刻被繭子中的觸手捉了去。
“放心,我要活的。”外面傳來血女的聲音,只見那細小的觸手綁着蕪荑草,漸漸融入紅繩中,消失在外。
轉眼,四片葉子躺在血女的手心裡。她立於紅繭前,滿意地笑笑。飄到河邊,伸手將蕪荑草送入若河之中。